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亮飞舞的尘埃,密密麻麻的树叶下是一条条织成网的光带,步入这片森林,二十多米高的树一棵又一棵无穷尽,仿佛一座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森林内,几截木头横放在地,统一穿着深蓝服饰的玩家坐在木头上休息,不远处树冠阴影下是一群穿着浅绿色衣服的玩家,再往远处,是以衣着划分区域的不同势力玩家。
他们三两成群,大部分玩家的五官高度相似,在不显示昵称的地图区域只能靠穿着来辨认敌我。
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即使有什么需要沟通,他们也只会附在耳边低声言语,比偶尔窜过的生物在丛林中造成的声响还小。
沉默和寂静在这片森林构出一幅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一片火红的区域,‘尺夜’身体轻盈得犹如一只小雀,轻松就跃上树顶保持了平衡,蹲下后仰脸看向高空。
他的瞳孔有一圈很淡的光晕,像微风下波动的肥皂泡,时而闪烁浅薄色彩,时而轻轻收缩,这一圈奇异光晕让他能睁眼直视太阳,仔细分辨大自然反馈给自己的信息。
没多久,‘尺夜’随意垂在腿间的手掌心有一抹光华由盛转衰,他垂头落回地面,闭上眼睛缓解干涩。
“奇怪。”‘尺夜’疑惑,“‘信标’怎么会丢失了?”
【高能卡牌:世界公幕——说明:太阳是一切存在的源头——效果:可通过直视太阳在一定时间内获取信息】
太阳笼罩的范围都是可进行信息收集的区域,而不同于现实的一半光一半暗,全息游戏‘贝鸥司’内的太阳能包裹游戏地图的各个角落,随时都能为卡牌使用者提供帮助。
‘信标’是世界公幕激活的媒介,相当于一种追踪器,卡牌持有者可通过太阳获取被追踪者的实时信息。
但现在,‘尺夜’的探查范围内却没有那个被他特殊标记的光点。
‘尺夜’刚一回到公会领域,一直关注的‘焦糖布叮’就问道:“怎么了?”
“跟丢了。”‘尺夜’补充道,“三分钟前他还在一圈西南方,距离我们两千四百米左右的位置。”
闻言,‘焦糖布叮’宽慰道:“会长暂时没有反馈撤退,不用担心。”
“不,”‘尺夜’低声道,“世界公幕不会无缘无故丢失目标,‘残贝’或许已经察觉到了。”
“放宽心,世界公幕的隐蔽性可是公认的前二十名。”‘焦糖布叮’语气笃定,“他最大的倚仗就是那两张神权卡牌,现在神权卡牌全部失效,呈欲森林里都是他的仇家,就算被追杀不也只能躲躲藏藏不敢突围么?没有你说的那么神。”
“别轻敌。”‘尺夜’肃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残贝’,但他不是一个空架子,世界公幕隐蔽性是很强,但你别忘了,他刚才隔着两千多米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
“这有什么?只要提前把精神护盾套在身上,三千米我也能防。”
“已有的非神权卡牌中,精神护盾的极限是一千五百二十四米。”
“又不是没办法延长使用范围,好几种辅助卡牌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而且呈欲森林还有材料能扩大卡牌效果,刚才不过是巧合而已。”
“不可能是巧合,他可是‘残贝’。”
“你到底是在跟我辩论卡牌使用方法,还是在谈论你有多喜欢他?”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特殊视角里的‘焦糖布叮’头顶悬浮着一条绿色血条和一条蓝色精神条,在他逐渐失控的情绪下,血条掉到了最后三分之一,蓝色精神条也只剩岌岌可危的一丝,再继续往下掉,他就会精神失控从而加速血条的清空,原地下线。
“……”‘焦糖布叮’沉默片刻,握住腰带别着的其中一管淡蓝色药剂,拇指推开瓶塞,仰头喝下。
剔透的莹蓝色顺着喉咙肌肤往上蔓延,一丝丝几乎不可见的光在‘焦糖布叮’双眼处汇聚,最终在眼球上覆盖成一层很薄的膜,再缓慢熄灭,“听你的,尺大队长。”
呈欲森林,全息游戏贝鸥司内六大高危游戏地图之一,能扩大人内心微小情绪,加速玩家血液流速和心跳,伴有幻觉、错乱等精神和视觉方面的影响,来达到清空血条的目的。
这管淡蓝色药剂名为‘静神剂’,是进入呈欲森林一圈的最佳辅助道具,它能强行控制并平衡玩家大脑皮层的活跃状态,在最短的时间将起伏的心绪平息。
‘尺夜’见状,明白‘焦糖布叮’对‘残贝’的成见已经深到扰乱了他正常的判断,识趣地不再多说:“还是通知一下会长吧。”
“好。”‘焦糖布叮’起身。
咚!
