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同旁的鸨母,口供一致,崔哲当是没有说谎。
崔钰清寒的眉目间添了一丝悦色,起身作揖,“如此那我便带家弟归家了,祖母还等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裴玄不喜他,索性连句客套话都没说,摆手让乌徐送他出门作罢。
崔府的车马早便在外头侯着,马夫见崔钰上了车后便把一早买的早饭递了上去。待崔哲要上马凳时,崔钰却命人关门收了凳子。
“大兄这是作何?不是说祖母正等着我们用膳吗?”
崔钰拿起食盒里的粥,舀了满满一勺子。品了品滋味觉得味道差了许多便递顺着窗子给了崔哲。
“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回府。”他傲视着崔哲,笑的崔哲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后又压低嗓音,“回府。”
崔哲被丢在了大理寺门口,愤愤的吃了口崔钰留下来的粥。只觉得味道不错,也不知哥哥为何不喜。遂把碗盏搁到了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子旁,准备自己溜达回府。
审问过关键人物后,裴玄便让何康把早膳通通摆到书鸢面前。素日里裴玄是不同她一道用膳的也不知她喜食什么,所以只得把各坊好吃的菜式都点上一份。
大概齐扫了一遍,基本上都是她爱吃的,但唯独讨厌那道浑羊殁忽,府中的厨子五日是有三日在做的,以至书鸢现在闻到它的味道都反胃。
书鸢同裴玄一道坐了下来,正要喝粥的时候,看他身后的何康,乌徐都负手而立。眼神时不时的瞥着桌上的吃食,喉结一个劲的上下滚动。
自己身后的灵衣更不用想,往日往耳房寻她时,她不是在吃,就是在找东西吃的路上。
看裴玄没有让她们坐的意思,书鸢便叫了他们一块坐。
起初乌徐两人是拒绝的,而且裴玄也不出声,他们也不敢造次。后来书鸢搁下了自己的碗筷抗争,裴玄这才发话许他们坐下来一块用膳。
何康正吃的开心,见桌上无人说话实在冷清便主动提起了案子的事,“宋锦是难寻之物,且产于杭州,在这坊内能用的起的便也就只有刘家和宋家。不过宋家这几日正为他家老太太寿辰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应该无暇顾及此事。”
裴玄还是不说话,只一勺一勺舀着跟前书鸢亲手盛的杏仁饧粥,眉头紧锁,仔细复盘着方才沈雅的话。
书鸢以为他是不喜自己盛的粥,以至于粥都被搅烂也没喝下一口,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不过转而一想,这人一向是阴晴不定,更何况自己以后也是要同他和离的,也不该管的过多,心里也宽松了许多。
大家又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早膳事业,吃的正好时,裴玄突然冒出一句,“你素日里都用什么香?”
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书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灵衣看她迟钝好久,搁下碗筷,低声道,“奴平日里都会用雪中春信为夫人熏衣。”
“那你可知南朝遗梦,或者苏合香?”
灵衣沉默了片刻,寻思了半刻,“奴倒是听过南朝遗梦,可这苏合香,奴并不知晓。”
“沈雅说,当日那贵人身上的味道很怪;鸨母说看身量约摸十**岁的样子,可宋府最小姐儿的都已二十有五,便不该是宋家。”
乌徐猛的想起什么,忙咽下嘴里的馎饦,缓缓道来,“我记得刘瑜今岁方满十九,上月月中,刘瑜还宴请了不少宾客贺寿。当时楼家大房的儿子,和卢家二房的儿子还因为投壶的事情闹的很难看,这事最后还是崔钰崔大人解决的。”
裴玄靠在椅子上,对乌徐说,“一会儿用完饭你去渡口问问,刘瑜是何时回到长安的,时辰越精确越好。”
“一会你同我去趟刘府。”
书鸢吃的正香没心思答话,面前的馎饦碗迅速见底,又拿了份酪樱桃犒劳自己。
裴玄盯着她笑笑,他心想难不成平日府中下人亏待主子了?他记得的每月大总管家的仆妇来汇报府中情况时一直说的都是夫人胃口欠佳,每日连一两饭都吃不上。如今怎么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随后裴玄又把自己手边放着的樱桃毕罗、荔枝酥山、都推到了她跟前。
书鸢眼睛笑的弯弯的,那样子倒是让裴玄舒心不少。吃了半份樱桃毕罗后,书鸢用帕子揩嘴,满足的笑道,“走吧,去刘府。”
*
原以为刘员外死了刘府当浸在悲痛之中,可今日再来刘府门外的光景同当日大有不同。
灵幡,灵堂都撤了下去,下人们的衣衫也换回了平常的石青色。廊下刘瑜正坐着训仆妇,众人的头都齐齐低着,板正站好,无人敢动。
刘瑜身边的大丫鬟见他们一行人来,同她耳语几句,刘瑜警惕的目光便瞥向了他们。
她一摆手,众人都各自散去。
“见过裴大人,书鸢姑娘。”
书鸢姑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唤她。自从她嫁与裴玄后,便再未有人唤过她名字。
她将两人请至屋内,命丫鬟上了茶来。屏退众人后,裴玄才表明今日来意。
“昨夜走的匆忙,忘了问姑娘是何时从杭州回至长安的?”
