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骗子

“你说你这块金是从仙人身上掉下来的?怎么个说法?”说话人着一身绫罗绸缎价值不菲,瞧着像是富家的公子哥儿。

与他对坐之人闻言展了展衣衫,后压低了身子含着声说道:“仙人庙的金身仙人像,知道吧,就是从那物件身上凿下来的。”

“什么门路?”

那人把金块收进腰封,声音只剩气,“前段日子天天来那和尚,他输了钱,偷来赎命的。”

沈清和犹豫了片刻,虽摸不准闻人离究竟想干什么,但也料想他必不会伤了沈姝,想通过后,沈清和随即向谈论的二人走去。

“二位兄台,叨扰一番,敢问兄台方才说的和尚,可是法号空罚?”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沈清和,富家公子放下手中的茶水,语气不善:“你是头一回来此地吧?”

“实不相瞒,确实是头一遭来,”沈清和故作青涩与羞愧,“早便听闻孔方城内有一处**窟,多方打听才来到此处,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哈!”怀有金块的人忽而大笑出声,引得周围人注意来,他却不为所动,起身走到沈清和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可真是来到了**窟了,兄弟还没来得及好好玩玩吧?走,哥们带你逛逛。”

他给富家公子递了个眼神儿,半推着沈清和便要离开。

二人相应唱和,沈清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便不愿再同他们周旋,不动声色的拨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沈清和扯出笑:“不好意思,二位兄台,在下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缠身,今日就不在此与二位寒暄玩乐了。”

说罢不待人反应过来,便一溜烟跑个没影儿了。

其实是他心中忽然忐忑不安,担心起沈姝来。闻人离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当初忽然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如今又突然出现,也难保不会对沈姝做些什么。

毕竟,他也知道沈姝的真实身份,和对他的重要性。

这地下黑市偏生修的像个迷宫一样,他七拐八绕的费了些许时辰才终于摸出来,夜幕已然降临,月色铺陈,勉强能看到周围构造。

此处房屋颇多,却并不繁华,地上草垛、干柴、破布什么的七零八落,显得杂乱。沈清和来孔方城不久,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沈姝。

闻人离从不会做无用之事,落入人牙子手中,也必然是他早已安排好的,只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引他出来?不太可能,他们二人对彼此的德行都甚了解。

难道是……

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沈清和本就没松开过的眉宇皱得更加紧,毛坯房墙角的一块麻布忽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沈清和走过去捡了起来。

麻布粗制滥造,一面都已包了浆,翻过另一面,赫然用木炭写着一行诗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是香山居士的诗句,时代变迁,江朝更迭颓败,城郭之间早已没了皇帝,文人志士也不需要依靠科举追寻仕途,这般诗句,如今只能是陶冶情操,参悟红尘。

可住着毛坯房的人,柴米油盐怕是还没参透,又哪有闲心用麻布书写诗句抒怀情意呢?

沈清和的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着麻布上的字,边观察着四周,果然在墙根处发现了一小截木炭棒,如他所料,这是有人故意留给他的线索。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沈清和又喃喃着线索诗句,却无法明白对方想告诉他什么。

千呼万唤,琵琶,还是……香山居士!

他没记错的话,孔方城北郊外有一座野亭,就叫香山。

沈姝有次追一个小毛贼就路过过那里,回来时还与他吐槽说怎么会有亭子叫山,他道她不懂他人情怀,还惹得她不快来着。

想通以后,沈清和当即便飞身赶往北郊香山。

另一处,仙人庙后墙处。

“哎呀,你快趴下!”温岭若点着楚尧的肩膀,指挥他做事儿。

楚尧面露难色,“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这有什么?我是踩在你背上又不是抱着你。”温岭若满不在乎,“你长得魁梧高大的,总不能让阿姝细皮嫩肉的师弟来吧?”

