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天都峰。

清晨的朝阳从窗格透入，微风轻拂，缕缕幽香，沁人心脾。

屋内，软榻上铺着上好的灵狐毛，又软又暖。阿宝睡得香甜，小半张脸都陷了进去，面色红润，身体随呼吸起伏，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庭院内的几枝栀子花正在盛开，幽香淡雅。

柳雨棠双手奉上茶：“师尊，请喝茶。”

眼前的人看着约莫二十多岁，眉眼从容柔和，身着月白色长袍，全身黑白唯有发带末端用金线绣着一支小小的木犀花。

沈清玄也不接，只是淡笑看着她：“还知道回来？”

柳雨棠讨好道：“师尊，雨棠知错了。”

见她这模样，沈清玄只觉好笑，手指虚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呀……”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一天不闯祸就难受。

柳雨棠只是抿着嘴笑，也不说话，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师尊这是没有真的生气。

“最近神识可还稳定？”沈清玄问道。

柳雨棠的神识不稳，这都快成了沈清玄的心病了。

半年前柳雨棠突破金丹修为，结丹时引来九天雷劫，活生生将大半个山头都劈没了。

修仙之人，追寻大道，与天争命，只有天赋异禀，有望飞升之人结丹时才会引来这天道异象。

这本是一见令人艳羡的事情，但是坏就坏在，柳雨棠修为进步太快了。

快到连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自从结丹之后，凶悍澎拜的灵力充斥着柳雨棠每一寸骨骼经脉，隐隐约约有些不受控制，甚至有一次打坐时神识不稳，险些出事。

这也是卫红叶在灵水村不敢让柳雨棠随意用灵力的原因，担心又引起她的神识不稳。

柳雨棠道:“师尊放心，弟子这段时间已经稳定许多了。”

自从上次师尊出手帮忙稳定神识后，她的神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什么异样。

只是偶尔在心里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更多的修为，想要更多的灵力，仿佛身体是一个无尽的黑洞，永远都填不满。

“欲速则不达……”沈清玄叹气，柳雨棠的天资过人，纵观整个修仙史也找不到第二个，前人的经验教训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雨棠抿嘴，心里有些委屈：修为提升这么快也不是她能控制得呀。

想到屋内熟睡的阿宝，柳雨棠问道：“师尊要收阿宝为弟子吗？”

“阿宝天资尚可，等他醒来若是愿意，过了□□池为师便收他为徒。”

沈清玄话是这样说，但那是跟柳雨棠比。

放眼整个九州，单灵根者也不过寥寥数百人，阿宝的木灵根放在哪个世家门派里都是亲传弟子的待遇。

天衍宗的弟子选拔异常严格，每隔十年开放山门选拔弟子，不只是看选拔者的灵根，而是从天资、悟性、心境各方面综合考量。

选拔者通过幻境的考核后，还需要通过□□池，方才能成为天衍宗的弟子。很多时候十年一次的选拔，能够入宗门的一个也没有。即便如此，天衍宗也宁缺毋滥。

若是在非开山期间，天衍宗哪个长老前辈看上某人想收为弟子，只需要通过□□池检验心性就可以了。

而天衍宗的□□池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心智不坚定**过重或是有魔修鬼修想要浑水摸鱼，走过□□池会被池水灼伤，轻则伤筋骨，重则失去性命。

柳雨棠眉眼弯弯：“太好了，我要有小师妹了！”

沈清玄拿茶杯的手一顿，疑惑道：“阿宝不是男孩子吗？”

“啊？”愣了片刻，柳雨棠快速走到软榻前，用神识检查了一下，一脸震惊。

“阿宝是男孩子？！”柳雨棠瞪圆了眼睛，脸上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阿宝这么好看，他是男孩子？”

怪只怪阿宝长得太像小姑娘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用神识看性别，在灵船上只是简单的看了看阿宝的灵根。

香香软软的小师妹怎么就变成小师弟了？！

那她以后怎么和小师妹同吃同住？怎么跟隔壁芳华峰的同门炫耀她的漂亮小师妹？

柳雨棠难得有点绷不住了，幽幽道：“师尊，你能把阿宝变成小师妹吗？”

沈清玄这回直接拿起扇子敲了敲柳雨棠的头：“不许胡说！”