一声闷响惊起森林中所有正在休息的玩家,地面猛地颤动一阵,原本平静的草丛、灌木、树冠窜出了许多难以形容的生物,它们大部分被吓得四处逃窜,眨眼便不见踪影,少部分慌不择路,直接撞进玩家狩猎范围,被杀掉后变成了各种材料。
窃窃私语逐渐变大,死寂的森林瞬间恢复活力。
“怎么回事?”
“无聊老半天,终于有人打起来了。”
“那片的树倒了,在那个方向。”
“那好像是二圈交界处,掉落可能性最大的区域……等等,难道是衡蝶玉涙之弓出现了?”
‘衡蝶玉涙之弓’几个字像一块捅了蚂蚁窝的炸弹,将原本还算平衡的局面炸得混乱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下来,接二连三拿出一管静神剂喝下,心照不宣地再次拉开和其他公会玩家的距离。
部分公会领头人隐晦望向‘尺夜’的方向,眼神略带威胁和暗示。
“三小队原地待命,随机应变。”‘尺夜’没有理会,迅速安排,“一小队和‘焦糖布叮’立刻去西方找会长,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的发现,二小队现在跟我去查探情况。”
“是!”
“布叮。”
‘焦糖布叮’停下脚步。
“注意安全。”
“……”‘焦糖布叮’紧抿的嘴唇分开,轻快道,“知道了。”
—
呈欲森林一圈,东方。
庞大到夸张的怒雷带着尖锐鸣声冲天而下,将提前察觉到危险气息,迅速往后跳跃的‘巧乐酱’笼罩,刹那照亮了森林中所有阴影角落,再一次让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和震颤。
不对。
‘勇闯榜前’眼睛一眯。
雷瀑的颜色怎么变深了,是错觉吗?
不等他细想,眼前的雷瀑忽然凝固。
“有时候真不懂你们。”
被雷瀑淹没的声音艰难传出,接着,气势磅礴的怒雷像烟花一样炸开,四散的星火消失,露出里面站着的完好无损的‘巧乐酱’。
她整理了下被狂风吹皱的衣裤,“没有足够实力却拥有很强的胜负欲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只不过在帮你早点认清现实。”
对面的‘勇闯榜前’额头微跳,眼中的莹蓝色疯狂打转,显然他的情绪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影响到了自身精神条和血条的稳定,静神剂也快不起作用了。
他前段时间的游戏昵称是‘榜前第一’,本想用来表达自己在这个游戏里依然可以拿下个人榜排行第一的位置,没想到第一次上线就被人嘲了。
走出登录区、下地图、进市场,只要是看到他昵称的人都会笑两声,每回都气得他提着卡牌找人决斗,结果十局输了九局,还有一局是对面赶着下线吃饭放了大海。
PVP游戏里号称‘制霸终结者’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埋头苦学,迅速把握了贝鸥司的基本游戏制度,拼命刷卡牌,等着凭实力一雪前耻,
但慢慢的,他发现贝鸥司和一般全息游戏在玩法上有很大不同。
一般全息游戏有很庞大的算法和道具加成,就算四体不勤、反应迟钝也照样能打怪升级探索世界,战力基本靠数据堆砌。
在贝鸥司却要实打实地依靠自身思维敏捷度和四肢灵活度,简单来说,玩这个游戏就像身体穿进一个神秘真实存在的世界,就算拥有同样的卡牌,同一件事所得的结果完全取决与玩家自身的实力。
——也就是说,挂了休闲游戏标签的贝鸥司居然有硬性条件的门槛!这是诈骗!它到底是怎么上全息游戏排行榜第一的?
‘勇闯榜前’意识到常年不运动不健身的自己开局处于劣势,又不愿意轻易认输,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摸摸索索一个多月,正巧碰上四五个月才出一张的最高稀有度的‘神权卡牌’争夺现场,‘勇闯榜前’想加入这趟浑水以此验证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成果。
没想到面前这名第一次见面,他完全不认识的玩家,在看到自己的昵称后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然后用劝慰的语气说出一句:“你……可以闯一下第五百,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个人榜只排名到第五百。
莫名其妙的不加掩饰的羞辱让‘勇闯榜前’气血上涌,想也没想直接掏出自己这段时间收集的攻击力最强的卡牌,一激活就冲对方劈头盖脸打过去。
但他没想到‘巧乐酱’居然这么轻松就化解了雷瀑,要知道这张卡牌可让他了结了十几桩新手时期的耻辱。
这人难道是榜前高手?
