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云边城(九)

谢清寒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这一次，那些鬼影们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纷纷避开谢清寒两手之间的位置。

谢清寒挑眉，“变聪明了啊？”

鬼影从他身子两侧两个方向向他攻来。

他举起双手，以双手之间的无形镣铐来抵挡其中一侧敌人，而另一侧，他一脚踢出去，鬼影被击中，瞬间消失在人世间。

他本来胜券在握，但他没有看见，他不止左右两边受敌，前后的敌人也已朝他攻来。

他被打中背部，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正当他被鬼影围攻，逐渐虚弱之时，云蕖出现在他面前。

淡金色的光罩将他们两个保护起来，云蕖拉起地上的谢清寒，问：“你怎么样啊？伤得重么？”

云蕖的眼里都是担忧。

谢清寒盯着云蕖的脸，一阵恍惚，似乎忘了，今夕何夕。

来不及回答她，鬼影的攻势又来了，谢清寒推开云蕖，拈出一段口诀将鬼影打退。

云蕖也不闲着，她使出自己浑身解数，把自己会的口诀全部用了一遍，才勉勉强强和其中一个鬼影打了个平手。

但这样是绝对不行的。

他们要想逃离这里，就不能只是打成平手，她得打赢他们，打败他们。

此时的云蕖开始悔恨自己怎么没好好练功了。

谢清寒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将云蕖护在后面。

他念了一个咒语，周身金光暴涨，刺目的光让所有人和鬼都无法睁开眼睛。

云蕖也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谢清寒和鬼影们又打到了一起。

许是谢清寒拖住了鬼影，竟没有一个鬼影来找云蕖的麻烦。

云蕖站得远远的，时不时地拈个口诀帮谢清寒。

但云蕖也看得出，她能帮的，实在有限。

战场焦灼着，直到清歌打退了她那边的鬼影，来到谢清寒这边后，才出现了转机。

清歌从天而降，以一道法阵困住鬼影，谢清寒趁机祭出杀招，将鬼影全部斩杀。

云蕖在旁边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谢清寒和清歌果然都很厉害。

“终于打完了，累死我了。”清歌顿时失去了淑女的矜持，摸着肩膀嗷嗷叫疼。

谢清寒手心浮出一张灵网，他手心一抛，灵网变大，几乎将整个屋子盖住。

“收！”灵网随着他的话语声而变小，锁紧，变成小小的一个，重新回到他的手心。

“这是什么呀？”清歌问。

谢清寒将手握紧，灵网随机消失在她的手心，“这是那些鬼影的残魂，你大概不知道，这些鬼影不生不死，仅凭一点残魂便可自然复活，所以我得把它们困住，免得他们为祸人间。”

清歌边听边点头，她喃喃道：“这些鬼影可真可怕。”

谢清寒亦这么想。

遥想千百年前，人，妖，鬼，神各自占据一隅，和睦相处，但近年来，居住在北方的鬼族不忍苦寒，不断朝南侵蚀，无数生灵因此落难。

更惨的是，北方鬼族几乎都是死士，他们魂魄不灭，只要有一点残魂存在于世，经过日月天地的蕴养，便能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所以特别难对付。

可偏偏，谢清寒从前惹过他们，是以他们始终不曾放过谢清寒。

更重要的是，谢清寒和他们亦有仇，杀妻之仇，他更不会放过他们。

“是啊。”谢清寒眼里滑过一丝悲凉，“不过今日要谢谢你，若非你与我联手，恐怕这鬼影会要了我的命。”

“是么？”清歌嘴上不信，脸上已有了些小雀跃，“谢哥哥有难，清歌我自然要一马当先。”

谢清寒摇头，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和小孩子一样。

他垂眸，转身去找云蕖的身影，却发现云蕖已经不在这里了。

…

没被损坏的房间里，云蕖点燃一支蜡烛，翻出一本书来看，书页上写着：修仙手册几个大字。

没等云蕖呼唤，系统就从火苗里窜出来，望着云蕖。

半天，云蕖也没翻页。

系统“扑哧”一声笑了，“喂，我说，你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

云蕖头也未抬，随手翻过一页纸，“我在看书呀？”

想了想，她又说：“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回家，所以才学习的么？谢清寒那么厉害，我要是什么也不会他怎么能看得上我啊？”

“那可不一定。”系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上一次，他都跟你成亲了，你差点儿就成功了。”

“差点儿？”云蕖连翻了好几页书，“还是失败了。”

上一辈子的那个新婚夜，大红的喜袍趁得她和谢清寒的脸红红的，像极了春天的颜色。

谢清寒和她说，永远都不会让他们分开。

这一辈子，她已不再相信自己可以让谢清寒动心，但很没志气的是，看到谢清寒和清歌并肩作战的样子，她竟然会很难受？

难受什么？

上一辈子她不过是在做任务，这一辈子，亦然。

她最不该有的就是为了谢清寒难受。

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他打了个哈哈，头伸出来看云蕖正在看的书，“这本书的内容也太基础了。”

