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宗担忧的说道：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我让你妹妹给你端过去，你在屋子里吃。”

陈允慧笑眯眯的回话道：

“爹，你看我穿的这么厚，还把冬天的兜帽带上了，怎么会受寒呢？”

她又不傻，听说古代的风寒是会死人的，她当然得裹得厚厚的才敢出来。

边说着，边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自己也坐下开始吃饭。

陈光宗仔细的打量了女儿的穿着，这才神色勉强的点点头：

“行吧，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吃过饭就赶紧回屋吧。”

“我知道，爹放心。”

陈允慧果断点头答应，又询问道：

“就是，娘亲说我们下月初一得去东山烧香，我想问问爹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陈光宗：

“秦秀才可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少年天才，人家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谓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板上钉钉的状元之才啊！”

看陈允慧毫无波动，立刻话风一转，夸起了长相：

“不过这都是众人皆知的了，才华横溢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长的还一表人才，俊朗非凡，堪称是芝兰玉树啊！”

陈允慧适时的表现出好奇，问道：“有这么好吗？”

陈光宗看陈允慧终于表现出动容，点头赞道：

“何止啊，他为人温润知礼，待人接物无可挑剔，绝对的翩翩君子。”

“到初一那天你一看便知。”

陈允慧露出一点向往，又假装羞涩地询问道：

“既然他这么好，那我用不用买一些新衣服新首饰，初一那天好好打扮一下？”

陈光宗神色郑重的放下筷子：

“明天我让你娘去金银铺子里给你买套首饰，再去布店里裁几尺时兴的绫罗做几套裙装，你初一记得换上。”

还没等陈允慧和陈母应答，陈允灵急切地喊道：“凭什么只有姐姐有，我也要！”

陈光宗嘴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

“放心，等你相看的时候，我也让你娘给你买。”

陈允灵撅嘴着不情愿的说道：“我现在就想要，等相看的时候我再穿。”

陈母好笑的接话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儿，不知羞呢还。”

一家人乐呵呵的笑。

陈允灵嚷嚷道：“谁是小孩儿了，我就要，姐姐有的我也得有。”

陈光宗好笑的哄着：

“放心，绝对有你的，就是到时候，可别怕羞又不想打扮了。”

陈母乐呵呵地道：

“这可难说，这丫头不定性，让她绣个东西，全当耳旁风。”

陈允灵看根本没人把她的话当真，说着说着还挑起了她的短处，只好愤愤不平地埋头吃饭去了。

陈允慧笑眯眯的道：

“爹，能给我一点银子吗？我想自己选几套，娘选的秦秀才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啊。”

“行，”陈光宗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即就答应了，看向陈母：

“我这个月的束修是不是还没动，一半你来买，一半让允慧自己买。”

陈母有些犹豫：

“让她自己买，那能买到又实惠又好看的吗？”

陈光宗笑着安慰道：

“又不是让她现在就去买，还生着病呢，怎么出门，怎么也得等她从佛寺回来，去东山那天先穿你做的。”

陈母这才答应了。

又转向陈允慧：

“初一那天还有秦老夫人在呢，那天先穿你娘亲选的衣服，等以后只有秦秀才的时候，你再穿你选的。”

陈允慧目的达到了，就笑眯眯的答应了。

——

初一。

陈母一大早给陈允慧梳了新发型，簪了新首饰，换了新做的真丝裙子。

“好了，你一贯听话乖巧，我倒没什么嘱咐你的，只小心别出错就行。”

“秦秀才可是你能遇到的最好的人选了，千万要珍惜。”

“不过秦老夫人今天也在，所以你只需按你平常的样子就行，明白了吗？”

陈允慧看着陈母一脸紧张的表情，安慰道：

“娘，你那天不是还不愿意吗，今天怎么还紧张起来了？”

陈母轻轻拍了一下陈允慧：“还打趣起我来了。”

又解释道：

“往常我听听人家十四岁考上秀才，夸一句聪明，就从耳朵里过掉了。”

“那天听了你父亲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这么难得啊，对秦秀才来说，将来当官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等你将来做了官太太，就不必像我一样绣一辈子花，所以今日去了，可务必要小心。”

说着，又懊悔道：“早知道，那天我就答应人家提亲了。”

陈允慧笑道：“我还是挺喜欢绣花的，娘不必自责。”

陈母瞪了陈允慧一眼：

“小孩子懂什么，等你真绣一辈子，后悔都没用。”

