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氏！”

听见呼唤，正费劲地平衡着肩头两端柴火的阿氏抬头看来，额上汗珠滑落，把小小的人儿压得更可怜了些。

柚绮顾不上他惊异的表情，气都没喘匀，俯身与其平视，郑重问道：“阿氏，刚才有奇怪的人找你吗？今晚和柚姐姐待一块儿好不好？”

“奇怪的人？”阿氏放下柴，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最后锁定了柚绮，“……不就是你吗？”

“……”没礼貌。

“不是……”柚绮说不清，只好又问了一遍，“今晚和我在一起可以吗？我会和刘嫂说的。”

“……不行！”阿氏一愣后吓得连退两步，指着柚绮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可是赵哥哥的人啊！”

“哈？”柚绮差点忘了自己和这里的人思维完全不一样，“你想哪儿去了，小屁孩？！我是以姐姐的身份在跟你说话！”

闻言，阿氏稍稍镇定，但还是傲娇摇头：“那也不要，我还要照顾姨，最近姨晚上总是……反正我不跟你走。”

“那我和你一起。”柚绮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多我一个也保险些。”

“……”听她这么说，阿氏反而越发警惕，扛起柴火绕过她，“不用了，有我和叔够了！”

“欸！”见他撒丫子就跑，柚绮急了，追上去游说一路无果，还被阿氏狠踩了一脚，引得数人旁观，要不是还顶着一个“赵祭媳妇”的名头，她都怀疑自己要被绑起来丢出去了。

“你到底要干嘛？！”阿氏忍无可忍，把柴往屋前一扔，像只炸毛的幼猫恶狠狠地盯着柚绮，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我只是想和你说点事，就今晚好不好？”柚绮放软了语气，近乎恳求。

“我说了不要——”

“吴氏。”

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钱业手上拿着一本族谱，朝阿氏招招手：“来，钱伯伯看看你。”

阿氏不解，但还是顺从地走过去：“怎么了？”

“阿氏！”柚绮看着那本族谱就心惊，献祭这种事总是涉及生辰八字，鬼知道上面记了些什么。

这一声喊成功让阿氏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用“你有完没完”的嫌恶语气道：“我都说不要了，你烦不烦？多大个人了没点脸？”

柚绮张嘴还想辩解，钱业眼神阴沉，呵斥道：“为人妻者，不好好在家侍奉丈夫，到处跑什么？！没读过书也该知道三从四德！”

去你的三从四德！！！

柚绮真想一巴掌糊过去，这两个人怎么没一个能好好沟通的？！

“我有急事——”

“柚绮！”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赵祭行色匆匆，一赶过来便看见她与钱业对峙，更是冰霜覆面。

“赵祭，管好你家媳妇。”钱业不再跟她废话，拉起阿氏就走，“跟我来，你刘姨还在等你。”

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柚绮眼睁睁地看着阿氏被带走，只能干着急，敌众我寡，她赤手空拳怎么抢得赢？

更何况当事人都不信她。

“我不记得给过你出来乱跑的权利。”赵祭火气未消，不悦的责备几乎溢了出来，“还敢跟人家起争执，你是一点不知道轻重。”

柚绮没时间为自己开脱，服软般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你知道钱伯伯为什么带走阿氏吗？我不放心。”

“……”赵祭拧眉，“左不过是对族谱上的信息有疑惑，叫他去问问，怎么？你觉得他会害阿氏？”

不是她觉得，是本来就有问题！

要说感觉上确实没什么不对，但系统面板上明晃晃地写着今晚要拿阿氏献祭……

柚绮像一个会占卜的先知，知晓未来的发展方向，企图救苦救难，可若没有绝对的信任，这种人的结局只有被当成妖祸烧死。

“我想在附近逛一逛可以吗？”她直觉不能跟赵祭杠上，否则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便装作罢休的样子，“我对这里不熟，想四处看看，我保证不乱跑，天黑前回来。”

“不行。”赵祭不信她的话，“想看之后有机会，现在天晚了，不熟更别出门，跟我回去。”

