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令牌的解读人,确实是重明神君不错。
只是,自从她频繁接收天启的能力被重明发现之后,他就开始培养她解读天机令。
她从小便被重明取血,几乎是用药吊着命养大的,师兄师姐们均在两百岁左右之时,就能借助元神之力施些小法术,但是她由于过于体弱,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元神,完全动用不了元神之力,而在重明的刻意引导下,她又几乎认为自己是空有元神,没有任何天赋之力。
解读天机令牌,是当时的她,认为自己唯一的天赋,和价值。
可解读天机令牌不只是接收天启那么简单,她需要学习天文,知晓地貌,清晰方位,了解医药……要把有时只是了了几个字的天启,解读得尽可能详尽。
为了能得到师尊的认可,她一直在塔楼中潜心研究典籍,提升心境。
后来,她的天眼开了,而天启,让她发现了重明的所作所为,她的药中不只有补血药,也有压制元神的药,只是,天机阁由重明一手遮天,且每次的药渣都被完全清理干净,没有任何留存。后来,他更是要把她练成丹药,她手中也就只有丹方,和离开之前的噬魂草汤。
陆彦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对她道,“昨日,因天机阁送到天帝案前的天机令牌是空的,重明被天帝重责。令牌是天机阁的重中之重,送前不可能不检查,又一向只由重明经手,”陆彦说到这里觉得不全,又补充道,“还有你。逃过重明的审查,直到天帝案桌前才被发现,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彦似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道:“天机令牌既然有你的功劳,你的出逃,代表着天机阁失掉了半壁江山。天帝在你小小年纪之时,便封了神女,不只是对天机阁的偏宠,是他发现了你的才能。而他如此倚重天机阁,也是看中天机阁解读天机令可助他修行,为他巩固权柄。”
陆彦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只是总是有些不长眼的走些歪门邪道。”
南灼知道他说的是天机阁内不守规矩的那些。
陆彦继续道:“天帝看中天机阁,圻明山的少君帝姬全都看在眼里,有想合作的,自然也有,看不顺眼的。你应当清楚,那个位置上的,不是傻子,那几位必然也多少察觉到你的本事。”
这点南灼很是赞同,她在离开前,曾和圻明山的陬禾少君有过些交集,那位,曾经向她抛过橄榄枝,意图招揽。只是她当时一心只想着脱离,待找到师兄师姐之后,找个宁静安逸的地方隐居。圻明山在权力中心,历来同这批人合作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合作容易解绑难,她既不想去权力巅峰,那就没必要踏上这条路,圻明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让她心安的好去处。
所以她才权衡之下选了当时最容易助她脱离的天极宫,结果,这里也是一样麻烦。
南灼看向正在和她讲当下局势的陆彦。
陆彦的眉目锋利,面容冷淡,右手轻轻地搭在桌面上,看起来极是严肃,且自信,仿佛这些就是他平时经常接触的事物。
“如今几位少君斗得凶狠,你的事,无论重明怎么做,只要你的身影被发现现世,你猜他们会怎么做?谁想利用你,谁想毁了你?你知道吗?”
“若是圻明山那几位开始动真格的,冥府再卷进来,三界或许会乱。如今天机阁同天帝几乎生死绑定,天机阁若是大动,或许意味着,上面的那位,各处的首座神君们,都会彻底换代。而下一位,站谁,你又清楚吗?”
陆彦沉沉地看着她,“阿灼,我没有在吓你。”
“时机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明白。”南灼沉思,天帝和天机阁专权滥用,圻明山的少君帝姬们都各有主意,九重天要变,是迟早的事,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你派人的事,我同意。”南灼道,“但是你需要先把隐息珠还给我。”
听到南灼要拿回隐息珠,陆彦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了一下,缓缓地盯住南灼的双眸。
陆彦的身体有些紧绷,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变化,像无事发生般,轻声问,“你要隐息珠做什么?”她要用这珠子找谁,去哪里?
南灼觉得奇怪,“那可是我的隐息珠,我自然是爱用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拿走我的隐息珠做什么?”
