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月小姐被强抢回府的过程中一直被陆大人拘在身侧,想哭不敢哭,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陆大人看她一眼,嗤笑:“刚刚的厉害劲头呢?”
清月小姐没说话,只往角落里缩了缩。
陆大人却凑近了她,口气轻蔑,“现在倒怕起来了?”
“你要……要怎样?”初次碰见此等场面的姑娘终于知道了怕,瑟缩起来,“你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警告你、你不要乱动,我要是出事陈家不会放过你的!”
回应她的是陆大人突然凑近的脸,她的双手被轻而易举的禁锢在头顶,耳畔是阴冷的女声,“陈小姐,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今晚带你回家,你就没有离开局座府的可能了,走出软红大厅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猜陈家会为了区区一个你来得罪我吗?”
清月小姐愣愣的看着她,有些懵,然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陆大人没说话,面色晦暗不明,缓缓送开了她的手,冷声吩咐一直坐在旁边的湘南:“把她的眼泪擦干净,看了心烦。”
湘南刚刚一直充当着隐形人,此刻听了陆大人的话连忙凑过去为这位娇娇人儿擦了泪珠整理仪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5
回了府后陆大人一路拉着清月小姐穿过大厅进了后宅的宿处。
湘南按规律跟着一路过去,只匆匆瞟到陆大人将人家甩去床上,那姑娘颤声说:“你放开我。”
紧接着的就是被关上的房门。
那是湘南觉得最难熬的一夜,高级军官都有命令下属守夜的规律,只为了两个字——安全。
门一关,里头的声音就若隐若现起来。
她偶尔听着清月姑娘啜泣挣扎,偶尔听着她颤声呻吟,偶尔听她不住喊着:不要、不要。
再然后就是一声似痛哭似享受的嘤咛,前头的多种声音都消失于无形,只剩下了久久的夹着哭声的喘息。
此刻正是晚春,外头静的只有蝉鸣,一旁的桂花树上淡黄的小花簌簌的往下落,白日里的人匆匆走过留下满地清香的花汁。
湘南却无心去品这个雅淡的香气。
她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那些话本子她看了不少,自然知晓两人在里头做些什么。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
这几乎算强抢民女了,陆大人如此作为和逼良为娼的恶棍有何差别?
她第一次躲得离那间房远了些,似乎如此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大人还是那个虽然冷面却一心为国为民的女子,从未令人失望。
第二日陆大人早早的就从房里出来了,并点名道姓让湘南今后就跟着清月小姐。
湘南对此没有异议,昨日清月小姐的遭遇她没有帮上任何忙已令她分外愧疚,此刻能伴在她身边,以自己的地位也能给她些庇护,让她在这局座府中过的好些。
进了屋,清月小姐正趴在那张西洋床上,穿着单薄的睡裙,秀发如瀑泄于单薄的肩上,雪白的肌肤上一身欢爱过的痕迹尤其明显,这般浮现在纤细的身子上格外的惹人心怜。
湘南走近她,才发现她正翘着双玉足撑着下巴趴在柔软的床上翻看家具的名册,见她过来了只极其冷淡的看一眼,带着些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傲慢。
“局座说了,这里的家具家装任我改。”
“我不要这些劳什子西洋家具,我要中式的”,她指着册子上头的东西,“床我要紫檀木雕花的大床,横竖三尺的那种,我不要这些小礼服,给我去定做旗袍,用最好的料子,差的我穿不惯。”
湘南一瞬间的沉默了下来,她直到此刻都不知道清月小姐其实根本不用她的援手,这姑娘又娇又傲,比皇太后还难伺候,而她担心的陆大人始乱终弃也始终没有发生,反倒是全府都知道了这清月姑娘是陆大人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谁碰一碰多看一眼都要冷下她那张本来就冷的脸来。
这个道理是等她依着清月小姐的话,将局座府这栋洋庄园里的家具一一换成符合清月小姐喜爱的中式家具,并守着这个不伦不类的装修瑟瑟发抖的等陆大人下班回家发飙,结果她只是皱着眉打量一圈,然后再将清月小姐折腾小半宿后便不再多言,还从私库里拨出来好几块小黄鱼随清月小姐折腾后知道的。
那时她恍恍惚惚的又两个想法。
要么是清月小姐给陆军统下了咒。
要么是陆军统早早的就垂涎人家美色,特意挑了那么个日子将人霸道的抢回来,心怀愧疚才如此百依百顺。
比起第一种,湘南觉得第二种可信度更高一些。
虽然她们军统向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从来没有人想象过军统耽于情爱会是什么样子。
6
清月小姐并不好伺候,这是湘南在她身边待了两个星期后得出的结论。
衣食住行,她所需所求无一不精,花的钱简直如流水。
湘南每日跟在她身后都觉得心疼钱。
可陆大人却不在乎。
只言好生照看清月小姐。
那是湘南第一次见陆大人如此宠爱一个人,细心呵护,任她作任她闹。
清月小姐也不像被强抢回府的,反倒像心甘情愿被八抬大轿请回来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是被你们局座带回来的,她不让我走,那就是默认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要是不依我我就闹得她头昏脑胀。
当时陆大人就站在清月小姐身后听她娇娇傲傲的说完这番话。
