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你有本事

豹子现在没有追踪祝韧青的能力。

但豹子可以有。

从前它喜欢待在山神庙里修炼,是因为山神庙的香火还是不错的,逢年过节有人祭拜,隔三差五有人许愿,香火旺,仙气就旺,修炼才可以事半功倍。

那时候梧桐喜欢偷懒,收到了愿望总会分给金池一些,金池不理他,他就强行在修仙簿上记了它的名字——灵兽花豹,名金池,山神梧桐座下弟子。

从此两人心意相通,功德交叠,供奉共享。

金池为此曾和梧桐打过一架。

人类那么麻烦!

豹子是得有多想不开,才要去帮助人类完成愿望?

而且豹子也不喜欢梧桐。

它和梧桐认识,是一个偶然。那天它在森林里刚捕杀了一只落单的狼,拖着狼的尸体回到洞穴,就看到梧桐带了一堆人类幼崽正躲在它的洞穴里。

它知道外面又在打仗,人类总在打仗。

当时还是人类的梧桐挡在那堆人类幼崽面前,哆哆嗦嗦地举起一根木棍,对着它大放厥词:“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不吃豹子的。”

豹子走近一步,将嘴里的狼尸往地上一扔,这群不速之客便吓得一哆嗦,一些小孩甚至抱在一起哭出声来。

豹子近一步,人类就尖叫一声,往一起缩一下。

豹子再近一步,人类靠在墙上,腿软得直打颤。

豹子走到梧桐身前,一爪子就把梧桐的木棍拍掉,人类吓得连尖叫都没了,跌坐在地上抱成一团,抽泣声都断断续续。

嘿嘿,好玩。

豹子呲着牙大声吼叫,把每只人类都吓哭一遍,才返回去,伴着人类的呜咽声,坐在洞口对着自己的战利品大快朵颐。

吃饱后一抬头,哭声没有了,换成了人类幼崽饿肚子的咕噜声。

豹子觉得离谱。

豹子思索了一下,退了出去,把剩下的狼肉和洞穴留给了人类,自己溜溜达达地离开,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睡大觉。

几年后,同一片树林,豹子又遇见了梧桐,但这个人类好像与上次大有不同。他穿了一身军装,带了一队士兵,制造了各种陷阱,长刀长枪的守卫在山谷前,攻城的敌人来了一次又一次,他带着几百人,守在山前,喊着宁死不降的口号,硬生生抗了十几天,抗到只剩下十个士兵被围困在山脚下。

豹子趴在林子里,闲来无事,逮了几只兔子圈在身边玩,一边扒拉着兔子,看它们跑出去再逮回来,一边看着人类困在山下,来来回回噼里啪啦的打仗。

后来看累了,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恐吓出一群山中林兽,凶神恶煞的跑到山下,将那队敌军赶了出去。

当时梧桐是怎么报答它来着?

当时梧桐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握紧长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惊诧的眼神对上从众林兽分出来的道路里踱步而出的豹子,嗫喏半晌,开口道:“能给点吃的吗?”

豹子:……?

人类简直莫名其妙。

豹子带着众林兽扭头就走。

后来又过了两年,山里突然就建起来一座山神庙,建好那天豹子去看热闹,就看到已经成仙的梧桐正满意地从自己的神像里飘出来。

人类真的好受天道偏爱啊。

豹子想成仙,要修炼好久好久。

而人想成仙,只需要打几场胜仗,再死在战争里,只要为他歌功颂德的人够多,他就能受到上天垂怜。

豹子不喜欢梧桐。

但梧桐很喜欢豹子。

梧桐念着豹子的恩情,许它住在自己的庙里修炼,许它理直气壮的吃自己的贡品,许它踩在自己的神像上和自己打架,许它山神弟子的身份,助它借自己的供奉,赚自己的功德。

豹子不愿意,他就忽悠它:“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忙不过来,你别嫌弃这些功德少,攒一攒就多了嘛,你若愿意帮我,我就教你怎么修炼,怎么成仙。”

那…行吧,豹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从此人类的愿望,就被强行塞进了豹子的耳朵里。

两百多年来,人类的政治系统不断更迭,科技水平日益发展,形形色色的香客来了又去,许下的愿望却是差不多的,有人许愿健康平安,有人期盼爱情美满,有人想要学业有成,有人立志建功立业,有人为金钱所累,有人为亲友愁苦。

梧桐将那些简单的,易实现的愿望分给金池,金池慢慢就拥有了变幻身形的能力。

它有时会化作凶恶的狼狗,去阻拦试图偷走小孩的人贩子,去为在校园被欺凌的小孩撑腰,去恐吓一些意图偷盗的小贼;有时会化成可爱的小猫,为人类寻找走丢的宠物,在漆黑的夜路上与胆小的女孩同行,或者趴在商店里充当吉祥物,为新店开业涨涨人气;有时也会变成一只鹦鹉,帮可怜的妻子捉奸出轨的丈夫,帮被碰瓷的年轻人证明她的无辜……

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趣的,豹子每每闭关修炼十几二十年,再出来,就又是一批不一样的小人。

