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白踩着白云飘向冯家村。
中天的月色,快速向西移动,迎来晓光。
阿也在他师父身后,又犯起嘀咕:“师父,天亮的好快。”
老道士沉吟,“兴许是怕我们看不清路。”
地灵老头又哼:“没见识,是我们进入了人家的幻阵里。”
狐白脚下的白云不受她的控制,直接化为虚无。天上再无别的云供她驱使,只好打开扇子,借助风力,安全地落在地上。
老道士也没好到哪里去,带着自家的小徒弟,一头扎进了稻草堆里,老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出来后,又被不受影响的地灵老头一顿嘲笑。
村子里正在张灯结彩办喜事。
狐白的出现,让忙碌着的村民们停下手头的活计,看向狐白,眼中带着急切,嘴中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还不快干活,都在看什么。”一村民手拿长鞭,从屋里走出来。
此人叫冯老四,专管村里杂事。
冯老四看见狐白和她身后的两道士,嘴角一歪,对着狐白一拱手说:“原来是仙狐大人。不知仙狐大人到我们冯家村可是有要事?”
狐白看着有苦难言的村民,道:“我找陈三。”
“不巧了。”冯老四嘴上可惜:“他刚从冯家村走,寻他老婆女儿。”
果然是不巧。
她刚来,陈三就离开了村子。
老道士没功夫打听陈三的事,他现在要填饱自己的五脏庙,“本道擅长卜算吉时吉日。”他下巴仰得高,努力装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冯老四。
冯老四一双黄豆般狡诈的眼睛,看着老道:“家中正愁找不到仙长,为喜事算上一卦。仙长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老道士转向狐白:“狐道友,喜事难逢,不如吃一顿喜宴再走?”
老道向狐白挤眉弄眼,狐白:“可。”
冯老四领着一行人,到村长家布置的喜庆的正堂里坐下。
很快,就有两个村妇端上来上好的茶水点心,又上满一桌大鱼大肉的宴席。
老道士跟阿也吃得欢快。
狐白跟地灵老头坐在桌边干瞪眼。
冯老四相劝:“仙狐大人,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狐白天生带煞,吃不得凡人食物,唯有村人上供的大白馒头,带着满满的虔诚之心,她才能啃上两口。
平时,她就以天地自降的露水为食。
也不知道她这身体是啥构造,竟稀奇的没有被饿死。
地灵老头抢在她前头回:“仙狐大人,只吃虔心供上来的馒头。”
然他这话,一个凡人是听不到的。
冯老四也自动的脑补出:“瞧我这脑子。仙狐大人是仙,自然是喝露水了。”
老道士抽空插嘴,“什么喝露水,不过是没合口的食物。”
阿也像个好奇宝宝问:“师父,什么样的食物才合她的胃口?”
“现在不好说。”老道士非常严肃。
狐白看过去。
老道士将阿也的脸板正给她看,“正所谓,食色性也。狐道友品性高洁,一般的食物怎么能下得去口,非得我徒儿这样的绝色,才能相配。这就有了食欲。”
话落,桌上的菜盘全飞了出去,老道士大叫一声:“我的菜。”
阿也也顾不得回师父是什么意思,跟着他师父一起冲着飞出去的菜扑过去。
狐白合上扇子,冯老四上前请道:“村长已经恭候仙狐大人多时,请仙狐大人随我来。”
狐白收扇,跟在冯老四后头,穿过堂屋,在里面的院子里七转八绕,来到一个阴暗的房间门口。
冯老四站在门前,躬着身子请她进去。
里面的房间,散发出跟陈家村一样的气息。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息没有怨气,只有纯粹的死气。
狐白上前,房门自动打开。
屋子深处传来一个年轻虚弱的声音,“仙狐大人,救救我。”
地灵老头先一步踏入房间,透过漆黑,看到一个年轻快要不行的男人,“你是冯家村的村长?”冯家村的村长这么年轻的吗?
听他这狐疑的话,冯村长也不瞒自身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我替老二试药,吃完之后变成这幅快死的模样。我别的不求,只求仙狐大人将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好活着就成。”
狐白准确地抓住他口中的药,“不死药,陈三是吗?”
冯村长点头,也不知道在一团漆黑中,她能不能看见。
狐白没有妖力在身,自是看不到漆黑后面有什么,但是她能感知。对方既然沉默,一定是了。
她又问:“什么时候?”