隐息珠,是她与神农氏的龙阴仙君约定好的信物,神农氏位于第三重天,盛产名医,且接诊从不看身份,只看缘分。
龙阴仙君,是三师兄曾经游历时结识的好友,这两颗隐息珠,便是这位仙君做来留给小辈护身用的。因是自己做的,又多设了重机关,顺着珠子摩挲三圈,可对话求救,只是对话时间只有一刻钟,且只能对话一次。当初师兄说得粗略,她以为可通过这珠子找到师兄,没想到,对面的是龙阴仙君。
原本这是师兄怕她在塔楼中整日对着一堆死气沉沉的典籍,无聊时想出去玩,留给她解闷儿用的,没想到在此时用上。
龙阴仙君听说她遇到危险,且三师兄莫名失踪,当即就上了心。天机阁势大,她不能让一位医师同天机阁正面对上,故决定还是她去寻他,于是龙阴仙君又将自己的府邸、方位告知于她,知晓她还有另一颗隐息珠,又嘱咐她可向他求助。
她的元神有伤,去处未定,又是从天机阁出逃,同一位不在九重天站队,也不看身份的医师有约,最是安全不过。
只是,天机阁霸道,若是出逃时出了什么意外,只有天极宫能压制得住。
也是因为如此,为了顺利穿过结界,为了后续多加一重保障,她计划从天极宫借道,先到第七重天,再从第七重天到第三重天,和龙阴仙君汇合。
可没想到,还没走出第九重天的琼华山,就被陆彦截了道,直接带到了北辰宫。
如今已耽搁了十几日,她需要同龙阴仙君再次联络。
陆彦几乎将神识锁在南灼身上,她面色未变,心跳未变,从坐姿,到指尖的抖动,均没有什么变化,极是坦荡,他摸不准她要做什么。隐息珠一旦开启,他的护卫会有概率跟丢她,而且……
“有什么想做的,我安排护卫陪你一起。”
南灼皱眉,他真的是,非要对她的行踪掌控得死死的,“那你的护卫也不要安排了。”
陆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阿灼,你不要胡闹。”
南灼听他说她“胡闹”听得好笑,“神君,您并不了解我。”
南灼拂了拂袖,就要起身,“我瞧着您也没什么合作的诚意,既然如此,您另请高明吧,烧个锁链而已,想必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元神契约,大不了慢慢想法子解,这世上有一阴,就有一阳,总有法子。或者去找獬豸神兽,卷轴既然有效力,神兽应当未曾陨灭。再不济,她也不是非要长生不老的活着,有一日便活一日,自在便是。
陆彦瞧着她又要撂挑子不干,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才道,“隐息珠不是不给你。”
他右手一抬,一颗用过的隐息珠,和一条串着未用过隐息珠的新绳子,出现在了手心。
陆彦施了一个回溯术,隐息珠上方出现了一道光镜,光镜中,缓缓出现了一位瘦削的女仙。
南灼一惊,这是她,光镜中显示的竟是她从用隐息珠开始的行踪!
“隐息珠的隐息,其实是个封印,把使用珠子时的气息封印在珠子上。所以,破解封印后,即可进行回溯,若是被拿走破解,使用者的行踪会全部暴露。”甚至可以查到这珠子都经了谁的手,又是谁做的。
“当日这珠子从你身上掉下来,我捡了回来。”陆彦说到这里没有继续,抬起手放在嘴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光镜中,南灼换下了神女礼袍。
陆彦把光镜关了。
南灼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整个人仿佛要烧着了,她抬起右手,指尖颤抖,指着他,尖声道,“陆彦!珠子还我!”
陆彦认骂,这件事虽然是意外,但是毕竟……他低声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封印上的记录可以销毁,你要不要毁?”
“毁毁毁,我自己来!”
“你会吗?”
“我可以学!”
陆彦起身,将珠子并手绳都放在了她的手心上,“这珠子上的留存想要销毁,需在破解阵法后用枭萝花汁液浸泡七日,再用三昧真火煅烧七个时辰,我已浸泡了五日,原想着到最后一刻前留给你来决定,至于另一颗隐息珠,”陆彦抚摸了一圈珠子后,又抚摸了一圈。
南灼瞧着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怕他再转一圈,龙阴仙君的声音直接从珠子里冒出来,连忙把珠子拿起来。
陆彦目光不明地瞧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食指从她的手中拎起串着新珠的手绳,继续道,“这珠绳是我的元神之力,只要我活着,便不会断,”他又重新把它放回南灼的手心,“放在身上,可挡住并反击神君级别的全力三击,收好。”
南灼震惊地看着陆彦,她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汪暖流,在汹涌地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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