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男友并没有对沈时卿下手,安曼便想着给孙助理打电话把事情说个明白,却被李昇给拦住了。
李昇心里很清楚,他也就只能糊弄一下安曼罢了,殷其琛那边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肯定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根本容不得他抵赖。要是安曼再这么联系下去,一来一回,他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于是李昇赶忙和安曼说,自己听闻殷其琛这个人特别的固执自大,一旦认准了的事情,那是绝不可能被他人的言辞所撼动念头的。与其在和殷其琛努力辨明自己清白的过程中不慎惹怒了他,还不如就咽下这个哑巴亏。
安曼其实也不太愿意和殷其琛再有什么接触,听李昇这么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可要给殷其琛一个交代,李昇不伤筋动骨那是不可能的。但安曼怎么舍得让男友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于是便伪造了一张李昇被打得全身骨折的伤情鉴定送到了殷氏,又反复嘱咐男友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外出,以免被其他人瞧见,想着先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
李昇见此情形,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作画之中,为威尼斯双年展认真地做准备。
色彩和线条在画布上肆意挥洒,安曼虽然不懂画,但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李昇现在的画作,不像她和李昇结缘的那幅画那般能够深深触动她,显得特别的匠气。但看着李昇在画上倾注的无限热情和汗水,她也不忍心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吐露出来。
她想绘画是激情的产物,李昇这些年来状态不佳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去理解他、支持他、帮助他,祈祷他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找回那份最能触动她的,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玄妙感觉。
安曼不想打扰到李昇,放轻脚步退出了画室。她想着李昇口中所说的小师妹沈时卿也是个画家,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搜索了沈时卿的画作。
一瞬间,她的眼中被赞叹和欣赏所满满充斥,哪怕只是隔着屏幕,那些作品也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沉醉在其中,完全无法自拔。
李昇现在虽然专注于准备威尼斯双年展,但他绝不会冷落了安曼。毕竟他当前的事业不温不火,抱住安曼的大腿就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他精心切了一些水果,到卧室里去找安曼,趴在床上的女人正拿着平板啧啧称赞,李昇面带笑容走过去,然而在看到她平板上的画面时,唇角的弧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时卿是时时刻刻扎在李昇心头的一根尖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能够成为人上人,便是想要超越沈时卿。对于这个死敌的所有作品,他恐怕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听见脚步声的安曼回过头来,对着李昇兴致勃勃地说道,“亲爱的,你的小师妹画得太好了!”
李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是吗?比我画得还好吗?”
捧着平板的安曼没有注意到李昇异样的神色,其实她感觉沈时卿的画是比李昇的画更能吸引她的。那天马行空的色彩,富有韵律的线条,一眼望过去便能深深感受到画家本人那横溢的才华。阿曼甚至从这些画上找回了第一次见李昇画时,那种激动得完全无法自控的感觉。
但这些画虽然非常棒,可她心中最好的画家,依旧是能够创作出被她收藏在珍藏室里的那幅画的男友。男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能够创作出那样惊艳的作品了,但安曼相信他终有一天能够恢复状态。在此期间,安曼不想打击到男友的自信心,于是说道,“自然是你画得好,说起来,是因为你们是一个老师教导的原因吗,你们的画风倒是有点相似。”
“相似?你说什么,你说我们的画相似?”李昇仿佛遭受到了一记重锤,安曼的话犹如锋利无比的箭矢直直地射中他最为脆弱的神经中枢,刹那间,他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与惊愕之色,他一把抓住了安曼的手。
由于用力过猛,安曼的手腕处渐渐泛起一层刺目的红晕,然而此刻的她并未察觉到自身的异样,所有注意力皆集中于显得异常怪异的男友身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忧虑与恐惧。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十分小声地问道,“怎么了,我是哪里说的不对吗,亲爱的,我不太懂画,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李昇却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他拉着安曼直接走进了储存间,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他从开始画画以来所有的作品,他的手指指着最前面的几十幅,“像吗?”
安曼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几幅好像没有那种感觉。”
“那是从什么时候像的,你说是从什么时候像的?!”李昇几乎是拖拽着,一路将安曼往后面他中后期的画作的方向拉。
安曼几乎站不稳,她着实被李昇的举动吓得不轻。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对她温柔有加的男友现在会变得这样癫狂疯魔,是因为她说他的画和别人像冒犯了他吗?男友是个画家,也许画家都是不能容忍这种话的……
“从哪幅开始像?”李昇强制性地让安曼一幅幅看过去。
安曼眼中浸出了一点泪花,她想尽快让男友恢复正常,凭着感觉如实指着几幅画哽咽着说道,“从这里开始就有点影子了,后面就越来越像……昇哥……你不要再抓着我的手,我好疼……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此刻的李昇完全陷入了魔障中,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偏执,神态狰狞而扭曲,在安曼给出他回答之后,就根本没有再理会安曼一下,“从这里就开始像了,哈哈哈哈哈!从我十九岁时就开始像了!我是十岁和凯特琳学画,沈时卿七年后被凯特琳捡回来,我竟是从十九岁就开始和她的画像了!”