难不成……是来刷他卡牌的?
“不!不需要。”
‘勇闯榜前’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他打算先离开这里,去地图刷刷高能卡牌,等成长起来以后再找这个人打一架。
这么想着,‘勇闯榜前’立刻转身冲向未被毁坏的森林。
刚踏出一步,他眼前晃了一下,脚下像踩到突出土包,踉跄一下险些站不稳,发烧了似的头重脚轻,胸口一下被堵住,难受的要命。
‘勇闯榜前’反应过来,迅速取出卡牌抹除不知什么时候落到自己身上的负面效果,一抬头,头皮一紧,下意识后跃撤回开阔地带。
几分钟前,这片区域一里内都只有他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玩家,而现在,他视野所及之处能落脚的地方全站满了人,穿的花花绿绿,泾渭分明,但都统一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他。
被雷瀑清出的一片小空地内,‘勇闯榜前’头一次正面承受这么大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揣摩游戏的经验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贝鸥司启动至今四年多,最高稀有度的神权卡牌却仅有十一张。
今天新出的降落点在呈欲森林的衡蝶玉涙之弓是第十二张。
先不论呈欲森林本身的特性,就单说今天到场的,什么知名公会的砥柱玩家,什么独狼中的高手,神权卡牌一出,争夺的势力必定榜上有名。
玩家与玩家之间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也有互相合作但暗地里掐架的,但不管平时这些玩家怎么相处,今天在这里的人都秉持着同一个原则——衡蝶玉涙之弓出现之前互不打扰,出现之后各凭本事。
也就是说,他刚才气血上涌的攻击打破了这个平衡。
嚣张的雷击宣告一个信息:衡蝶玉涙之弓出现了。
——卡牌在不在他手上由不得他决定,其余玩家只知道他是第一个发起攻击的人。
他现在大概率成为了众矢之的,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都怪那个人!
‘勇闯榜前’怒气冲冲回头,“你是不是故……”
‘勇闯榜前’的话戛然而止,他身后哪还有刚才激怒自己的人?
电光火石间,‘勇闯榜前’迅速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眼中的莹蓝色快要兜不住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压抑着怒火和慌张解释:“我没有看到那张卡牌!刚才会出手是因为有人挑衅我!”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被凝固的气氛吞没,四周的视线没有丝毫松动,‘勇闯榜前’暗骂一声,放低了声音继续道,“肯定是刚才挑衅我的那个人,卡牌绝对在她手上!她引我动手就是为了转移视线!你们扩大范围搜索,她一定还没走远!”
有人迟疑地收回目光,和身边同伴交流:“这人看起来不像有实力拿到卡牌的样子,或许真的有人暗度陈仓?”
“不一定。”玩家冷笑一声,“说不定是他在暗度陈仓,先叫兄弟们扩大范围警惕出入的玩家,我们就在这等着。”
“好。”
“别装了。”有人大声一句,“我刚才就看到你手里有一张神权卡牌,你说不是衡蝶玉涙之弓,那是什么?”
‘勇闯榜前’震惊:“我手里什么时候有……”
“就是,我也看到了。”另一名玩家打断他,“一把白色的大弓,特别大特别亮,老远我就看到了。”
“对,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还感叹这把弓怎么这么漂亮,原来就是衡蝶玉涙之弓,怪不得。”
“看来你演技不错。”
“呵。”
“我没有!”‘勇闯榜前’胸口一烫,连忙稳定情绪,减缓精神条下降的趋势,“我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他们怎么可能都说见到过?”
“何况他们几个还是不同势力的,没理由合伙栽赃你,可信度明显比你要高。”
“神权卡你把握不住,还是自己交出来吧,免得被杀。”
“不是,你们……”‘勇闯榜前’被气得喉咙一堵。
六年游戏生涯,他还从没碰到过这种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情况,精神条直接触摸到了底线,眼前开始发红,耳边只剩自己剧烈喘息的声音。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的视线突然翻转,好像脑袋朝下吊了起来,仿佛蒙了一层膜的耳朵里钻进一阵哄吵声,似乎在喊什么但听不清。
冰凉的风吹得他因极度愤怒而肿胀的双眼变得干涩。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自己真的会被气死在游戏里的错觉。
—
在一道虚影从外围突入,一把抓起‘勇闯榜前’,趁周围人反应过来之前传送离开后,彼此警惕,互相猜忌的人群炸了开来。
“谁!”