裴玄捧了口茶,认真听着刘瑜的下文。
刘瑜浅笑,可眼神还是锋厉如刀,“大人昨夜过府时,我才刚至长安。”
裴玄沉默了一下,继续问,“怎的不见刘夫人?”
“大人有所不知,母亲大人伤心过度已经一日水米未进。”刘瑜忧心忡忡,不紧不慢的捧了口茶,“若是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便是。”
书鸢侧目,努力的跟裴玄打好配合,“方才同姐姐一道进来时,闻见姐姐身上香气扑鼻,不知姐姐平日里都用什么香?”
好在她生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刘瑜对她也没有过多防备,只当她是姑娘心性,随口一问。她便也随口一答,“我素日都用南朝遗梦,不知妹妹平日用何香?”
“我虽不懂香,但方才闻着姐姐身上的味道实在喜欢,这才有此一问。”
“你若实在喜欢我便让丫鬟拿一些送你便是了。”
书鸢面露喜色,“那便多谢姐姐了。”
寒暄过后,书鸢便同她做别。待她走后,刘瑜便带着丫鬟往祠堂去。
明窗净几,偶有几丝微弱的阳光顺着四扇暗槅子窗爬进屋里,好像在尽力给阴冷的屋子里带去一丝生气。
刘瑜提裙上前,伏跪于一众牌位前。先是磕过一个头后,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三线香火。
她双手颤颤巍巍的合十,口中念着心中所求。
还未说完,角落里传出一阵不合时宜的冷笑。
刘瑜不紧不慢的起身,眯起了眼,打量着狼狈不堪的杨氏,气势愈发凌厉,“如今都已落魄了,还摆什么当家主母的样子?”
杨氏虽被夺了实权囚禁于此,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子,一息之间还是改不了往日的做派。
“你就不怕大理寺的人寻过来吗?”杨氏被禁这两日水米未进,嘴唇皲裂,说话时牵动唇角,唇瓣有血渗出。
外头侯着的仆妇端着漆盘送进来盏茶,见刘瑜正同杨氏交谈便将漆盘搁在地上自觉的退了出去。
刘瑜帮她将面上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挑着一弯柳叶眉,露出个骇人的笑来,“难怪我父亲喜欢你,就算是落魄成这样也还是能看出几分姿色。”
杨氏别过脸去,自嘲的笑笑,“这个局你做了好久了吧。”
她朝丫鬟伸伸手,丫鬟便忙从袖口处掏出块方帕递给她净手。听杨氏问后,刘瑜便又换上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色,噘嘴笑笑,像是胜者的示威,“也不久,才两个月而已。”
说罢,净过手的帕子被重重的甩在杨氏身上,那双细长白皙的手缓缓抬起,丫鬟极有眼色的将她扶起。
门在身后重重关拢,阴湿的祠堂又剩下杨氏一人。
守在门口的两位仆妇低头听着吩咐,“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乌俆从渡口回来后便将船夫所说告知了裴玄,“若按船家所说刘瑜前日便已至长安,那她便是骗了大人。”
“我已问过香坊的人,她们说这南朝遗梦只在每年的三月才制。且今年只有刘府来人采买过此香。”书鸢匆匆从外头赶来,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何康,看来我们要请刘姑娘来大理寺坐坐了。”
*
刘瑜被请至大理寺见了何康手中拿着的长帷帽和一旁侯着的沈雅,心中对此次来意已有了眉目。
“大人这是何意?”刘瑜的视线落在了递过来的帷帽上,心中忐忑。
“今日我在府中问你是何日回到长安时,你说是昨日夜里才至长安。可我遣人问过船家,早在前日午时你便已至长安。且方才我故意说了杭州,你也未曾驳我。刘大姑娘,你该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瑜咬了咬唇,正想诡辩,又撞上书鸢的话口,“刘姐姐,我已问过香坊的人,他说从三月初至今月,只有刘府买过南朝遗梦这味香。”
“而且我们还在死者旁边发现了一片已被焚毁的宋锦的衣角。”
她们逼的太急,刘瑜无话可说,长舒口气,哼笑一声,“芳楼的火是我放的,不过人可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
刘瑜正视着裴玄,忽而妩媚一笑,“大人心里不都有了答案,作何还要问?”
——
裴玄命乌徐往刘府将杨氏带了过来。
“杨氏你为何要杀害刘金,韶伶,雀枝三人?”
杨氏眸中早已无光,轻哼了几声,好似在反讽自己的愚蠢。
“还不是为了钱。”被折磨了两日,杨氏早便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愤恨的看着刘瑜。
“当初我就不该手软,就该把你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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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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