“我也可以。”江年书假装没看到温岭若的挤眉弄眼,蹲下身拍了拍肩膀,“你踩上来就行。”

“诶,我怕累着你,你怎么还上赶着受罪呢?”温岭若斜了一眼楚尧,“你看看人家!”

“不是我说,大人行事向来也不会同我们商量,这次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楚尧没忍住最后又规劝了一句。

“你懂什么?快来扶一下我,”温岭若站在江年书肩膀上,摇摇晃晃的扒住墙头,“那位先生之前便告诫过我们大人这庙有蹊跷,你还不,哎呀!你掐我干什么?”

江年书眼神微变,面上仍维持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假装没注意到楚尧的异样与温岭若忽然止住的话头。

接下来便是一段漫长而诡异的沉默,寺庙里意料之中的如往常一般平静,眼见掌灯人巡视了过来,温岭若忙低下头,待人离去又不死心的看了几眼,仍无所获,这才离开墙头。

来之前二人便听过关于孔方城仙人庙的传言,有说其中仙人法力无边,祈愿灵验的,也有说庙里和尚行为怪诞,难以窥探的。

别的暂且不说,先前的孔方城可是个鱼龙混杂,百业萧条的地方,从前人们也并无信奉,数年前仙人庙横空出世,且让世人如此信任,若说没有什么手段算计,单是仙人施法便有此势头如日中天,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温岭若虽心中担忧不安,却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此番探寻无果,也只得先回府耐心等着了。

再说沈姝这边,她小心地跟着买卖闻人离的一帮人,只待寻找机会出手,不知不觉间却发现已来到了城郊外,心中警觉,正要给自家大人留下点线索,她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沈清和也好救她。

甫一转头,就突然被重物击昏,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大人能不能在她死前赶来。

沈姝从来没见过滔天罪恶的坏人,起码这一世没有,她生于温室,长于春风,十几年来受过最大的挫折恐怕就是千方百计的从家里偷跑出来。

不对,此时已变了。

苦难变成身上这个刀疤脸、络腮胡的壮汉的啃咬与撕扯,她的聪明诡计变成粘稠无力的浆糊,灵巧的身姿似乎是催情剂,因为挣扎之后换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桎梏。

她有些后悔让闻人离先走了……

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她用命换来的,是背叛,七族三界的背叛……

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物起着作用,她昏昏沉沉地只觉得后背泛凉了,脚趾也蜷缩在空气中,濒死前的最后一幕,是血染的荒原,和一个无望的目光。

壮汉的头颅掉在沈姝左侧身旁,身子却飞去数米外远的柜子前,这是沈清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手法还不太熟练。

他扯下自己的外衫给沈姝套上,将她的发丝拢好,尽量让她看起来齐整干净。

“对不起,是我太自负了。”也低估了闻人离的疯魔程度。

沈清和一脚踹开府衙的大门,那一瞬间怒意喷涌而出,他没能压抑住,直到在正厅等着没敢合眼的几人赶来才收敛了神色。

“大人你们回来了!”温岭若急着性子跑过来,看到沈清和怀中的沈姝,变了脸色,“阿姝怎么了?”

江年书闻言加快了脚步,沈清和不着痕迹的躲开两人探寻的目光和手,淡着声音解释:“香灰吸多了犯困,便睡了。”

“啊?”

楚尧把笑卡在嗓子眼儿里,知道自家大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见人没事儿,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心知沈清和还有事需要单独处理,十分有眼力见儿的一边一个推着温岭若和江年书离开了。

“大人和沈捕快忙活了一天多了,你俩再担心也得让人先休息吧,你们也赶紧回去洗洗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刚才喊你去找人你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这时候出来装什么知书达理的好侍卫?”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江年书你跟谁一个战线的!怎么帮着他说我?!”

“我是中立的。”

“你!”

……

吵闹声渐行渐远,沈清和舒了口气,怀中的人忽然拍了拍他,“大人,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沈清和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直把人看得发毛,最终也没遂了沈姝的意,执意将人抱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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