柳雨棠：“……”

天道在上，她的小师妹啊！就这么变成小师弟了！

柳雨棠神情复杂，站那儿缓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小师弟也好，总之有个人作伴就好……

“雨棠？雨棠！”

“嗯？师尊怎么了？”沈清玄的声音将柳雨棠的思绪拉回来。

沈清玄提起正事，问道:“雨棠，在灵水村你可还发现了什么？”

柳雨棠摇头：“没有了，那个人很谨慎，除了狼妖的毛发我们什么也没……对了！师尊，我想到了！”

“什么？”

“和他打斗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唤佩剑的名字，”柳雨棠努力回想起那个古怪的声调，“灭……魂……”

沈清玄在心里细砸这两个字，不由得皱起眉头，九州大陆好像没有人的佩剑唤做这个名字。

柳雨棠道:“师尊，难道是魔界中人？”

难不成真让卫红叶说对了？

沈清玄摇头：“此事尚未有定论，为师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

眼下的线索只有柳雨棠带回来的狼妖毛发，其色泽乌黑，柔滑坚韧，很像生活在从极之渊的暗影狼族。

天衍宗的弟子筑基之后便可下山游历，执行宗门任务。

沈清玄派了芳华峰的邵元元前去从极之渊查看，她是芳华峰江悦江长老的亲传大弟子，一年前突破了化元修为，境界稳固。

空桑山破庙的结界则是萧青阳长老的弟子莫言书前去，莫言书稳重踏实，现在已是筑基期巅峰。

他们二人算是天衍宗新一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了。

“师尊，我也想去从极之渊！”柳雨棠跃跃欲试。

从极之渊位于凉州，是九州中最偏僻的地方，与其他州距离较远，即使驾驶灵舟日夜兼程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而且凉州气候恶劣，不适合凡人居住，那里以妖兽魔修居多，凡人修士甚少踏足。

“休要胡闹，你欺瞒尊长私自下山，给我好好在天都峰思过。”

沈清玄虚点了一下柳雨棠的额头，板起脸冷声道，“从即日起晨练之后出门扫路，从山顶至山脚，每天两遍，不许用灵力，为期一个月。”

天都峰的山路崎岖，从上到下蜿蜒足足有两千多米。

“啊？师尊！”

“两个月。”

柳雨棠蔫了：“弟子遵命……”

师妹变师弟，还要扫山路两个月，柳雨棠突然觉得人生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

“姐姐，你要带阿宝要去什么地方啊？”沈悠手里拿着萧师叔给他的桂花糕，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柳雨棠。

“要叫师姐。”柳雨棠蹲下来给沈悠整理好衣服，“以后阿宝有新名字了，叫沈悠，记住了没？”

沈悠自半个月前就已经通过了□□池，成为了沈清玄的亲传弟子。

说来也巧，阿宝本就姓沈，拜师之后沈清玄便给阿宝起了一个新名字——沈悠，不过沈清玄和柳雨棠有时也会叫他阿宝。

“记住了，阿宝现在叫沈悠，姐姐是师姐。”沈悠甜甜一笑，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他的小脸。

沈悠天然长着一张乖宝宝脸，安静又懂事，嘴巴还甜，遇到年轻的叫哥哥姐姐，年纪大的叫师叔师伯。

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连一向以铁面著称的萧青阳长老都被拿下，哄得全天衍宗上下对他爱不释手。这几日，柳雨棠的小院快被天衍宗师兄师姐送的东西塞满了。

就连沈清玄也说，沈悠年纪尚小，让柳雨棠先带他适应适应，不必急着修炼。

沈悠是个好奇宝宝：“去练武场干什么？”

“师兄师姐他们要学习御剑飞行了，我们去看看。”

天衍宗的弟子引气入体之后，便可学习御剑飞行。

虽然柳雨棠早已是金丹修为，但是沈清玄有意让柳雨棠多与同辈之人相处。于是让她在一旁协助，毕竟第一次御剑飞行，有些人多多少少会出些意外。

“好呀好呀。”沈悠嘴上说着想看，但还是紧紧抓着柳雨棠的手，天衍宗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大太陌生了，本能地依赖自己熟悉的人。