云蕖抬头，“是么？”

“对呀，你看，这里面的都是最最简单的法咒，都是刚入门的弟子才会学的。”

云蕖沉默了一刻，很快接受。

她在谢清寒眼里，本来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笨笨的人。

她灵力低微，比不得芷微，也追不上清歌，他让她学最基础的东西，无可厚非。

“知道了。”云蕖合上书本，吹灭了蜡烛。

…

鬼影袭击之后，风雨楼的队伍加强了戒备，往后的一段路，竟然出奇的顺利。

比预计的快些，他们提前三天抵达了云边城。

还未到达，左使便先行一步，到云边城通报。

一行人在后面，行了半日，云边城的城头便依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到底是生活了许多年的家，众人看到后都纷纷松了口气。

“到家了！”

“到家了。”

清歌掀开车帘，从马车跳下来，眯着眼抬头看，“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好呀。”

云边城，城如其名，风景秀丽，水草肥美，天空离城头特别的近，云朵好像挨在城头上一般，仿佛人站在城头上，一伸手就可以摸到软软的，嫩嫩的云朵。

这里的风景比漠原好万倍，没有粗糙的沙砾，只有细腻温柔的风，轻轻缓缓地吹在脸上，身上，舒畅无比。

更比北方温暖百倍，芳草萋萋，花红柳绿，到处都是一派生机。

云蕖对这个地方没什么记忆，但她一到这里，就觉得很舒服，压在心头的种种种种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回头看芷微，和她说到家了，芷微没什么反应，一点儿不像其他人那般开怀。

谢清寒也没在这个地方待过，但很奇怪的是，他似乎拥有关于这个城池的所有记忆。

他记得城主姓甚名谁，也记得他和他是生死之交，莫逆之交。

当年叛军来犯，老城主死于叛乱之中，城主还未满十二岁，见到此景，吓得哇哇大哭。

老城主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城主虽小，但整个云边城的兴与亡全扛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不得不撑起来，即使他只有十二岁。

于是城主在一夜之间迅速长大，他找到了谢清寒。

在云边城里，风雨楼谢清寒本来是个痴心修仙之人，从不问世事，也不管人生死。

但他为城主破了很多次例。

一次是帮他暗杀叛军首领。

一次是建立风雨楼，护城主周全。

有人曾问谢清寒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谢清寒说不出，脑海里只淡淡地闪出一副画面。

年少的城主跪在他的面前，脸上血与泪俱流。

他声音稚嫩，但眸光坚定，“我一定要替我爹报仇，一定要守护好云边城！”

“只要你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时至今日，谢清寒想到这句话，心里仍触动。

他抬眸，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城门外的一众仪仗。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就是云边城城主。

城主也像是看到了谢清寒，他撩袍下车，张开双手迎接谢清寒，像是迎接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友。

谢清寒见到他，当即要跪下。

城主却拉住了他，“不行，你不能跪，我们说好了的，所有人都要跪我，但你，唯有你，永远都不用跪。”

城主笑笑，挪眼朝后看。

芷微拉着云蕖跪下。

城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来，目光定在一个人身上。

清歌眼圈红红的，看见迎面而来的目光后，飞快地朝着城主奔来，扑到他怀里，眼泪流个不停。

“哥哥……我想死你了。”清歌抽抽嗒嗒的，语气特别可怜。

城主冷着脸，“你还知道想我？你一声不吭地跑那么远，连个信儿也没留下，这会儿知道想我了？”

为什么跑了你还不知道么？清歌脸上还流着眼泪，心里却开始吐槽了。

她可还记得，是谁怂恿她跑那么远的？他还跟她说就是要让她和谢清寒多相处相处。

还说回来后，就给他们赐婚。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清歌还是要给她这个哥哥一点儿面子，她摇着她哥哥的胳膊道：“哥哥，清歌知道错了。”

城主向来对他这个妹妹没办法。

自己的妹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

城主上上下下看了清歌一圈，见她完好无损，心里便也踏实了。

谢清寒随着城主一同进宫。

云蕖和芷微一起回了风雨楼。

一路上，云蕖心里一直在嘀咕，怎么清歌和城主年岁差的那么大，城主都可以当清歌的爹了。

芷微告诫云蕖别乱说。

“哦。”云蕖欲言又止。

芷微看看她，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其实只差了三岁。”

“三岁？”云蕖凑到了芷微身边，小嘴儿问个不停，“可他们看起来至少差了三十岁呀？”

“不。”芷微解释道，“清歌是修道之人，容颜可以常驻，城主就不一样了，他天生就没有修炼的根基，无法修道，所以就像普通的凡人一样，有生老病死。”

“原来是这样。”云蕖恍然大悟。

紧跟着，她猛然想到：这一辈子，她也是修道之人，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活很久？

纵然最后任务会失败，能多活几天不也是好的？

云蕖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云蕖：我笨笨的，什么也不会……

系统：哎你……

谢清寒：你什么都会了要我干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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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云边城(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