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工地

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浑身就像被拆散了架似的,又疼又酸。

时寻秋迷蒙睁眼,顿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是在金云酒店。

还和商泽…!

时寻秋猛然清醒过来,才发觉床侧已经早就没有人了,他在被中挪了挪身体,却引得身体被牵动,疼得他轻轻“嘶”了声气。

他受伤了。

很显然,昨晚的商泽并没有太克制。

毕竟,对于他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前任”,也不需要珍惜。

可商泽永远都不会明白,昨晚的时寻秋,到底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用烧到快要昏厥的脑袋,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寻求重新开始的可能。

可商泽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

商泽应该是真的不爱他了。

可是…既然不爱,为什么昨晚又没有拒绝他。

尤其是,商泽应该知道他正在发烧,意识根本不算太清楚。

时寻秋难堪得攥紧被角,闭了闭眼,才僵住身体小心地坐起来,将难受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没有忘记自己正在被时言陷害的事情,他现在要赶紧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时,床头柜的电话突然响了,时寻秋按下接听键,却在听到对面熟悉的低沉男声后,怔然一愣。

“你醒了?”

是商泽。

“酒店突然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我先走了。”

商泽像是在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见时寻秋没什么动静,又补充道,“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这间房我续过费,住多久都没关系。至于时言要告你的那件事,我会替你摆平,你不用管了。”

时寻秋依然没有应声。

商泽讨了个没趣,“照顾好自己。”

“等等。”

时寻秋深吸了一口气,单薄的胸膛起伏得异常剧烈,他在商泽挂断电话的前一秒,终于开口,“我想知道,昨晚的问题…”

“答案是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这已经是向对方双手奉上自己的尊严,卑微到了极致的挽留。

虽然时寻秋心底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商泽在睡完他之后就急急离开,商泽宁愿在总台拨打房间的电话也不愿再联系他,商泽所谓的摆平时言,也…

不过是为了支付睡他的“报酬”。

可时寻秋仍不死心。

他撞了南墙,却还要继续向前冲,直到被撞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痛得狠了,大概才会放手。

因为他真的舍不得商泽。

可不出时寻秋所料,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还是传来了商泽的拒绝。

“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其实…”

理智,冷漠,而绝情。

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将他们几年的感情全部抹去。

时寻秋不敢再听下去,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

他是个男人。

不应该再去哭哭啼啼地哀求和好,也不应该责怪商泽一时冲动和他做了,说到底,相爱这种事,只要有一方先撤退,就不再成立了。

可是,哪怕理智已经说服了自己,旧日的情感却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拉他直坠而下,根本无所遁逃。

时寻秋仰躺在床上,静静阖上双眼。

被下的身体依旧在发着烫,而昨夜被商泽吻-咬过的耳骨则通红了一片,灼得生疼。

时寻秋费力地抬臂,摸了摸自己的耳侧,好像是被商泽动-情之下咬得重了,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浅疤。

时寻秋自虐似的,用指甲盖掐了掐那道疤痕,直到痛意盖过了心口处蔓延而上的绞痛,时寻秋才终于松手,但下一刻,紧闭的眼角,却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眼泪。

时言要告时寻秋的这事,确实被商泽处理好了。时寻秋出金云酒店时,张端主动找到他,说时言已经取消了投诉,不会再追究他的责任,还主动将剩下的工资结给了时寻秋。

一共四千多块钱,虽然不算少,但还是远远不够凑齐手术的费用,而经过这件事,时寻秋也不可能再留在金云酒店了,他还是要另想办法挣钱。

时寻秋用一部分钱囤了常用的药,另一部分钱则存了起来,用来支付后续的房租和生活费。

除此之外,时寻秋取了三百块钱,买了绘画用的纸笔,还去蛋糕店给自己预订了一块简单的奶油蛋糕,下月去取。

下月是他的生日。

虽然没有人会记得,但时寻秋还是想给自己过一个生日。

订完生日蛋糕后,天上原本飘着的毛毛细雨开始转大,时寻秋这几天忙着奔波找工作,忘了拿伞,只好躲在店檐下避雨,怔怔望向雨水飞溅的地面,一时间,有些看不清迷蒙的前路。

“喂,小时,是你呀!”