再后来,只要香客用心供奉,虔诚许愿,金池就能看到人的因果线,顺着因果,金池就有了追踪人类的能力。

祝韧青为金池准备的这些吃喝玩具,算得上是再虔诚不过的供奉了。

可是祝韧青对它无所愿。

所以金池没有追踪祝韧青的能力。

但没关系,金池没有,金池的朋友们有。

金池趴在沙发上,等着阿姨帮它收拾了玩具,打扫了地面,而后推门离开,金池才站起身来,跑到阳台上,打开智能开窗器。

几只鸽子从半开的窗户外飞过来,站在阳台上,金池把准备好的猫粮推过去,问它们:“怎么样,一路上没有跟丢吧。”

几只鸽子“咕咕咕”地回话:“放心吧老大,咱们一路跟着人类的车子,看着人类在地下车库停下,下车,上了电梯才回来的。”

“很好,快吃吧。”

金池耐心地等着几个鸽子吃完,嘱咐它们去楼道里等着自己后,才回到客厅里,背上了自己装满了猫粮和猫条的小猫斜挎包,拽开房门,走出去,又转过身来把房门关好,朝着消防通道一钻,就没了影子。

二十分钟后,化成一只喜鹊的金池跟在鸽子身后,飞进了一座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停在了祝韧青的车子身旁。

鸽子们“咕咕咕”地离开,金池也跑出车库,一头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五分钟后,几只流浪猫聚集在小猫金池身前,闻了闻带有人类气味的遮光眼罩,吃光了金池带来的所有猫粮和猫条后,分批钻进了写字楼的消防通道里,一层一层地帮它们的老大寻找人类。

又十五分钟后,流浪猫们再度集合,金池收到了确切消息,挨个将流浪猫们好一顿夸奖,才迈开猫爪,跑进了写字楼,钻进了消防楼梯,朝着9楼爬去。

祝韧青在这一处新创的公司是个开发游戏小程序的公司,公司规模还行,装修却没有想象中的精致。前台两个姑娘正忙着接待来客,金池趁乱钻进去往右一拐,循着祝韧青的味道往北走,一路收获了好几声惊呼。

彼时李助刚打开房门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男人怀里抱着一份文件,手里捧着一杯咖啡,颐指气使地同李助讲话:“小李啊,我给你们开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价了,你不要不识好歹啊。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工作室的画师,说出去哪个不是大名鼎鼎,手上的作品多多少少都是得过奖的呢。”

李助懒得理他,回了一句“哦”,中年男人脸上的面子挂不住,说的口话就变得阴阳怪气:“真是什么样的老板就招什么样的助理哦,你们老板是个年轻的,招来的助理也年少无礼,不懂人情世故。”

李助停住脚步,张开嘴巴准备反唇相讥。

金池没给他这个机会。

小豹子跳上一个空荡的办公桌,竖起尾巴弹了弹耳朵,一个蓄力就扑了过去,一脚踹在了中年男人的胸口上,将人踹的倒退几步跌倒在地,手中的咖啡飞至半空,又自由落体,冰凉的咖啡向着男人兜头浇去。

“噗嗤”一声,不知是谁笑出声来,然后是接连响起的笑声。

李助也背过身去,用力扯平自己的嘴角,才回过头来大惊失色地喊道:“田经理,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走个路也能摔倒啊!”

中年男人愤怒地抹掉脸上的咖啡,站起身来厉声质问:“谁,是哪个王八蛋踹我!”

李助惊讶地捂住嘴巴,回复道:“田经理你说什么呢,谁踹你了,就算合作谈不成,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你!”中年男人气愤地环视四周,试图找到刚刚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除了李助,其他人都好好地坐在工位上,离他们两个至少有着两米远的距离,见鬼!

中年男人用力一甩胳膊,顾不上摔痛的屁股,踩着生气的步子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这家公司。

“哈哈哈哈哈哈。”

办公区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李助回过头去,正看到无名英雄小猫金池一路小跑,蹿进了祝韧青的办公室,跳上了祝韧青的办公桌,照着正在看热闹的祝韧青的手臂就是一个巴掌。

金池:“喵!”

祝韧青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先是抽出湿巾将小猫的猫爪都擦干净,然后才佯装气愤地屈起手指轻轻敲在小猫的脑袋上,又被小猫扒拉下来,一口咬上去。

“怎么还咬人呢。”祝韧青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欺骗小笨猫的行为而感到抱歉,他理直气壮:“松嘴。”

金池生气,金池不松。

金池毛茸茸的脸颊被捏住,人的手指被抽出来,只看到两个米粒大点的小坑,浅浅的,轻轻一搓,就要消失不见。

祝韧青睚眦必报,一边给李助发消息,让他把刚刚那个姓田的假公济私偷赚差价的证据发给对方的老板,等一下对方的反应,一边空出一只手来,扼住了小猫的脖颈,推倒了小猫的身体,捏了捏小猫的尖牙,吓唬它:“再咬我就把你的小尖牙拔掉。”

人向豹发起挑战。

豹一个翻滚就从人的手掌里逃出来,张开嘴巴扑上去迎战。

人手和豹爪来来回回过了二十招,最后豹略胜一筹,豹将人的手掌抱在了怀里,一口咬在了人的食指上。

人认输。

一个小时前,人得意洋洋:“你有本事就自己找过来。”

一个小时后,人甘拜下风,被豹的尖牙所胁迫,承认道:“行吧,算你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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