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师父,我是男儿,和晟哥一样的男儿。”对于自己的性别,安泽兰从来不会有所忌讳。
是哥儿时,大大方方做哥儿,后来发现了男儿身真相后,已坦然接受。
叶絮尘眯起眼眸盯着他看,表情意味深长。
赵无晟放下筷子。
刚准备说什么,就见他师父把目光转向了他。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和为师一样,不管那狗屁的世俗约束!”
“还是你能耐啊,把人儿子都拐回家了。”
“不过,润之这模样瞧着确实比一般哥儿都好,徒弟你老实说,是不是瞧上了人家的好模样死缠烂打拐回来的?”
这话微酸。
赵无晟语气幽幽,“师父,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如此肤浅的人吗?”
叶絮尘挑眉看着他:“你就说润之好不好看?”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他曾经一度怀疑阿泽和岳父的父子血缘关系。
“那你最初和润之交好有没有看脸的原因在?”
赵无晟:“……有”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不把他和肤浅绑定他师父是不罢休了。
在对方提出第三个问题前,赵无晟抢先表态:“师父,你别瞎闹腾了,我喜欢阿泽的脸,是因为那张脸是阿泽的。”
说句可能冒犯的话,但凡换一个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情与安泽兰截然不同的人,赵无晟都不会对其产生特殊情感。
“行吧,”叶絮尘遗憾地撇了撇嘴,没能忽悠过这小子,“算你过关。”
赵无晟:“……”年幼时,他不懂师父这种总让他语塞的言行算什么。
现在他悟了。
他的师父,叶絮尘,传闻在武林高手中能名列前三的一位神出鬼没的高人,实则是个思维跳跃、时常喜欢给自己加戏的路痴。
赵无晟丝毫不怀疑,他们几年之所以未见,其中叶絮尘迷路的原因占据大半。
毕竟这是一个在青山村的村头到村尾都能迷失方向的神奇人物。
叶絮尘师徒俩意外的对话让安泽兰本就安稳的心情更为平和。
预想中的对他男儿身的介意、刁难都没有,反而是赵无晟被“刁难”了。
不经意抬头时望着天上挂着的几近于圆的明月,安泽兰的心情和那圆月一样胀满。
“叶师父,你这次是因为何事来的此地,是特意来寻未炀的吗?”
安泽兰这么说,叶絮尘顺坡下:“啊不错,我听说徒弟成亲了,特地赶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我的徒儿。”
咳、他总不能说他是意外转悠到这里来的,根本都忘了自己唯一的徒弟就在这里。
不可说不可说,要在徒弟夫郎面前留点面子。
安泽兰只当没看见对方心虚的眼神,“那叶师父此次可在这里多停留几日,我父亲听说未烊有一个师父,早就想见一面,可惜一直未能联系上叶师父。”
叶絮尘:“行啊,看在你们这么诚恳的份上,为师就在此地多留几日。”
他睨了一眼赵无晟,“正好也瞧瞧徒弟你这些年有没有懈怠了习武。”
赵无晟:“那师父可要好好试试了。”
安泽兰看了眼赵无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说这话时,晟哥的眼睛亮了一个度。
饭后,叶絮尘抱着一杯桂花烤奶,坐在躺椅上,眼神迷离。
“真舒服啊,徒弟,还是你会享受,你这过的和神仙日子一样。”
“之前只知道这桂花香,做成的桂花酥味道也还行,但都比不上徒弟你这一杯热茶。”
赵无晟瞥了眼手里的桂花烤奶。
桂花烤奶的本质是奶茶,四舍五入也是茶,不算错。
“嘿嘿,徒弟,你知道为师这些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吗?”
“不知。”能去哪里?师父怕是自己都不知道。
赵无晟不信叶絮尘已经改变了路痴的本性。
“哈哈其实为师也不知道,为师去的地方太多了,三言两语说不尽啊……”
赵无晟:又要开始自夸了。
这样想着的赵无晟却听见耳旁意外地传来了哭嚎声。
“徒弟啊,没有你的日子可太苦了,几天见不着一个人影,为师只能啃馒头……”
赵无晟眼睛眯起,不对劲。
他师父爱面子,怎么突然诉起苦来了。
“呜呜……为师太惨了,当年出了你们村子就发现了几个宵小想进你们村子行窃,被为师给撞见了,那必然不能视而不见啊。”
“于是乎,为师就拎着他们走远了些,你们知道为师为什么要走远吗?”