一道身影从雨雾中匆匆穿过,来人显然也是过来避雨的,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却在看到时寻秋后,眼睛一亮,“真巧!我正要去工地,哪知骑车刚到半路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要是耽误了时间工头又要扣钱。”

杨大锐不高兴地嘟囔。

时寻秋看了眼杨大锐停在路边的自行车,点了点头,算是回话。

杨大锐比时寻秋大个几岁,就住在时寻秋出租房的隔壁,两人算得上是个邻居,但平日里交集并不多,因为杨大锐在工地干活,总得早出晚归,偶尔碰见了,也就互相点个头示好。

杨大锐人倒是热情,趁着躲雨的空当儿同时寻秋攀谈起来。

“工地的活儿啊,虽然辛苦点,但只要肯做,也是能赚到一点儿钱的。”

杨大锐和时寻秋不同,是个地道的市井百姓,从小家穷,没读过大学,成家之后又有个残疾的妻子要照顾,每天都寻思着怎么才能多做几份工,赚更多的钱,治好妻子的腿脚。

他听时寻秋提到也正在为找工作的事发愁,爽朗笑道,“我们工地食堂还缺个人,你要是没活干,就跟着我一起去工地试试?”

杨大锐所在的工地,目前正在南城西郊做工程,这里荒废了挺久,最近才说是要新开发一片商业区,时寻秋赶去时,工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各种工程机械车在尚未建好的楼架间穿梭。

今天天气不错,雨终于停了,立夏还没到,这太阳就火辣得很,时寻秋光是这么站在建筑楼下的阴凉位置,都起了一身汗,更遑论那些个卖力做工的工人们,早已个个汗流浃背,卷了半截上衣,露出被晒到黝黑的皮肤。

时寻秋默默驻足,看这些忙碌的人影在巨大的钢筋水泥和轰鸣的机器面前好似化作了一粒粒的微尘,有种光怪陆离的陌生感。

时寻秋看了很久,直到快过中午,工人们才三三两两散工,朝着一旁的工棚那边去。

时寻秋也跟在人群后面向前走。

“哎,小时,你来了啊?”

这时,杨大锐看到了时寻秋,冲他远远招起了手。

虽然混在人堆之中,但时寻秋看起来实在太过挡眼,和肤色颇深的工人们不同,时寻秋是冷白肤色,因为常年生病吃药,脸庞更是白到近乎透明,像是一块透骨光泽的白玉,他穿的明明是件普通的长袖长裤,可身姿却分外优雅清贵,和周边嘈杂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众人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聚焦到了这位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年轻人身上。

杨大锐赶紧跑了过来,拉时寻秋避开人群,“你是不是早就到了,怎么没打我电话?”

“没多久。我看你们都在忙,就没去打扰。”

时寻秋冲热心肠的杨大锐笑笑,“再说了,我也想看看我的工作环境。”

“害,说什么环境不环境的。”

杨大锐有点不好意思,他身上沾了不少污泥点子,头上的安全帽也被汗渍浸得透黑,“其实你啊,不适合在工地干活,应该去找个写字楼上班,不过,我听你说你很缺钱。”

杨大锐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的新东家有钱,我这才干了没一个月,拿到的钱都是之前的两倍!所以才推荐你过来这里!”

“新东家?”