沈悠自那天醒来之后还哭闹过几回，渐渐的好像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哭闹。

只是在深夜时，柳雨棠偶尔会听到小隔间里沈悠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且压抑，懂事地令人心疼。

“师姐，那个哥哥呢？”

“哪个？”

这几天给沈悠送礼物的师兄师弟多了去，柳雨棠一时猜不到沈悠说的是谁。

“那个哥哥，和师姐一起的，他还抱我呢。”沈悠的记性不错，还记得卫红叶。

“他啊，他忙着呢。”想起卫红叶现在在哪儿，柳雨棠忍不住发笑，“过段时间你就能见到他了。”

柳雨棠和卫红叶回天衍宗的那天，正巧碰上顾重山闭关结束，闻言卫红叶偷偷下山至今才归，当即拎起卫红叶如拎小鸡一般，把他扔到了百草峰种药。

百草峰，顾名思义，里面种着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灵药。每一种灵药都有自己生长的环境，所以百草峰上布满了结界，来保证这些娇贵的灵药生长。

顾长老锁了卫红叶的灵力，扔了一包种子，要求他亲力亲为照看灵药，在灵药长出来之前休想踏出百草峰一步。

卫红叶现在大概在哪儿弯腰种地呢吧。

那些灵药娇贵地要死，有的喜水，有的怕阳。每个时辰都要给不同的灵药浇水，有的要雪山上的雪水，有的要泉水，有的要海水。总之，养起来无比麻烦琐碎，枯燥无味，需要耐心细致。

顾重山就是想磨一磨卫红叶的性子。

这么一对比，柳雨棠还是觉得师尊太好了，不就是扫两个月的山路吗？就当锻炼了。

不多时，柳雨棠带着沈悠到了练武场，早已有数十人在那里等着。

他们身穿天衍宗统一的服饰，月白长袍上用银线绣着木犀花，日光下隐隐发光。

看到柳雨棠带着沈悠来了，一时间热闹起来。

“雨棠师姐，你来啦！”

“快快快，雨棠你帮我看看这灵剑怎么回事？”

“哟，这就是掌门新收的小弟子？长得真可爱。”

“哇，好可爱的小娃娃。沈悠乖，让师姐抱抱。”

一堆人围着，吓得沈悠躲在柳雨棠身后不肯出来。

柳雨棠笑道：“好了好了，各位师兄师姐，赶紧收收心神，一会儿萧师叔就要来了。”

闻言，这些人瞬间散作一团，开始凝神静气，为御剑做准备。

谁都不想看萧青阳长老那张黑脸，若是惹恼了他，黑脸怒目，怕是一个月都要做噩梦了。

也就沈悠玉雪可爱，连萧青阳都对他和颜悦色，甚至还给他桂花糕。对此，宗门上下对沈悠佩服不已。

“肃静！”

一声喝斥从远处传来，随即一个身材魁梧、黑面无须的大汉落在练武场。

萧青阳声如洪钟，一脸严肃：“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弟子一个个表情严肃，身板挺立。

柳雨棠行礼，恭敬地开口道：“师叔，师尊命我在此协助。”

萧青阳颌首，说道：“方才掌门师兄让我告诉你，速去天都峰找他，有要事相商。”

“遵命。那沈悠就劳烦师叔照看一二。”

柳雨棠思忖，难道是莫师兄来消息了？

萧青阳把沈悠抱在怀里，冲柳雨棠摆摆手，意思是赶紧走吧。

柳雨棠拍拍沈悠的脑袋：“沈悠乖，一会儿师姐来接你。”

“好。”沈悠笑眯眯地答应，他可不害怕萧师叔。这位师叔看着凶，可是一点也不吓人，还给他好吃的桂花糕呢。

柳雨棠顿时化作一道金光，朝天都峰守静殿的方向飞去。

“师尊，唤弟子何事？”

“你来看。”沈清玄递给柳雨棠传音符，这是世家宗门最常见的传递消息方式。

“你莫师兄来消息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符咒中传出：“掌门，弟子在空桑山并未发现柳师妹设下的结界。”

柳雨棠脸色微变：“结界消失了？！”

表面的沈悠:可爱乖巧的漂亮宝宝

实际上的沈悠:半夜偷偷想家的小哭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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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