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知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等我再度睁开眼，人已经坐在寝室的床上。

大脑沸腾翻腾不止，我几乎从床上滚落下来，跪在地面大口干呕。

20小时。

从昨天我最后一个好友下线到今天最早的好友上线，过去了将近20小时。

好友列表无人在线的这段时间里，我的身体被-操纵着去做了游戏的“人机”。

——比如，玩家半夜课堂匹配的队友，低段位决斗对局的对手，或者图书馆、课室、城堡各处当摆设的学生，都可能是我。

身体将接近一天的模糊记忆反馈给大脑，过量涌入的信息带来生理性的不适，我的脑袋像被大货车碾过。

……这大概是我在游戏里受到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伤害。

熟练地干呕完，接受完身体的记忆，我深呼吸几次，手撑地面慢慢起身，将自己摔回床铺。

瘫在柔软的床垫上，无神地望着床顶，四肢发冷、头皮发麻。

……还要这样下去多久啊。

我狠狠地锤了一下床。

床顶的猫头鹰被我惊动，飞下来咕咕叫了两声，见我没动静又飞了回去。

宿舍陷入一片熟悉的死寂。

拉文克劳的宿舍以蓝色为主调，看久了难免清冷。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我没有加入其他玩家寝室，也从未邀请玩家加入我的寝室。

寝室是我最后独处的地方，没有玩家也没有npc，只有在这里，我能欺骗自己，我还是从前的我。

虽然没有谁会穿着脱不下来的学院袍睡觉，也没有谁在宿舍里放永远沸腾的魔药坩埚。

8.

躺在床上，唤出游戏界面，未读消息数量接二连三地跳动。

“15”

“16”

“17”

……

怎么会这么多？

好友们不会这么频繁给我发消息，该不会都是陌生人吧？

点开未读消息，还真是。

其中有个熟悉的名字，是昨天那个要加好友的野排队友。

咖啡（陌生人）：【不好意思啊顾默，忘记跟你说了，我是个主播，之前排到你的时候在直播，如果有我的粉丝私聊打扰你的话，提前说声抱歉。】

咖啡（陌生人）：【嗅嗅推月亮.gif】

咖啡（陌生人）：【顾默，要不要来我的社团？我看你还没加社团】

咖啡（陌生人）：【拉文克劳乖巧.jpg】

……

原来他是个主播，看上去人气还不低，怪不得其他陌生人消息里有不少叫我通过一下咖啡的好友。

其余人私聊我一概不回复。

至于咖啡，我回复：【谢谢邀请，不过我不打算加社团】

咖啡刚好在线，几乎秒回。

咖啡（陌生人）：【顾默你上线啦！】

咖啡（陌生人）：【为啥不加社团？】

我：【……不想加。】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简单回复。我知道这个理由比较直白，不委婉，我以为他会放弃的。

但咖啡没有。

他好执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为啥不想加呀？社团徽章可以换金卡的！】

【我们社团气氛超好，我是社长，从来都不催贡献哦！】

【每天活动徽章都拿满60，跳舞打球答题你想开哪个活动我就开哪个！】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咖啡（陌生人）：【来嘛来嘛！大佬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需要我什么？】

【实话说吧，其实我拉你进社团，是因为我想观战你打架，但是加不了你好友】

咖啡这样说。

确实，只有好友和社团成员能够观战决斗，如果不是好友，日常观战只能通过社团途径。

我还在犹豫，坦白道：【其实我不经常打决斗。上线时间也不稳定。】

我不介意决斗被观战。

但他冲着这个拉我进社团，以后会失望的吧。

对面几乎秒回。

咖啡（陌生人）：【没关系没关系！你人来了就好，社团只是个方便交流的渠道嘛！】

咖啡（陌生人）：【拜托了顾默，进我社团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我：【……】

9.