时寻秋从前是个深居简出的小少爷,自然也不懂工程队的种种运作,更不懂得工程队经常要到处跑,去不同的项目包工干活,只是听杨大锐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好奇,“你们的新东家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杨大锐摇头,“哎呀,总之你杨哥不会害你的,去食堂好啊,去食堂不需要干重活!现在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走,我先带你去见我们工头。”

工地食堂的简陋到超乎了时寻秋的想象。

与其说是食堂,倒不如说就是个小摊子,用几块木板支起了个台面,再加个遮阳棚,台上放了一大锅煮好的米饭,揭了盖儿,正滚滚冒出热气,另有几个炒菜,搁在台上的透明菜柜中,旁边有个打菜勺,供人自取,而工人们正打了饭,蹲在路边狼吞虎咽。

在食堂负责看摊的工作人员,也是副工人打扮,杨大锐告诉时寻秋,因为工头抠门,不想另外请人,就找了工人来兼做,但最近这个工人要请假回趟老家,所以工头就打算另外招一个负责在食堂工作的。

杨大锐和工头的关系不错,一路领着时寻秋去到开着空调的棚屋,那工头正翘着个腿躺在长椅上休息,看杨大锐进来了,这才稍起了身。

“老板,您上次不是说小王要回家,您打算重新招个食堂做工的吗?”

杨大锐毕恭毕敬地递了根烟给那工头,拉住时寻秋道,“这是我的远房表弟,来南城投奔我,还没找到工作,您看他行不?”

工头这才注意到了时寻秋,上下打量了几眼,笑出一口烂牙,“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弟弟啊?”

时寻秋微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工头,因为这工头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露-骨。

杨大锐则打着哈哈,同工头聊起家常,顺势替工头将烟给点上了。

“不过嘛,你这弟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应该还在读书吧?工地上的活儿他做不做得来啊?这样吧,你也跟着我干了几年了,别说我不照顾你。”

工头冲杨大锐道,“你也来食堂帮忙吧,你不是要照顾你那个生病的媳妇吗?食堂活少,你每天干完后就可以早点回家,工资我一样开给你。下午你就别闲着了,我让小王腾位子给你,先带你弟弟好好熟悉熟悉工作流程。”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杨大锐听了这话,立时大喜过望,不断道谢,时寻秋则还有顾虑,并没有当即表态,工头大概是看出了时寻秋的犹豫,得意洋洋地报出了工地上给开的工资。

确实很可观。

是时寻秋无论如何都很难赚到的数字。

时寻秋缺钱治病,只好压下心头不安,答应留在了工地。

下午四点半左右,时寻秋和杨大锐两人就来到了摊前,距离工人们下工还有一个多小时,食堂的准备工作却很多,时寻秋看杨大锐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过意不去,就主动上前帮忙搬菜,可时寻秋又哪里是个能干重活的,一筐青菜都搬得摇摇欲坠的,杨大锐瞧得直捏汗,忙叫住他道,“放那儿别动,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干得了这个!”

“杨哥,我可以的。或者,您看我还能做点其他的事吗?”

时寻秋不好意思地笑笑,也知道杨大锐是怕他摔坏了菜要赔,只好放下箩筐,“我们是搭档,我也不能光站着不干活啊。”

“你去洗菜切菜吧,哦对了,还有装菜的菜盘,也要洗干净。”

杨大锐挑了些简单的活给时寻秋。

但时寻秋从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又哪里做得来这些事,即使简单,也手忙脚乱到鼻尖直冒汗。

幸好,杨大锐是个脾气憨的,见时寻秋不会,索性亲自操刀,耐心教起时寻秋,“对,切土豆就要像这样,先削了皮,再横切,最后竖切成方块。”

时寻秋低头,按照杨大锐的方法继续尝试,他做得认真,纤长的浓睫密密垂下,随着他扬腕的动作轻抖,看着格外的优雅清濯,仿佛他手中所拿着的,并不是一柄菜刀,而是一样正待雕刻的艺术品。

或者说,时寻秋本人,更像是艺术品。

可时寻秋并不知道,不远处,正有一人,不安好心地盯着时寻秋忙碌的身影,露出下-流的神色。

还有三章!

泽:其实那晚是老婆先动的手……【拖出去

放心,某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判无妻徒刑ol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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