“我就说那小子肯定是装的!这一定是他的同伙!”
“绝对是衡蝶玉涙之弓,快追!”
“跟上去,你去通知其他小队,让他们往我们的方向包抄过来!”
“是!”
玩家们全都顾不上在呈欲森林保持心平气和,匆忙吞下静神剂。
那可是一年最多出三张的神权卡牌!
于是,所有人都一边提防其他人,一边用自己的办法搜索着刚刚消失的‘勇闯榜前’和不知名玩家,这一片从上到下被翻了一遍,前前后后来了几十波人重复搜查流程。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这片一片狼藉的事发区域不再有玩家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投射尘埃光芒的空气忽然扭曲,一名穿着初始新手服装的玩家扛着‘勇闯榜前’出现在空地中央。
玩家将‘勇闯榜前’放到地上,手指在他心口一抹,和静神剂相同颜色的光芒从中抽离。
接着,玩家从‘勇闯榜前’腰间抽出一管静神剂,捏开他的嘴巴灌了进去。
“还差一步。”
玩家站起身,眯眼看了看高空那颗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快五点了。”
—
捕捉到熟悉波动的‘尺夜’当即加快速度,顾不上队友能不能跟上自己,身形眨眼消失。
周围茂密的树林往两边退去,露出被雷击清理出的小片空地,‘尺夜’看到空地中央昏迷的玩家,谨慎减缓速度,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靠近查探情况。
“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精神过载,还有一口没完全咽下去的静神剂吊着命。”‘尺夜’没有得到有用信息,正准备起身,却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再次蹲下仔细辨别,“这是……‘沉香’?”
【高能卡牌:沉香——说明:世界初生的宁静——效果:每次可使玩家持续处于绝对冷静的状态半个小时】
这是只有一张的‘独张卡牌’,而它在‘残贝’手里。
在贝鸥司,部分玩家创建角色时都用随机数据,另一部分玩家,例如对捏泥一样复杂的创建角色过程感兴趣的,或榜上有名且外貌装扮无人敢复刻的玩家才能凭借脸被人一眼认出来。
在这种玩家群体中,‘残贝’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他总是顶着游戏默认角色形象,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和一套白棕加皮靴的装扮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四年多的时间内凭个人之力,让全游的人一见新手套装就发憷。
‘残贝’行事全凭他对卡牌的喜好,这一点难以捉摸,有好些个专门研究他的玩家钻研许久,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规律。
因为‘残贝’手里的卡牌有一部分是公认的废卡,却能被他发挥出让人目瞪口呆的用处,对卡牌无人能比的理解度是‘残贝’名声大噪的重要原因。
但几乎所有贝鸥司玩家都可以肯定的是,嚣张又独来独往的‘残贝’在游戏里绝对没有朋友缘。
‘尺夜’疑惑起身,用卡牌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残留气息,再次将视线投向躺在地上的玩家。
‘残贝’为什么要用沉香去保护他?那可是冷却时间长达一天的珍贵高能卡牌。
淡淡的檀香味在被察觉到存在后越发明显,‘尺夜’弹开一瓶静神剂喝下,转身对终于赶上来的队友:“‘残贝’出现了,你们去西方告诉会长,衡蝶玉涙之弓大概率在他手上,让会长注意一下用了伪装的玩家。”
“好的。”
“然后,”‘尺夜’语速变慢,“叫布叮进二圈……”
‘尺夜’话音骤停,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名为震惊的神色,他面前的队友目光空洞,穿透他齐齐看向他身后某处。
还有其他玩家在。
那人激活卡牌却没有任何气息泄露,对卡牌的操控达到了行云流水的程度,绝对是榜上有名的高手。
‘尺夜’当机立断用卡牌将队友护在一处,随后转身面朝那片空地,垂在身侧的手心有两点光芒掠过,无源的风卷动空气。
周围不知何时又陷入安静,连生物窸窣声也沉寂下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尺夜’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温度,他警惕地撑开卡牌:“出来。”
咔嚓。
干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
仿佛有玻璃罩盖住了这片区域,空气突然凝固的让人有些窒息,‘尺夜’恍惚一瞬,反应过来立刻取卡牌甩出一把大到夸张的锤子,单手握着用力甩向左侧。
带着空气流动的铁锤碰到障碍物般顿在半空中,‘尺夜’手臂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的牙关缝隙缓慢流下鲜艳的红色。
直到肉眼不可见的屏障被铁锤打碎,在空中爆出泡沫般的光彩碎片,他在铁锤的惯性作用下转了半圈才稳住身体。
立即补足血条,‘尺夜’收起锤形卡牌:“出来。”
依然没有人回答。
‘尺夜’沉下心绪思考。
这种程度的攻击力一定是高能卡牌,结合对方表现出的实力,很有可能是前百的玩家,敌暗他明,形势十分不利。
现在的战斗在刚才的雷瀑后无法吸引四周玩家的注意,相反,还会让其他玩家选择谨慎远观,等待战斗结束才过来。
会单独行动,还会突然偷袭的榜前百玩家有很多,不管怎么筛选,目标范围依然不下两位数,在思考的短暂时间内,‘尺夜’接了不下六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的试探意味很重,只是用一种会收缩的屏障困住他,第二次,第三次,攻击一次比一次迅捷猛烈,六次冲击下来,这片被清理出的空地足足扩大了十多倍。
但周围依然没有第三方的存在。
是屏蔽卡牌吗?
