第32章 桃花源

圣上南巡遇刺一事,铺天盖地的传了出来。

就连远在漩涡中心的鹰城也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真假不知,却都各有猜测。

日落后躲在墙根乘凉的光膀子大汉围坐一团,个个活像带着乌纱帽的大官,平日里大字不识几个,此时却颇能引经据典,从太子假意邀约想谋权再到樊楼有意为前楼主三历复仇,将这场事故说得头头是道。

高谈阔论声引得路过的外邦人都忍不住驻足听上两句,再用蹩脚的汉语搭话:“好复杂的一场谋略!”

一连讨论数日,其中被大汉们一致认同的嫌疑犯,就是樊楼那个时副官。

谁让他在混战中不知所踪?想必是畏罪潜逃。

就连皇帝也这么想,那夜过后所有锦衣卫全部出动,将遇刺那处方圆百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出时副官的踪迹。

圣上惊惧交加,他这把年纪被刀剑一吓,南巡的心思灰飞烟灭,当即是连夜返京。

在这个风声鹤唳的节骨眼,谢子琢远在天边,反倒成了最悠闲自在的那一个人。抱着一柄长剑待在白旭景的小院里,气定神闲的泡上一盏茶,一坐就是大半天。

虽说眼下药膳馆尚未开张,但是进货、看账,哪一项都少不了白旭景,她站在前院忙中偷闲往后院一扫,不论何时,那人必然是慵懒的靠着石桌坐着,静静的往这边看着。

看的白旭景忒不得劲,连骂石头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按理说她后院平日里上了门锁,院墙也有两人高,这人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事不得知,反倒是被院子里石头这几个人误认为白旭景特意给谢大人留了后门,自此每每在馆子里看见谢大人,都是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只有白旭景不是很懂。

第三天,白旭景忍不住了,趁着前院无事,抱着臂走到这人身旁,赌着气一口气将他刚泡好放凉的花茶一饮而尽,两滴几近透明的水珠从她水润的唇角滑落至白净的脖子,最终隐入衣领,消失不见。

谢子琢看着那两滴不听话的水珠滑落不见,再抬眼将视线挪到白旭景脸上,声音带着笑意:“味道怎么样?”

这茶味道甜滋滋的,放凉了之后再喝下去,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她方才的燥热。

白旭景忽然觉着谢子琢坐在这也不是那么让她难以接受,至少她还能有凉茶喝。

她咂了咂嘴,声音没意识到就软了下来:“好喝,加了罗汉果吗?”

谢子琢笑着点点头:“金银花单独泡味苦,我往里加了半个罗汉果一起煮。”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白的晃眼,手指曲起将面前另一杯茶推到她的身前:“觉着好喝就多喝,鹰城天燥,用这茶润嗓子极好。”

上午的日光还未全洒进小院,高高的院墙拦下日头,为二人营造出不窄的阴凉地。

白旭景顺势坐下,细白的手腕托着粉腮,忍不住发问:“楼主,外面流言都闹翻天了,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喝茶呢?”

“唔,翻不了天,”谢子琢重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单手慢慢转着茶盏,漆黑的眸子垂下,气定神闲的看着水汽浮现再消散,“这事本就与樊楼无关,我自不必着急。”

听谢子琢的意思,这皇帝遇刺的主谋另有其人?

白旭景坐直了身子,杏眼瞪大,一张脸上写满了好奇。

“想知道?”谢子琢哼笑一声,嗓音像是浸了一整颗甜滋滋的罗汉果,带着撩人的甜味道。

白旭景点头如捣蒜,从石桌上放的匣子里摸出了一把瓜子,摆在自己面前。想了想又匀出一小把放到对面。

一点小心意,示意谢大人赶紧解惑。

“说书的也得拿赏钱呢,白老板若是同意我夜里住在小院,我就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绝不会有半分藏私。”

谢大人不愧是樊楼楼主,惯会讨价还价。

白旭景细眉一挑,眉梢带着傲气:“夜住小院?一日百两,你交钱就能入住。”

“你要听的八卦可是如今宫中千金难买的,还抵不了我的入住费?”

“我的小院也是千金难住,”白旭景浅笑盈盈,扬着下巴寸步不让,“你若不信,且在鹰城问问。”

之前她未觉察到谢子琢心思时,她自然坦坦荡荡的邀他入住小院,如今两人感情心照不宣,他再想入住可非易事。

除非掏钱。

谢子琢看着对面白旭景倨傲的表情,心里如被小猫挠过,放凉了的茶水被一口饮下,甜意顺着喉管蔓延至全身。

他从衣袍里拿出一打银票,张张皆是一百两的面额:“我先定下三日的费用,如何?”

