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来的快，去得也快。比试在二日后便会如期举行。

烟家正厅内，十二盏青铜鹤嘴灯将每个人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烟若岚跪坐在最末席的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青竹席的边缘裂纹。家主烟明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玄天宗十年一度的选拔在即，我烟家这次..."

"父亲！"烟海棠突然直起身子，石榴红裙裾在席面铺开如血，"女儿请求父亲给予我机会，来日必定让父亲倍有面子。且女儿已突破炼气四层，在青州闺秀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焦急，反倒是一副势在必得。

烟若岚盯着自己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里连最基础的金刚诀法纹都画不完整。她偷偷从袖袋摸出半片玉简，指腹摩挲着上面"气海倒悬"四个小字，这是她昨夜从《玄天问道集》残卷里抄录的疑难。

"砰"的一声，烟海棠的茶盏重重落在她面前席上。

"烟妹妹又在偷看什么？"烟海棠指尖一挑，玉简便飞入她手中，"哟，连筑基都未到就敢研究气海异变？也不怕走火入魔？"

席间响起几声轻笑。烟若岚耳尖烧得通红，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两指夹走了玉简。

"《玄天问道集》第三卷第十二章。"柳颜的声音像浸了寒泉的玉，"讲的是如何借气海异相突破瓶颈，海棠姐姐不妨也看看。"

满座寂静。烟若岚仰头望着这个柳颜，心间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阵涟漪——柳颜今日束了高马尾，露出线条锐利的侧脸，灯影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笔直的光痕。

烟海棠的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柳颜，你一个来历不明的..."

"够了！"烟夫人柳青突然开口，"颜儿既入我烟家，便是长女。"

柳颜却已蹲下身来，玉简在她掌心泛着莹润的光。烟若岚发现她的指甲修得极短，指腹有厚厚的剑茧。

"这里漏了半句。"柳颜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气海倒悬时，当以足少阴经为引'，你今晚来我院子，我补全给你。"

烟海棠突然拍案而起："父亲！难道要让这些..."

"选拔按老规矩办。"烟明德捋须打断，"二日后的比试，文试考道经，武试测修为。"

*

散席时，烟若岚感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拽。柳颜塞来的纸条上墨迹未干：「戌时三刻，东墙第三株梅树下见。带着你的疑问来。」因为在正宫，她们二人表面不能太过亲密，便只能用此方法传话。

她抬头时，只看见柳颜离去的背影，那根靛青发带在暮色中飘得像一尾游鱼。烟海棠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翻身。"烟海棠指尖凝出一缕冰蓝色真气，轻轻划过烟若岚的衣领，"你那点心思，我..."

"海棠姐姐。"柳颜的声音鬼魅般从廊柱后传来，"令尊正在找你商量购置新的护心镜。"

待烟海棠悻悻离去，柳颜的身影彻底融入暮色。烟若岚攥着纸条蹲下身，发现方才被真气划过的衣领处，不知何时贴了一片金箔似的符纸，正微微发烫。

*

戌时的梅园浮动着冷香，烟若岚抱着包袱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东墙第三株老梅虬枝如铁，树下却不见人影。

"迟了三刻钟。"

清冷嗓音从头顶传来，烟若岚惊得倒退半步。柳颜倒挂在梅树枝头，靛青发带与青丝一齐垂落，在月光下像一匹流淌的墨瀑。

"柳、柳姐姐怎么..."

"上来。"柳颜翻身轻飘飘落在她身后，双手突然掐住她的腰肢，"闭气。"

一阵天旋地转，烟若岚还没来及惊叫，后背已抵上粗糙的树干。柳颜单膝跪在她两腿之间的枝桠上，右手撑着树干，左手仍贴在她腰间。

"修仙第一课。"柳颜呼吸带着白雾拂过她睫毛，"克服恐惧。"

烟若岚这才发现自己在十丈高的树梢颤抖。“不是吧….穿越了还要受苦..？”她下意识抓住柳颜的前襟，指腹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两寸。

"玉简呢？"

带着薄茧的指尖探入她前襟，烟若岚僵住了。柳颜却神色自若地取出她贴身收着的玉简，指尖在"气海倒悬"四字上一敲，竟浮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

"玄天宗秘传的注解。"柳颜忽然贴近她耳畔，"用体温才能显形。"

烟若岚耳尖发烫，那缕游丝般的气息继续往下钻："现在跟着我呼吸——吸气时想象灵气从足心涌泉穴..."

冰凉的手突然覆在她小腹，烟若岚倒吸一口气。

"错了。"柳颜掌心微微发烫，"是足心，不是丹田。"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腿侧滑下，隔着罗袜精准点在脚心。烟若岚脚趾猛地蜷缩，却听见一声极轻的笑。

"这么敏感？"柳颜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修仙之路可漫长得很。"

月光穿过梅枝，在柳颜侧脸投下斑驳影痕。烟若岚突然发现这位养姐左眼下方有颗极小的泪痣，平日被额发遮着，此刻却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专注。"柳颜忽然用玉简轻拍她脸颊，"现在试着引气入..."

"咔嚓"一声脆响，树枝突然断裂。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烟若岚感觉自己被整个裹进青松气息里。柳颜抱着她旋身落地，大袖翻飞如鹤翼。

"第二课。"柳颜仍紧搂着她的腰，"永远留三分灵力护体。"

烟若岚这才发现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柳颜的睫毛在月光下根根分明，眸色比平日更浅，像两潭融化的琥珀。那只扶在她腰后的手忽然加重力道——

"谁在那里？"

巡夜家仆的灯笼晃过墙头。柳颜瞬间松开手，烟若岚却腿软得直接跪坐在雪地里。

“柳..柳姐姐…”

"笨。"柳颜拽起她时，拇指重重擦过她腕内侧，"明日寅时，还是这里。"

靛青发带一闪消失在梅林深处。烟若岚摸着发烫的手腕，发现不知何时被画了道隐形的聚灵符——正是柳颜方才擦拭的地方….

柳颜：好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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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