赵无晟:因为你记错了进村子的方向。
“不知。”安泽兰听得兴致勃勃。
叶絮尘扬起了下巴,“笨,自然是因为为师体贴啊,要是人死在了你们村子,你们指不定要被县令抓去挨板子了。”
他一副“你们应该感谢我”的表情。
赵无晟面色怪异。
太不对劲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起身走到叶絮尘边上,“师父,您还记得当初您在后山迷路的事吗?”
“记得——那山里树都长一个样,还多,要不是徒弟你,为师得在里头绕上几天,好徒弟!”
赵无晟呼出一口气。
确定了,就是不对劲。
他只见过人醉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醉茶的。
之前倒是听说过有人喝了茶会表现出和那些喝酒上头的人类似的状态。
“师父,您困了,先回屋休息吧。”得赶紧把人送回屋关上门,不然一会儿跑了出去,还回不回得来就不一定了。
看出他的异常,安泽兰跟着起身,走到叶絮尘的另一侧,小声问赵无晟什么情况。
“师父他……喝茶喝醉了。”
安泽兰:“……”
沉默震耳欲聋。
多么超乎寻常的真相。
他低下头。
躺椅里的叶絮尘脸带红晕、两眼迷蒙。
听见了赵无晟的话,脑中已成浆糊,反驳的本能却在,“胡、胡说!为师酣饮八百杯都不会醉。区区……加了奶的茶,醉、醉醉不了!”
“你不信,我还能给你耍一套剑法……”
“是是是,叶师父您没醉,未炀和您开玩笑呢。”眼见叶师父要起身给他们耍剑法,安泽兰立即顺毛捋,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人给安抚下来,不闹腾了。
很快就出现了新的问题。
某人的手脚是拦下了,嘴上依旧歇不下来。
“徒弟夫郎,我和你说,我徒弟啊,你别看他不说话,心眼子贼坏!黢黑黢黑的……”
“人家都是明着坏,就这小子,暗着坏。”
“一失足成千古恨,为师当年就是被那一口野鸡给讹上了,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坏点子净往自个儿的师父身上使。”
“哼,一个小屁孩,要不是看他年岁小,不懂事,换作旁人敢那么戏弄我,为师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伴随着话落,不远处的一截柴火应声炸开,碎裂落地。
安泽兰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那零落的碎木,眼皮子直跳。
这可真是个大杀器。
更不能就这样放他出去。
看了眼脸色发黑的赵无晟,安泽兰嗓音中带着笑,“晟哥,别和醉鬼一般见识。”醉鬼二字没有出声只作了口型,怕被耳目聪慧的叶大侠听见了又闹腾起来。
“我们快些把师父带回去休息。”
和醉鬼较劲确实没意思。
赵无晟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从晚间叶絮尘现身后到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凑够了一个“正”字。
就等着第二天某人清醒后一一算账划去。
以防万一,叶絮尘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他们隔壁。
随着门吱嘎一声关上,赵无晟和安泽兰齐齐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照顾醉鬼是个累活,甭管他醉的是什么。
安泽兰甩了甩胳膊,“晟哥,怎么还有人会醉茶?”
惊奇的语气不似作假。
他是真的震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赵无晟抛出了这句充满人生哲理的话。
“也是,”安泽兰深以为然,“不知叶师父明日醒来会不会记得今日的一切,还是会如某些人醉酒一样忘了这段记忆。”
如果还记得的话……叶絮尘的表情定然会很有意思。
夫夫俩奇异的想到了一块,对视后双双目露期待。
临睡前,安泽兰还是觉得很新奇。
“晟哥,幸好你年幼时遇见了叶师父。”
有着仙气飘飘的名字,穿得不说破破烂烂但也不修边幅,长得清新俊逸,一开口却满满的江湖味,看似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实际上是个会醉茶的路痴。
多么矛盾而和谐的组合。
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朝孤立无援的赵无晟伸出了手——
讨要了一只鸡腿。
回以自身所学。
赵无晟轻笑了一声。
“确实幸运。”
前世葬身末世,却补偿给他一个平和安宁的此世。
遇见了命薄的亲娘,刻薄的后妈,凉薄的生父。
也遇见了让他活过幼年的师父,陪他从垂髫到及冠的夫郎,成为他第一个长辈的岳父。
大好的人生撞上了知晓剧情的穿越者,天道立马把剧情、异能都还给了他。
赵无晟从来不觉得自己命运多舛。
他只会感慨世界对他的眷顾。
于是,也想回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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