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伸出手捂上温岭若的嘴巴,适时地制止了她会坏了大事的惊呼,另一只手也没忘把自己的嘴也给捂上。
她实在无法保证自己面对野生凶物时会不会下意识的出声,毕竟她儿时在雁门庭中见过的家养虎豹豺狼和这些捕兽生存、甚至可能吃过人的野狼可没法比。
狼群行至沈姝和温岭若躲藏的树下时,诡异的停住了,为首的狼王东张西望的寻踪觅迹,吓得沈姝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过了一会儿,狼王便带着队伍离开了,应该是没发现她们。
“呼——”沈姝长舒了一口气,“走了。”
温岭若更是胆小如鼠,狼群来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埋首在沈姝背后,如今听到她说狼走了,才敢露出两只眼睛:“走了?”
“嗯,咱们得赶紧跟上去。”沈姝没好气地把她从自己背上扒拉下来,还差点站不稳掉下去,“真不知道你非要跟来干嘛。”
温岭若不服气,“你看着吧,关键时刻我可是能救你的命的!”
沈姝跳下树,转身仰头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你先自己下来我看看。”
“哼。”温岭若硬气的哼了一声,身体却是诚实地张着双臂扑向沈姝。
将她扶稳,待她站好,沈姝才口出恶言:“就你这身板还救我呢,除非你跟狼王认识。”
“……”温岭若忽然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沉默不言,但好在沈姝一门心思只想着追赶狼群,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快走吧,”沈姝拉起她的手,“我看它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夜半时分还在野外逗留的麋鹿注定会被狼群分食。
顺着路线赶上的时候,沈姝看到八匹狼正围在一起撕扯着两头麋鹿,场面之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狼群分食了麋鹿,吃饱了后一匹狼叼着一块碎肉在狼王的带领下前行。
这应该就是准备回洞穴中去了,沈姝忙拽着温岭若跟上去,步子迈得紧却又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被发现。
虽说狼群窝居洞穴处离得不远,只是一路以来黑灯熄火,又是灌木又是刺头草的,二人的裙摆都被扯破,鞋上污泥点点,略显狼狈。
没工夫在乎此时的舒坦形象,二人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让人感到诧异,“你不是说狼是夜行性动物,为何洞穴内还点着火,明亮如室?”
沈姝停顿半晌没答话,她也正疑惑着,可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这不正好证明了洞穴内有人居住吗?
除了秦行止,还能是谁。
“狼畏光,可凡人需要光。”
洞内狼的数量不明,她们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秦行止的所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天不遂人意,就在沈姝准备见好就收先行离开时,一个长着灰长毛的爪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抬起头一看,是狼王。
今日不宜出门。
这是沈姝被惊厥而起的温岭若拽着她一头撞上了侧方的大树后昏迷前才悟出的真理。
沈姝是被一团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闷醒的,睁开眼一看,面前是一团长毛。
“小狼,别调皮。”
瞪着眼睛大脑宕机了半晌,沈姝才幽幽回神,意识到刚才的人声真的是从一头狼嘴里发出来的。
“母亲,二叔叔说这人类是来抓我们的,我要吃了她!”小狼转身朝她扑来,撑大了嘴巴:“嗷呜!呜呜呜呜——”
可惜半道就被他母亲咬住了脖颈肉,拎着扔到了一旁。
沈姝从始至终都呆望着,不敢说话。
“人类小姑娘,你的同伴在外面,你既然醒了,就快去找她吧。”小狼母亲凑上前一步说道。
听完此言沈姝不再思考那张长满尖利牙齿看上去能轻易撕扯生肉的嘴巴为什么会发出人声,而是起身道了谢,赶去见温岭若。
“温岭若?!”
温岭若被十几头半人高的狼围在中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沈姝顿时惊呼一声她的名字,想以此吸引走狼的注意。
温岭若应声抬头看向她,眼中并没有被狼围攻的恐惧,有的却是一种秘密被发现的忧虑。
沈姝这才察觉不对,狼群的姿态并不像是攻击。
沈姝走近时看到狼王低着头轻声对温岭若说了些什么,随即便招呼着狼群离开了,走时还回过头深深看了沈姝一眼。
“怎么回事?它们没伤害你吧?”来不及想其他,沈姝担忧的拉着温岭若转了两圈,确认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沈阿姝,咱们回家吧。”温岭若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
“怎么了?”
她只是昏迷了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所有的东西她都看不懂了?
“……”温岭若瘪着嘴不说话。
“行止呢?你找到她了吗?她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秦行止她,”温岭若忽然顿住,“她不在这里。”
“到底怎么了?温岭若!”耐心消磨的一干二净,沈姝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狼王告诉我,猎户和屠夫确实是它们杀的。秦行止它们养了四五年,她一句话,它们就行动了。”
“真的是她……那年秦行止才七岁,就能教唆杀人?还是自己的继父……”真相摆在眼前,由不得沈姝不相信,只是她还有另一桩疑问。
“那韩元成呢?他是怎么死的?”
“狼王给了我一本韩元成死前留下的手札,上面记录了他死前的遭遇。”温岭若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文卷,递给沈姝。
文卷不厚,却让人感觉沉甸甸的,沈姝总觉得看完了这本手札,她又会被卷进另一件麻烦事,一件改变她往生的事。
“先回府吧。”沈姝如是说道:“狼王不杀我们,许是受了秦行止的所托,她……并不是个无药可救的狠绝之人。”
“至于其他,回去再说吧。”
温岭若没细问她说的其他是什么,但总归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藏着许多秘密,但有些秘密,是无法对太过亲近的人隐瞒的。
沈清和远在黔名县查案,却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府衙中的境况。
万事的发展也都顺着他,楚尧调查出来的最新结果,那五个人失踪前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孔方城的仙人庙。
奉仙盛行的世道,到处都建立着供奉仙人的寺庙,黔名县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名字不一样,黔名县的庙叫作求仙寺。
五个人,两个青壮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两个孩子,为何会舍近求远去孔方城的仙人庙祈福?
黔名县距离孔方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近百里的路程,但要单是靠走的,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这几个人图什么呢?
还是说,有人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让他们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一切,光靠猜想自然是不得而知。
孔方城内的仙人庙有什么猫腻,还得去看看才知道。
于是第二日,沈清和便将楚尧和江年书安排留在黔名县,继续追踪调查线索,自己先行快马回了孔方城。
距离拿到韩元成的手札已过了五天之久,这五天以来,沈姝日日翻看,始终难得其中深意。
“金絮藏屋,天理昭然,腐骨不灭,恶臭远扬。”
最后一页只短短记录了这十六个字,以及一封给韩高氏的书信。
金絮藏在谁的屋?什么腐骨,什么恶臭?
这短短的几个字,说得不清不楚的,指向的到底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秦行止也是至今都下落不明,她该拿什么给秦如一个交代?又该如何从韩高氏手中救下她……
沈姝难免有些颓丧,垂头叹气、六神无主的如同行尸走肉般咀嚼着口中的饭,温岭若看在眼里,话也不敢多说,却忽然惊喜的看向她身后。
“兄长!”
沈姝惊抬起头,回身望去,那人正将马缰绳递交给侍从,墨发高挽,一袭素衣也依然丰神俊朗,堂堂相貌,无端让沈姝放下了心。
她的救星回来了。
有时沈姝真觉得该叫沈清和一句先生,毕竟来了这孔方城,他已教会了自己太多道理。
像一盏明灯,照得暗夜如昼,再多彷徨失措,也能在此寻到答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