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

散乱奔逃的马匹惊扰了后续的骑兵行径，只有自己和几名亲随紧追其后，只堪堪几个身位的距离，抬手便能刺击。

怎奈对方骑术极佳，马背之上数次躲闪，竟只是增添了几道无伤大雅的伤痕，仍然守住了要处。

最后则是转过身形一记回首望月格挡掉致命一击，紧接一招倒骑白驴卸掉攻势。

对方的身形果是矫健不错，却也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只一眼，马虎威便认出了敌对女子的真实身份，原本冷静的瞳孔猛然收缩。

“怎么是她……”

白雪公主，当代秦国公的掌上明珠。

新主登基地盘不稳，骤然改革必然引发朝野党争。

斩草除根本为常理，却不想自己却沾染上了这一污点。

收回长矛，等待时机进行下一次搏杀。

马虎威知道自己在这么相持下去，势必会引起众人的猜忌，堂堂将军战不过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女，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虽是如此，对方的玛丽却强于自己，如果让对方跑掉，自己终生都难有晋升之路。

干脆将心一横，闭眼杀出个富贵。

满门公侯血，如今的路上也不差你一个公主！

“很快的，很快就会好，不要怪我……”

马虎威用尽全力甩过缰绳，横在马首的长矛缓缓上升道与腰间平齐的位置。

陈冰坐拥战马身后，自是知晓下次刺击乃是双方搏杀的关键。

无奈近身作战都讲求一个势，陈冰虽有武功在身，却仍然摆脱不得少女的分量。

正是旧势将去，新势未生的时刻，倒骑白驴也造成马匹的骑速下降，眼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如此下去，不成问题。

愁眉不展之下心生一计，无论如何总归是要进行拖延。

就在马虎威掐算距离准备刺击的时候，陈冰重新将压裙刀放入鞘中，双手抱拳。

“远山将军，我素知你为人忠厚，只是碍于身份久不得志，小女家中再无余亲，你我二人就此别过，我以秦公室的世世代代名义起誓，终身不再入长安，如何？”

“那我押送你回长安，以我的名誉担保不会让你遭受半点伤痛如何？”

马虎威没有多想，只是硬生生回怼一句，没想到陈冰当即应承下来。

“好，将军的名誉小女子早有所闻，待将军放下兵器，本公主寻一处隐蔽场所更衣礼毕自当随将军回城。”

“我信你个鬼——”

话未说完，只见一点寒芒闪烁侧腹，下一刻左肩臂膀瞬间出现一团血污。

就在对话只是，两人不约而同做出了相对应的攻守架势，谁也没有把对方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这一边马虎威长枪如龙，四下翻腾数次，挑翻了陈冰腰间的武器，却仍然因为对方的话语生了迟疑。

原本致命的一击由于失误，只卸掉了陈冰的武器，后续的攻势减缓，已是无法对陈炳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一计不成，陈冰暗自欣喜。

“得手了！”带血的嘴角微微一动，脸颊向下强忍住笑意。

“杀我的间隔只此一次，你再无机会了。”

“不好——”马虎威意识到了诡异之处，却已是无力挽回。

所谓形势比人强，不得已时当断则断。

陈冰趁机奋力聚为一掌轰击胸口，体内气血翻涌入井喷状，霎时间再出一击封住穴位，强行为原本虚弱至极的身体续上半炷香的时间。

最顶端头部的血雾伴随着津液强力喷出，瞬间包裹了马虎威眼前的视线。

不只是人，最重要的还有战马。

马受惊了！

战马在沙地之中分不清方向。

原本端平长矛的力量均衡被打破，坐骑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冲撞，一头栽入道路旁的泥土之中。

战马哀鸣，唯独不见人影。

陈冰回转摇身专心驾驭马匹提速，不料发现身前一人等候在身侧。

马虎威在滚落下马的瞬间借力翻滚，在短时间的爆发速度之中追平了调整中的陈冰。

此刻二人的追逐已经出了密林，前方正是一处开阔地形，十分方便锁定身位。

三步之内，马虎威一声暴喝。

斜向上抬举的长矛脱手而出，银亮色的红缨枪头在阳光下格外闪烁。

远处一点瞬间扩大至无数倍，擦伤马腿连带截断了用以束发的红绸锦带。

索性毫发不伤，只是陈冰不敢再行恋战。

时过五息，这续命之法仅仅只是书中记载，却无半点真实的考据。

仅仅只是俯身躲避，仍然有一股恐怖的力量颠倒流转向内，急速的塌陷聚合，好似深渊中的漩涡一般将体力吞噬殆尽。

袭遍全身五脏六腑的痛感和疲劳使得陈冰此时的身体极度矛盾，只得松开缰绳，任由座下战马肆意奔跑。

身后马虎威无力再追，但是率领的亲随始终紧跟其后，遵从将军的指挥进行追捕。

“放箭，放箭，今日逮到这小娘们，老子给咱们全营的弟兄们开荤！”马虎威依然疯狂，**正在接管血液沸腾的身躯。

斗争就是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道德生存的空间。

士兵听令，不敢不从，不远处的身后立即传来了敌人搭弓拉箭的声音。

陈冰的脉络仍然不见好转，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闭上双眼，竟然能够感受到体内有无数裂缝蔓延开来，隐隐有冲破残躯的景象。

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

干脆，一搏到底……

经脉镇不住，那就彻底废掉。

腰间无刀，头顶的金簪也足够锋利。

只要能活着，一切都还有的说。

对于陈冰来说，除了那宫中而是相伴的少年之外，世间再无他恋。

死去很容易，但是眼下的自己选择成为铭记真相的生还者，要在青史浩海之中以胜利者的姿态诉说真相，而不是穷途末路的无名之人。

人行一世，当为真君子事，岂有男女论处之！

手气，针落——

坐下金鬃汗血马停滞不前，陡然吃痛，面对悬崖之前纵身一跃。

同一时分人群中宛如箜篌作响，又似指挑琴弦，千百声齐出，千百声骤然而止。

陈冰的背后几处箭伤弓矢尽没，却不见半点血迹用处，只见胸口斑斑点点几团乌黑浸透白衣，将身外的青衫染成一抹天水碧。

“嘶——”

“哈哈哈哈……是断桥，城外各处的栈桥已经切断，你个小妮子只得束手就……什么——”

马虎威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视线之内的陈冰连人带马凭空消失在悬崖之上。

亲信手下慌忙御马停止，开阔的平原百无声息，林间的风声带给士卒们一种孤寂至死的气息，纷纷观望山下湍急的河流，无一人情愿打捞尸首。

一人，一马，化作百丈悬崖之下的河沙一粒混入其中，目力至极也望不到掀起的浪花。

搜寻的时间又耗费了一刻钟，仍然毫无所获。

“将军，这要怎么搞，祸事了……”

马虎威的眼神不曾有一日如这般锋利，直接拔出铁剑制止了士兵的后半句话，转而通过眼神示意。

后续的士兵长时间的进行追击，马匹的脚力不逮，平原之上望不见有所俘获，也都慢慢悠悠地下马踱步靠近。

纵列在将军身后，是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甚至能够通天，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只待多时，马虎威一连长舒了几口大喘气，盯着河流目不转睛。

“罢了……”

“罢了——”

像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又像是对自己的忏悔。

“这些老家伙们教出来的好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