陈允慧：“好吧，那我今天好好表现，我们走吧。”

陈母欣慰笑道：“这才对。”

陈家的帮佣李大叔牵着牛车等在门外，李大娘背着装备用衣服的包袱跟着。

——

等陈母与陈允慧在前山正殿拜了佛，抽了签，绕去了后山镜湖。

却见那日的媒婆李老太太与秦老夫人，已经坐在镜湖边上的亭子里了。

亭子里还站着一个男人，长相可谓是眉清目秀，面若敷粉，唇若涂朱。

到不愧是男主。

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确实是个温和有礼的美男子。

只是，实在过于文弱了。

非常符合陈允慧心里对秀才这个称呼的固有印象——看起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陈允慧默默的叹了口气，她不想嫁给这个秦秀才。

她本来的打算是：

如果他和原主有关系，她就不嫁，如果没关系，她就认真考虑考虑。

但现在看来，就算没有关系，她也不想嫁。

这个秦秀才长的真的太秀才了。

两家人互相说了几句吹捧对方孩子的客气话，就支使着两个年轻人绕着镜湖转转看看风景。

李大娘在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跟着。

秦秀才也带了个书童远远地跟着。

陈允慧低着头装害羞不说话。

秦秀才也一声不吭，直到走到镜湖对面，秦秀才才忽然说道：

“听我娘说，你不答应我的提亲，我才意识到我忽然找人上门提亲是不是唐突了你。”

陈允慧仍是低着头，微微皱眉，这话模棱两可，完全听不出来两人是不是有私情。

秦秀才停下脚步，看向陈允慧。

陈允慧也跟着站定脚步，抬眼看了一眼秦秀才的表情，又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去。

秦秀才：

“我从没跟其他姑娘相处过，更不知道提亲还有潜规则，陈姑娘，提亲的事实在抱歉。”

说着拱手弯腰做了个赔礼。

陈允慧轻吸口气，从没跟其他姑娘相处过，那跟原主有没有相处过呢。

既然他模棱两可，那她也只能跟着模棱两可了。

想到这儿，陈允慧倒退两步，微侧过身，算是避开了他的赔礼，但嘴上也没有说原不原谅的话。

秦秀才直起身，声音诚恳的道：

“自从上次在绣庄与姑娘一别，我便一直对姑娘心向往之，只因平日里只知读书写字，不通俗礼，慢待姑娘了。”

“只是我想娶姑娘的心天地可鉴，忘姑娘勿弃之。”

陈允慧心里松了口气，她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门，既然是绣庄一别，那肯定是与原主的事情。

那她肯定是不能嫁给他了，接下来只要想法子，搅黄了这婚事就行。

秦秀才看陈允慧一直不吭声，忽然苦笑道：

“上次在绣庄，姑娘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我，可是我却一直念念不能忘。”

“此生若能娶姑娘为妻，一定珍之重之，惜之敬之，绝不敢慢待姑娘。此生唯姑娘一人，绝不纳妾。”

看陈允慧仍旧低着头不说话，接着加码道：

“姑娘可是担心我日后做了官，背弃了姑娘？”

“姑娘可放心，我在此发誓，此生只娶姑娘一人，绝不纳妾，若违背誓言……”

陈允慧听到原主可能都没注意到对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

但她可不敢背上这般沉重的誓言，急忙阻拦道：“不行。”

秦秀才惊喜的看向陈允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你放心，只要不违背誓言，就不会有事’之类更能感动对方的话。

陈允慧便疾言厉色道：

“我还没答应嫁你，你便要发誓，是觉得已经十拿九稳，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我就非得嫁你不可了？”

秦秀才目瞪口呆：“……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允慧：

“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不嫁，你的誓言不是会应验吗？怎么，你非常想让自己下场凄惨了？”

秦秀才：“……我只是想让姑娘看到我对你的心。”

陈允慧：“那就是你觉得誓言不会应验？所以，随便说着玩玩？”

秦秀才满脸焦急，急切道：

“姑娘，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让姑娘知道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嫁给我会过得非常好。”

“我宁愿自己过得不好，都不会让姑娘过得不好。”

“我没有同女子说话的经验，可能语言不当，引起了你的误会，但我的一颗心真的全是姑娘。”

陈允慧忽然发现：

这个看似笨拙、纯真、质朴、不会说话的呆秀才、呆书生，其实一点儿都不笨，一点儿都不呆。

还非常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