‘尺夜’艰难撑起身体。
对方状态如何先不说,他现在的精力条几乎交底,而玩家没有精力条就无法激活卡牌,只能任人宰割。
“我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你可以放心露面。”‘尺夜’撑着只剩一截的树桩舒缓呼吸,艰难掀开眼皮,他能感觉到附近有很混乱的波动,像好几个玩家身上的卡牌气息纠缠撕咬,应该就是袭击他的那些玩家,“但我有一件事觉得奇怪,你们配合的这么好,不去争夺神权卡牌却来围剿我,为什么?”
对方依然没有答复。
但‘尺夜’还是捕捉到了一声很轻的笑。
他精神一振,又道,“我身上有什么你们感兴趣的卡牌?”
“们?”那人好笑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到这个声音,‘尺夜’忽然愣住,有些恍然,又有些难以置信:“……股东?”
——第一顺位公会‘众济会’的会长‘没钱来找我’,因氪金力度高达八位数而荣获‘头号股东’别称的玩家。
像是憋不住的笑声在‘尺夜’背后出现,他浑身一僵,脑袋嗡鸣,感觉到温热的黏稠液体从七窍流出,四肢酸软提不起力气。
“恭喜你,答对了。”股东蹲在‘尺夜’身旁,穿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惹眼套装,一张精心捏造的脸上挂着欣慰,“我刚才还想着给你一点小小的提示,没想到你根本就不需要。”
“多谢夸奖。”‘尺夜’两眼发黑,“但众济会和我们公会的利益互不冲突,我和你也没有私人恩怨,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吗?”
尽管他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了,如果说‘残贝’和其他玩家发生冲突是为了心仪的卡牌,那么股东做事就纯粹是看他心情,以往也有不少玩家莫名其妙被他干掉,最离谱的一个理由是那名玩家头发颜色反光闪到他眼睛了。
猜到原因是一回事,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被一个疯子盯上又是另一回事,‘尺夜’无论如何都想从股东嘴里追寻一个答案。
“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的朋友,当然可以告诉你。”股东贴心地帮倒在地上的‘尺夜’翻了个身,让他正面朝上保持呼吸,“我最近得知你们会长正到处收集神权卡牌,所以我打算提前自保一下,这次在这里,下次就约个地方吃饭握手言和,怎么样,答案还满意吗?”
‘尺夜’瞳孔一缩:“你!……”
“嘘!”股东伸出不知何时戴上白手套的手捂住‘尺夜’的嘴,另一只手慢悠悠从空中抽出一把轻薄的银匕首抵着他的喉咙:“通常情况下,你该问我是谁向我透露了消息,作为你们会长的左膀右臂,你的专业性还有待加强,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成长。”
本就精力条匮乏,血条见底的‘尺夜’在他说话的间隙就停止了呼吸,他的身体在生命值清零的一瞬分解成无数虚幻的方块消失在空中,像放了一场渺小的烟花。
股东撤掉手上屏蔽触觉的卡牌,有些嫌弃地踹开脚边一块沾染血迹的石头,视线轻飘飘从前方扫过,忽然恶作剧得逞般愉快地大笑出声。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树干直起腰,面朝‘尺夜’消失的方向:
“骗你的。”
tip1:
卡牌稀有度:
普通→高能→神权
tip2:
独张卡牌:例如文中‘衡蝶玉涙之弓’,全贝鸥司有且仅有一张
非独张卡牌:如人手一张的新手卡牌套装、限时不限量刷怪可爆卡牌等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