湘南站在她们身后不敢作声,过了良久却听到陆大人突然低声笑起来,留下了一句“确实如此。”
最令人震惊的一次是湘南见着陆大人带着清月小姐进了兵器库,选了两把木仓,手把手的教她怎么用。
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是那般的和谐。
军装和旗袍,一刚一柔,自成一个小天地,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湘南其实一直觉得清月小姐可怜,也觉得她对陆大人也不过是顺势附和罢了,她的作她的诸多要求都像一种无声的反抗,就等着大人厌烦她容她离开。
毕竟话本子里的虐恋大多如此。
可是越到后头她就越看不透清月小姐,陆大人不在的时候她其实冷傲的像块清凌凌的冰,大人回来时她又融成了水,软的像没有骨头般往大人怀里靠着,说话做事都是柔媚,就连作都能作的不惹人心烦。
这或许是清月小姐的生存之道,毕竟在大人赶走陈家的来要人的人之后,她的后半生也只能仰仗大人了。
湘南觉得她真可怜。
但这样的日子却又格外好。
因为有清月小姐每日缠着,大人和倭人的往来都少了些。
作为忠心的下属,湘南还是希望大人能走正道。
7
湘南担心陆大人和倭人通信的事没爆发,反倒是另一件事爆发了。
——倭人打过来了。
彼时陆大人正携了清月小姐一同坐船去秦淮河畔游玩。
湘南因着被拨给清月小姐而有机会作陪。
当晚,就着月色陆大人给她暗示,令她深夜去房间。
湘南去了。
大人正坐在书桌前,一身军装穿的整整齐齐,满脸肃穆,给她紧急吩咐了三件事。
“明日船会停在码头,你下了船带清月去另一艘开往香港的船。”
“请你下半辈子多多照拂清月,她人生的娇气脾气还不好,但请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替我照顾好她。”
“船票你带好,到了香港去xx银行找一个叫张海发的人报我的名字。”
湘南捧着船票,听着陆军统这宛如诀别的话陷入了恐惧中。
“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湘南的第一想法就是陆大人与倭人的联系暴露,上头要杀她,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出来。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陆大人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月亮,淡声说:“我和组织本想装作昏庸无能接近倭人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可是那群老鬼精的很,表面上信你还与你亲亲热热的写信,背地里却连夜下了令来打幻城。”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可湘南却生生听出了其中的艰难。
舍弃脸面去和最厌恶的倭人周旋还要忍受国人的误解谩骂,这几年谁知道陆大人是怎么咬牙坚持下来还不表露分毫的呢?
就连她这种近仆都没有丝毫察觉,又或者说大人特意把她摘了出来。
“大人,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湘南想到今后没有局座的日子有些迷茫,她似乎早就适应了依赖大人和局座府而活。
“哈”,陆军统哂笑一声,语气冷肃,“湘南啊,民众可以跑,你和清月可以走,可是我不能走。”
“我得留下来守着幻城,和那么多一起守幻城的英雄一起。”
“我既然享受过权力就得负起我该负的责任。”
湘南被她说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最后却也只能敬个礼,然后抱着两张船票离去。
家国面前,渺小如她,似乎也惟有听从陆大人的话这一条路。
走到门口时陆大人突然喊住她。
光与影中她见到了大人带着些温柔笑意的眼,她嘱托道:“清月喜欢六进六出的大宅子,去了香港取了钱给她买一套吧。”
“没有的话,建一栋也行。”
8
第二天下了船,陆大人牵着清月小姐往码头另一头走。
那里停着一艘去往香港的邮轮。
“到了那边,你好好听湘南的话,不要闹小性子,我晚些就到。”
陆大人如是说。
今日她骗清月小姐说要带她去香港旅游,可是自己临时有点琐事要处理,便由湘南带她前去,自己晚些到。
清月小姐并没有怀疑什么,她只点了点头,然后倚靠在陆大人肩头撒了会娇就踩着高跟鞋,披着真丝披肩朝船边走去。
湘南提着行李走跟上她,路过陆大人身旁时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她心里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了。
大人脸上带着些疲惫,却在湘南经过她身边时淡声说:“别回头,别让清月发现你的异样。”
湘南连忙点点头,给自己的脸上换上了笑意,追上已经走了挺远的清月小姐。
去香港的邮轮很大,她们两人站在甲板上和陆大人招手,看着她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湘南有些恍惚,她有个异于常人的地方,她的视力格外好,能看清很远处的东西,刚刚那么遥遥的,隔着海风和层层人群,她似乎看到军统眼眶泛红——像是要哭了一样。
陆大人刻意的疏远了所有人,茕茕孑立,只等着自己最后的牺牲,却唯独舍不得推开清月姑娘。
那是她的心头肉,每离开一步都让她宛如割肉剜心,痛不欲生。
那样铮铮铁骨的人却会在清月小姐离开后隐忍着眼眶泛红。
情爱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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