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从山洞里醒来时披着几件外套,烛丸似乎很早便离开,已经熄灭的火旁应当是她采的野果。
天已经放晴了。
放晴的龙骨雪山是非常壮丽的,传闻这座冰雪之峰乃创世纪的天龙神倒下后的龙骨所化,因此雪晴两分,巍峨雄伟。
这位天龙神也是初代天龙,自那以后金龙便成为龙族的天之骄子,血脉上永远的领袖。
所以天龙的力量,是世间的绝对力量。
玉珠拿起野果随手蹭蹭便吃了,酸甜的汁水充盈口腔。
好吃,没想到烛丸也知道这种野果子,好多年前山里的味道啊。
吃完野果又枕着脑袋休息一会,玉珠终于向山顶走去。
说来仙考共五项,速智耐斗勇,其中前四轮是在族内比拼,而最后一项则是半年后四世家的年轻弟子一同参与。
玉珠是品级,所以此次考验耐力的登山考是无时限要求的,但行级便需在一日之内登上峰顶,这也是为何烛丸先走时并未唤醒玉珠。
以往这时的雪山上都是苟延残喘甚至匍匐前进的小龙,但此届通过初次考核的只有品玉珠,加上雪山其实是她的主场和故乡,所以此刻她优哉游哉地当街溜子。
假如这时候有个雪豹雪狮出来给我玩玩就好了。
……
“可算等到你了品玉珠!这下我可以去主赛场那边了!”一阵雀跃兴奋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出主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玉珠吓得一激灵!随后才认出方才说话之人身着族服,应当是仙考记录者。
什么嘛…这雪山一下就走到了,没意思…
玉珠在心里嘟囔,但面上永远如湖水般平静。
记录者正准备出发,忽然想起开考前澜长老特意说话的…好像就是她?
那多拉拢总比少拉拢好,于是便开口询问: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主赛场,行级的切磋还在进行。”
“而且,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前几天还在渡劫的大族长———”
他出关了。
主赛场,近百亩的草地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人头,大家争先恐后地挤着,就渴望拿下一个好位置!
看擂台?不,是看大族长!
是看那位千年来只以神话的形式出现在每个族人童年青年中年的———战神。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坐在那个空了上千年的王位,那个代表世情轶闻的眼罩在他脸上却只添威严。
英俊?不不不,这个词太浅薄了,它无法形容座上人周遭如墨如雾的气质,仿佛一旦进入那个领域便会被冻结时间。
王座往下,金字塔依次是春迟长老和澜长老坐两边,再往下则是族内其他大大小小的长老。
两位大长老倒是神色如常,但他们往下的所有长老都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如坐针毡。
至少往下长老的异常,玉珠看的清清楚楚。
是威压吗?还是…他在不高兴?
玉珠仰着头看着望而生畏的高台上,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意外。
玉珠叹口气,准备转身离去时忽听到耳熟的名字:
“行级烛丸,对…行级罗天福!”
玉珠吓得连忙转身:罗天福…不就是陷害她的那个人吗!
昨日聊到后面二人熟络了,烛丸才终于告诉玉珠究竟是谁动手。
提到的名字就是罗天福。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他似乎有亲属是族内长老,因此平日时常仗势欺人,这次就是想当春池长老的弟子所以对我下手,我怕…会拖累你。”
……
打败了唯一的女弟子就幻想能被春池长老选中是吧。
这真是碰巧抓阄安排的?
做梦!
玉珠目露凶光,就这么看着烛丸的背影,她缓缓站上了那高高的擂台。
那个罗天福…人如其名,满脸横肉如蝙蝠,膀大腰粗似水井,小眼精光都是算计,玉珠真怕他斗不过就一个虎扑要压死烛丸。
“请再各退十步准备———”
“开始!”
嗖!想不到罗天福竟如此灵活,宛若一个弹力的肉丸朝烛丸面前飞去!
他本人性子浮躁又好排面,故而选择快攻也算明智:既不易疲累,又彰显实力。
虽说步伐轻浮下盘不稳,但至少看着还是有些样子,说是行级里佼佼者应当还凑合。
反观烛丸,却只是站定,闭着眼。
罗天福沾沾自喜:这个女人蠢的要死,给她下药都没发现不对,现在打斗竟然还闭眼睛。
等着吧,老子这就麻利地把你轰下去!