这一打银票子摊开在桌面上,甚是抢眼,看着价值上千两。

白旭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谢子琢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她艰难的把目光移开,舔了舔唇角:“……谢大人,我说的是百两银子,不是百两黄金。”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在此之前,她就算是做梦也没梦到过如此多的银票子,谢子琢竟然挥挥手就能掏出来,不愧是京城首富!

对面那人好像不觉得钱多,闻言只是扫了一眼,示意白旭景都拿着:“权当是今后的入住费了。”

白旭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将所有银票揽在怀中:“京城的银子这么好赚吗?大城市果然是机会多啊!”

谢子琢掩唇一笑,目光潋滟,拿着剑柄敲了敲石桌,示意白旭景回神:“八卦还听不听了?”

“听!”

白旭景麻利的揣好票子,晕着桃花色的眼皮一抬,露出一双透亮的眸子,鸦黑的睫毛忽闪着,紧紧盯着面前讲话的人。

“行刺主使是三皇子,想捞樊楼蹚浑水,时副官反应快,先跑了。”

谢子琢若是做说书先生,定是最末流的那一类。谁家讲八卦直接把结果全盘拖出啊?

白旭景听得一愣,一时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吐槽。

对面的男人丝毫没有接收到白旭景的无奈,启唇接着说道:“江南出了一个善做玻璃的金娘子,时副官跑去谈生意了,趁乱乘的皇帝跟前的御马,想必如今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啊?

你们樊楼心也颇大了点吧?

副官被质疑成为刺杀头目,不为自己开脱反而跑去南方谈生意,楼主本人还气定神闲的坐在她小院里品茶!

白旭景咋舌,确认道:“你是说被锦衣卫逮捕的那个时副官去谈生意了?”

谢子琢自然点头:“玻璃价钱居高不下,若是能和那位金娘子合作,樊楼定是如虎添翼。”

看谢子琢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是真不把龙颜大怒的圣上放在心上。

“你就不怕三皇子再诬陷你啊?”

白旭景从没接触过那些风云变幻,她也用不着去接触,眼睛清澈见底,里面只有单纯的对谢子琢的关切。

谢子琢很是受用,轻启红唇,细细解释道:“三皇子行事肆意,宫里多的是人帮忙牵制着他。眼下只要拖着,等圣上消了火气再细想此事,三皇子必然被逼出马脚。”

“就这样拖着?”

“对,拖着,此事是皇子争权夺嫡闹出的,和樊楼无一丝关系,自然也不用去蹚浑水,只用静等他们斗出输赢即可。”

既然外面喧嚣与他们无关,谢子琢就这样继续在小院住了下来。

但他也并不是真的日日清闲,有时三更半夜挑着灯翻墙而归,有时一大早就捻着信鸽送来的密信垂目沉思。

但不论再忙,白日里他都会坐在石桌上,慢条斯理的煮一壶茶水,静等白旭景噔噔噔的从前院过来,一饮而尽。

有时白旭景深夜惊醒,听着外面更夫报时声,恍惚觉得小院是个避世的桃花眼,只要二人这样僵持着,好似就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

有次白旭景半夜失眠,披衣下床,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细微的声响没有给夜幕带来一丝涟漪。

那晚月色清亮,她歪着脑袋往谢子琢的窗户口看去,窗户和白日一般,仍未合上。

那是谢子琢近半个月头一次一天一夜未归。

她很快收回视线,撩起单薄的裙摆坐在小院门前石阶上,鹰城昼夜温差大,凉气顺着脚踝直直窜上胳膊。

月色朦胧,将她的淡黄襦裙衬得颜色寡淡,却像是任性的为瘦削的美人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反倒愈发衬得她三千青丝黑如墨,小脸又白如玉。

忽听旁边的院墙外有石子簇簇掉落的声音,美人像是受了惊,猛地站了起来,急急抓起裙摆,像夜间灵活的白衣精怪,闪进自己的屋内。

她直觉是谢子琢夜归翻墙回来,匆忙躲进了门后,只是胳膊肘无意间碰到门栓,“咚”的一声,昭示着她内心的兵荒马乱。

谢子琢刚上到墙头,与圆月并肩,被暗夜淬炼的漆黑眸子垂下,只觉得下面院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等他跳下墙,却了无踪迹。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闻布谷鸟卧在枝头不知疲倦的独自鸣唱。

噔噔噔锵锵锵!新的一章奉上,求心软的读者评论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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