多可笑!简直可笑死了!
他一直想要在艺术上超越沈时卿,谁知竟然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沈时卿影响到了这种程度,竟是无意间下意识地在模仿沈时卿的画。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又去了哪里呢,他现在到底是在画自己的画,还是在仿照沈时卿呢。
巨大的打击让李昇几乎要昏过去,他神色恍惚,瞳孔赤红,疯狂地撕起自己的画来。
“亲爱的,你做什么?你干什么!”安曼想要拦住他,却根本挡不住李昇,李昇像是疯了一样把储存间搞得一片狼藉,然后冲进了珍藏室里。
安曼一瞬间想到他要做什么,刚才小心翼翼着试图不要激怒李昇的想法此刻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李昇!你敢!你敢动那幅画一下,我死给你看!”
李昇完全听不清她的声音,他揭开盖着画作的布,正要动手,后脑勺却感受到了一阵剧痛,紧接着粘腻的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
安曼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手里拿着的沾有鲜血的花瓶掉落在地,摔成了一堆碎片,“昇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
李昇脱力地跪到地上,安曼连忙扑上去,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整个人哆嗦着,“昇哥,你有没有事,走,我们赶紧去医院……”
李昇却按住了她的胳膊,“曼曼。”
“我在这里,昇哥,对不起……”安曼泣不成声。
头发遮住了李昇的眉眼,他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的神色,只是虚弱地说道,“曼曼,沈时卿一直在抄袭我。”
“啊?”安曼的泪水停留在眼中,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外行人,只是下意识觉得有点像,但我自己画出来的画,我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沈时卿的构图和一些思维,完全是仿照了我的画。”
李昇扑在安曼的怀里,“我和沈时卿虽然是一个老师,但其实接触并不多,她的画我一直没有怎么关注,今天看到你的平板,才知道竟然这么像,有几幅甚至完全分不清是两个人画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曼曼,我的小师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能接受……”眼泪从李昇的双眸中滚落,烫在安曼的脖颈,让一直以来用情至深的安曼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抱住李昇,试图让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我去找你的老师,还有你那些师哥师姐,让他们出来为你作证,让沈时卿身败名裂。”
“没用的,我刚才失去理智撕光了自己所有的画,现在空口无凭,用正常的手段根本无法证明沈时卿抄袭。”
李昇一边哭一边吻着安曼的脖颈,“曼曼,我该怎么办,不久后就是威尼斯双年展了,沈时卿也参加了双年展,老师很看好她,但我怎么能够甘心一个抄袭我画的人,夺取本来属于我的荣耀。”
安曼眼中被焦躁和不安所充盈,但感受着男友的伤心欲绝,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温柔地安抚李昇道,“有办法的,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让沈时卿付出代价的。”
*
六月,马可波罗机场。
威尼斯双年展主办方安排的接机专员举着接机牌,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当瞧见领导安排他接待的画家后,被那乌发红唇的东方面容惊艳得直直愣了有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上前用英文说道,“Sylvia小姐,您好,欢迎来到威尼斯!我是威尼斯双年展的接机人员。”
他想要接过沈时卿的行李,却被一个青年给打落了手,“别乱碰,姐姐的宝贝画具连我都不能摸。”
“您是Sylvia小姐的……”接机人员有些疑惑。
“关你什么事。”阎刈刈在沈时卿面前是个可以任意揉捏圆搓的小男人,但在其他人面前,那种家世和阶层带来的傲慢便显露了出来,他直接说道,“我们有自己的安排,就不劳烦你了。”
天知道阎刈刈盼能够和沈时卿相处的机会盼了有多久,当他得知沈时卿的行踪后,他还以为韶牧会跟着沈时卿呢,谁知道韶牧好像连沈时卿参加双年展的事情都不知道,整天忙着工作的事情。那他可就不客气了,直接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沈时卿竟然也没拒绝他,阎刈刈心中真是喜滋滋美得不行,他怎么能够让其他人浪费自己和沈时卿相处的时间。
阎刈刈带着沈时卿往室内停车场P1区域前进,刚到的时候,便瞧见一辆奢华的迈巴赫停在那里,看了车牌,阎刈刈确定这就是他安排的车,继续走了过去。
司机瞧见他们,毕恭毕敬地下车,耐心等待两人入座。
车内温度恰到好处、舒适宜人,高级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阎刈刈正感慨着司机的贴心,却瞥见了已经坐在里面的男人。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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