冯村长:“今天上午。陈三给老二送来了不死药,老二嫌药有副作用,没敢吃,骗着我说是他求来的仙丹,只要我吃下去,不但身上的老毛病没了,还能变年轻。老二难得为我着想一次,我也没作他想。谁知吃了之后,我浑身使不上力气,骨头也酸疼的厉害。现在只剩一口气,就等仙狐大人到来救上一救。”
狐白正想着,找她求救,也不是多大的难事。难道这里,也有什么东西将整个村子完全隔绝了起来吗?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地灵老头点亮了火石,一时间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冯村长霎时捂脸大叫:“快灭了它,我受不了。”光照在他身上,就跟刀子割在他身上一样。
地灵老头熄掉手中火石。
冯村长稍微好受些,“刚才这位点亮火石的大人,是哪位?”
地灵老头诧异:“你能看见我?”
冯村长害怕地结巴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地灵老头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看向狐白,“不死药的药效,增进了。村民们最初服下不死药,根本看不见我。”
狐白明白他的意思。
初版的不死药,除了让人变年轻,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在刚才光亮起的一瞬间,狐白好像从村长的身上看见某种生物的影子。
门从外面打开,闯进来一位健壮的老汉,风风火火道:“大哥,小二成婚,我就代大哥坐上高堂了。”
老汉一看屋中狐白也在,神情明显的一怔,继而眼露狂喜,嘴唇蠕动几下道:“仙狐大人,新人正要拜堂,您可愿意瞧上两眼?”
黑暗中,冯村长咳嗽两声,“小二成婚,我病着。老二啊,你好好主持。还有多替我仔细招待仙狐大人。尽量带仙狐大人在村子里转转,看看哪里不妥。”
老汉也就是冯老二听了后,十分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知道了知道了,少□□那芝麻大点的心。”
狐白从冯老二身上闻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味道,有点接近妖气。一个凡人,身上带着点妖气。
冯老二转脸对狐白恭敬道:“仙狐大人,前边请。”
狐白从善入流地走进喜堂。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被迎进门的新娘,在村妇的搀扶下,与面上带着僵硬笑容的新郎拜天地父母。
冯老二坐在高堂座上,眯眼享受着村长才能享受的待遇,接受新人的叩拜。但他时不时朝狐白的方向,流露出一抹焦急。
见狐白没有任何动作,冯老二脸上的焦急越发的明显。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们,出奇一致的露出弧度一样的笑脸。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村子里的村民不正常。
狐白环视一圈四周,没有看到老道士跟小道的身影。
“夫妻对拜。”
堂上唱婚老头,已经唱到婚礼正式形成的最后一个关头。穿红色喜服的新郎,迟迟不愿对拜,迎来村民们的催拜声:“快拜,拜啊,二小子。”
绿色婚服的新娘已经弯下了腰,新郎却直勾勾地看向狐白的方向,任由村民们上手,按着他的头,往下压。
狐白此时终于出声:“他既不愿,何必再强求。”
冯老二激动地站起来,出口却是:“仙狐大人,您戏也看了,是时候离开村子了。”
妖生第一次,被一个村民当面下了逐客令,狐白当即拂袖离开。
走出屋子,天光大亮,冯老四不知从哪个拐角里钻出来,迎到狐白面前:“仙狐大人,您来了,村子里又有啥问题?”
村子里各家各户漆成红色的墙面,恢复成白灰模样。
狐白向身后看了一眼,朱红的大门,也恢复成它仆实无华的岁月侵蚀模样,一对年轻的夫妻从里面走出来。
胖胖的妻子一手拧着丈夫的耳朵,贴耳教训:“都说了多少遍,柴要挑粗的砍。你咋就是听不懂!”
“哟,仙狐大人也在啊!”妻子放开丈夫的耳朵,笑着跟狐白打招呼。
年轻妇人脸上的笑,跟新郎和其它村民比起来,显然要自然的多。
狐白没有理会,妇人也没有当回事,继续数落自家丈夫。
冯老四朝狐白尴尬一笑,“让您见笑了。”
“村长,他的身体还好吗?”狐白问。
冯老四半躬着身,“托您的福,村长身子已经好转。对了,您来了,他要当面谢您。”
狐白又随着冯老四,进了冯村长的院子。
正屋里传来数落声。
“大哥,我占你家两亩地咋了。你家二小子成婚,那高堂上坐的是我,不是你。论理说,你是我大哥,村长本该你当。可看你怂样,你能当好村长吗?”
冯村长弱弱的声音响起,“村长你当,我什么都听你的,千万别,别把我扫地出门。”
“那好。从今以后,我是村长,你是我家的仆人。在外人面前,你还是我大哥。在家里么,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给我端水扫地。”
“多谢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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