见说不通，柚绮不死心，一个劲儿苦苦哀求，可惜作用不大，迫于压力还是回到了住处。

赵祭警告一番后把她关在了一间屋子里，看配置应是普通的客房，不是主卧。

柚绮在里面待到声音远去，立马不安分地推开窗户打算直接“越狱”。

乡户窗台并不高，一撑一踏便上去了，她观察半晌见无人注意，便跃过坎沟，跳到田埂上绕了一大圈来到阿氏放柴的屋子后面。

她不知道钱业带阿氏去了哪里，说不定刘哥和刘嫂知晓，虽然那人说刘嫂也在目的地等阿氏，但她不信。

这是哄小孩的惯用套路。

柚绮悄悄爬上后院的栏杆，从后门潜入屋内，脚尖点地，尽量不发出杂音，然而里面鸦雀无声，根本分不清人在哪个方向。

黄昏已过，天暗了下来，稀稀疏疏的繁星取代了万里无云的晴空，屋内更是黯淡无光，却没人点灯。

她在房内逛了一圈，确实空无一人。

“真的和阿氏在一起？”柚绮再次失去了线索，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她不觉得刘嫂会害阿氏，但如果被什么理由说服了，或者干脆不知情……

她暗啧一声，出了门一转往更深处跑，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阿氏，万幸的是还真有几个人给她指方向，说钱业要给阿氏改族谱，现在正在祠堂。

柚绮一边赶路一边点开只有她看得见的系统，突然发现上面的字发生了变化，详情一栏多了一行字——

［当前信任度为20％，请绕开村民，避免暴露行踪。］

“……”这个时候才说！她都问一路了，谁不知道她在找阿氏？！！

不能指望这个智障系统，柚绮关掉面板，一抬头，心差点跳出来，脚下紧急刹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人看了半晌，月华落在她眼里，闪烁着细芒。

“阿氏？”她试探地喊道。

男孩顿了顿，歪头嫌弃道：“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的！”

“阿氏！”柚绮被熟悉的不屑语气感动得稀里哗啦，只想抱着对方哭，她拉起阿氏就往村外跑，“快跟我走，今晚要出事。”

“我不走！”阿氏使劲往里拽，另一只手抱着旁边的树干不放，“你是卖小孩的吗！非要拐我！”

柚绮百口莫辩，她现在只想先平安度过今晚，只要今晚一过，系统任务就会刷新，管它下一步是什么，解决眼前的危机要紧。

“你知道他们找你干什么吗？！”两人僵持不下，也不知道钱业什么时候会来，她有些急躁了，“就没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阿氏脸贴在树干上，圆圆的脸挤成了一张饼，“改八字可以求雨，你才什么都不懂！”

“哈？”柚绮现在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搞献祭那一套了，这跟给河神送童男童女祈求平安有什么区别？还改八字，这能乱改吗？！

正想强行把人扯走，不远处突然一阵嘈杂，点点火光聚成一团，形成一长条火龙，几乎照亮了整个村子。

原先问路时还和善亲近的村民这会儿仿佛变了一副面貌，火焰之下表情严肃呆板，举着火把朝两人走来。

“这不对吧……”

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柚绮的认知，虽然没有什么山精野怪，但谁说文明社会外的人类不是一种恐怖的生物。

他们可比妖魔鬼怪还可怕。

她想起了系统新增的提示，20％的信任度……难道这个东西还会影响任务进程？

“我在这儿！！”

小孩尖利的嗓音吓得柚绮瞬间回魂，手一松，阿氏挣脱了束缚，一把推开她跑回来寻自己的人中。

柚绮想藏已经来不及了，火光映在她眼中，成了一整片橘红。

连血液都烧了起来，她有些头晕。

“你在这里做什么？”领头的钱业厉声问道，负手走向她，“屡教不改，按村规行罚！”

什么？！

柚绮死盯着他，不管他嘴里的村规是什么，都肯定不是她能受得起的，必要的话……

她在心里唤醒系统：“有没有可以让我迅速离开这里的道具？要多少积分？”

【有，100积分。】

1点精神值……

柚绮咬牙，刚想答应，忽听队伍里的一人叫住钱业：“可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破坏了仪式步骤，雨神不灵的。”

“……”这样荒唐的话却真镇住了钱业这个老古董，他沉思片刻，视线从柚绮脸上移到探头半个脑袋的阿氏身上，做出了决定，“把她带上，等求完雨再处置。”

有两人应下，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他们对柚绮做了个请的动作，没有直接拽。

现在的场面十分不利，柚绮向来识时务，且也没有比这个更方便接近献祭场地的办法了，便低了头，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旁边。

系统面板再次发生变化。

［当前信任度为10％，黄色预警，请宿主尽快远离高风险区域，保证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