罗天福凌波微步,肥大的身体没有一点声音,手刀划出利落的风声,但旋起准备连击的腿却……他是佯攻!
我看你闭着眼睛怎么躲!
罗天福乐不可支地一脚踏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笑容就这么一点一点从猖狂到消失。他这一脚按理应会踢到方才站在这的人!
底下的人也疑惑了…人呢?
哦躲开了,在后面!
罗天福感受到后方气流于是立刻转身,岂料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吸入了一阵香气。
“你!你朝我洒了什么?!!”罗天福立刻捂面!目眦欲裂地朝眼前人横冲直撞,拳打脚踢!
可眼前人却总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总是差那么一点打着!
该死!该死!!都去死!!!
罗天福开始没有任何形象地胡打一气!这把底下所有人都惊到了,因为他…总是打慢一拍。
对手闭着眼,像跳舞一样慢悠悠地避开了所有攻击。
而罗天福…像个癞蛤蟆…
然后,癞蛤蟆就这么胡搅蛮缠的,自己从台子上摔下来了…
嘭———砸了一个肉丸巨坑。
四仰八叉,非常丢脸…
台上的记录者和底下的人都如鲠在喉,就这么静了一会随后忽听到:
“行级烛丸,胜…”
但全场没有一位欢呼,也没有人庆贺。
玉珠皱皱眉,叹口气:看来烛丸是真的不懂这些啊。
龙族是战斗民族,宁要战败的血性不要胜利的懦夫,所以厮杀拼搏竭尽全力满身是血地拿下比斗,才是【斗】这项仙考想要的。
但烛丸…虽说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不该放在台上坐,这只会让所有人觉得:
她只是个戏耍对手用小聪明的懦夫。
这样的话即使她胜利了,也不会被尊重与喝彩,更难被要收徒的长老看中栽培。
…罢了,没受伤总归是好事,我也看不惯龙族这种粗暴的厮杀方式。
玉珠就这么想着,决定当第一位迎接烛丸从台上下来的人。
谁知,比掌声先迎上来的,是杀招。
趴在地上的罗天福,怀恨在心,无数的羞辱和嘲笑在他脑中回荡,最终都化成了一句:
杀了她!
烛丸察觉到时已经晚了,虽然避开要害但有讲究结实地接下这一掌,口鼻喷血的那一刻难维人形,人群尖叫中,一条龙在地上倒下,是———
“是红龙!她是诅咒之龙!!”
“诅咒之龙凭什么还活着!?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赶尽杀绝!!!”
……
人群忽然如炸开的玻璃,飞溅的火花!恶意和恐惧同时发芽蔓延,似藤蔓般把地上意识不清的小红龙捆扎窒息。
玉珠她不关心这些,她只在乎烛丸的伤!但人群呜呜嚷嚷的涌动却把玉珠越挤越远……
罗天福大喜过望,他本来还后怕私下乱斗违反族规要领罚禁足,幸好这死女人是那个诅咒龙,现在他就是补上一脚一拳———也只会是大家的英雄!
利欲熏心催使他目不转睛地拍下第二掌!
但忽然,身体动不了了。
或者说,整个不安涌动的人群,忽然都动不了了。
走兽飞鸟,清风落叶,当呼吸都屏住时它们意外的喧闹。
玉珠终于挤出人群,望见了那抹眼熟的黑———
那个人下来了。
他漫不经心却鹤立鸡群,威压如笼罩大地的庞大乌云,左手在空中一挥,地上的红龙立刻解除所有审视的桎梏,轻盈地浮在空中。
“诅咒之龙?我从不知擅术数卜易的红龙一族还有这种威名,是我闭关时他们有新的成就———”
“还是有心者给他们扣上了莫须有的冠冕。”
他语气悠悠,如古琴松沉的语调却不收锋芒,令人窒息,丢盔卸甲又不打自招。
全场沉默,上到长老下到选手,没有一位敢吱声,生怕这位王把目光移向自己,仿佛狮子拨弄田鼠。
他环顾一周,随后缓道:“看来没有能给我回答的,好啊,太好了。”
“那我就自己查,究竟是谁把当初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红龙一族逼走的。”
“今日不是收徒吗?即日起———”
她就是我的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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