【顾默】加入了【咖啡要加十分糖】，欢迎新成员~

【咖啡要加十分糖】

【在线人数68/99】

在线人数这么多，看来他们社团挺活跃的。

社交界面的社团频道首次亮起，频道聊天刷屏而过，我被人艾特得头昏眼花。

社团成员A：【惊现大佬@顾默，欢迎欢迎！】

社团成员B：【哇大佬真的进来了，咖啡你真行啊】

社团成员C：【求协作~有没有人互换协作~】

社团成员D：【@顾默大佬好！求大佬好友位！】

咖啡立马急了，id旁带着社长的称号框出来主持局面：【不准加！要加好友也是先加我的！@顾默】

怎么办，好多人艾特我。

我该回复什么。

我急中生智，随手选了个系统表情发送：【卡珊德拉挥手.gif】

社团成员E：【咖啡看，大佬说不要呢】

……啊不，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咖啡（社长）：【…………】

咖啡（社长）：【TuT】

接着社团频道被哈哈哈刷屏了。

很热闹。

和我曾经身为玩家时所在的社团那样热闹。

真好。

我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列表。

在线好友：3/10。

我想知道他们今天准备在线多久，但忍住了冲动，没去问。

现在是晚上八点，学院活动刚刚开始，有个好友正在打学院活动，应该不会那么早下线。

等到九点多社团活动开始，应该还会有两三人上线。

接下来一个小时暂时安全。

不用担心被迫下线当npc了。

10.

咖啡说，他是一个哈利波特魔法觉醒的直播up主。

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

我穿越前哈利波特魔法觉醒已开服一周年。

一年以来，我和许多国榜玩家都混了脸熟——当你的分段高到一定程度，来来去去匹配的都是那些人，想不熟都难，他们的卡组和卡等我甚至都能背下来。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我这个重度决斗玩家兼5G冲浪选手，竟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过咖啡这个名字。

要么咖啡分段太低——可他能匹配到我，单双排分段都低不到哪去。

要么是咖啡太不出名——可他的社团如此活跃，想来作为up主人气也不低。

要么……

在出名到能被我看见之前，他就退游了。

尽管他现在如此活跃，未来也会如同那些被我删掉的好友，离开这里，头像变灰，再不上线。

窒息感一瞬袭来，而后又如海浪退潮般迅速退去。

多想无益。

退游与否是个人的决定，他人总无法干涉。

大不了，等他退游那天，我退了他的社团便是。

11.

社团活动时间，咖啡竟真的来问我想开什么活动。

咖啡（社团）：【顾默，你想开什么活动？我听你的。】

我思索了一下，穿越前社团的人最喜欢答题，不累、好拿积分、还能抄答案，【答题吧。】

咖啡（社团）：【好嘞。】

咖啡转头在社团频道里呼吁：【大家选答题哈，今天我们活动开答题！】

答题前扫了眼好友列表，在线好友：7/10。

七人在线，几乎是列表同时在线人数的巅峰。

目前版本的社团活动固定九点开始，他们大部分都上来社团活动了。

黑板上浮现一道道白粉笔字迹的题目，学生们需要挥动羽毛笔在面前的纸张作答。

答题开始时我不小心抢了好几题的首答——魔法史课我上得太多，题库得被我背得滚瓜烂熟，加上我一眼扫过选项就能意识选择，其他玩家要手动作答，根本抢不过我。

意识到这点后，我有意延迟自己看题选答案的时间，不再继续出风头。

咖啡的社团真的很热闹，右上角的聊天频道一刻都没停过，还有不少人开麦聊天报答案。

【顾默大佬手速666】

【有协作吗，求协作！】

【我有，待会发社团里】

【待会有人一起组队打紫色禁林吗，拉拉我】

【哈利波特读书时期有什么外号，这个选项疤头秃头油头要把我笑死】

【德拉科马尔福最后娶了谁为妻……那必然是哈利波特啊！】

聊天频道一条条刷屏而过。

“啥玩意儿，那二十几个选哈利波特的都怎么回事！”

咖啡没忍住开麦嚷嚷，他的声音尤其清亮。

“选D选D，后面的社团得分要超过我们了！给你们帅气的社长一个面子好吧，马尔福没跟哈利结婚也没跟赫敏结婚！”

我坐在角落的某张课桌上，支着下巴，看少年少女的巫师角色为每答对一题而发出欢呼，天外传来他们的欢声笑语。

教室、黑板、铃声、课桌、答题。

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我并没有被无望地困在游戏中，好像处于神奇的魔法世界里，和同学院的同学们一起上着魔法课堂。

他们的角色模型如此虚假僵硬，他们的声音却如此真实。

真实与虚假，现实与幻梦，纠缠交织。

叫人分辨不清究竟哪里才是真，哪里才是梦。

……

伴随着清脆的BGM乐声，社团答题结束。

方才将课室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影霎时消失无踪，那些喧闹声也如被按下暂停键般消失，余下满地寂静，落针可闻。

他们结伴而来，结伴而去。我与热闹擦肩而过。

短暂的幻梦破灭。

在线好友：5/10。

……

【咖啡邀请你最佳拍档（双人模式）组队，是否接受？】

感谢宝贝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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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