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桓池最后一次见蒋良舒是上个月,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碰面时间,但他能肯定,当时蒋良舒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半点异常。

蒋良舒那个时候没有激活背包?还是知道他看不到?

桓池疑惑皱眉,再次将所有‘从眼’记忆浏览一遍,确定只有蒋良舒一个人有玩家光环,其余路人也并没有异常表现,他才将萨妣洛斯红线收回来。

酊鹤群岛位于最南方,由两个中间夹着海域的大型海岛构成,位于地图上方的叫大半岛或上半岛,位于下方的叫小半岛或下半岛,其余海域有许多未开发荒岛,及少数已开发旅游岛,是夏冬两季旅游业最巅峰的城市。

小半岛有一条可以直达隔壁湖立市临海机场的跨海大桥——‘交汇大桥’,约莫四十九公里长。

桓池三人跟着‘从眼’记忆一路追到交汇大桥。

面具男没有使用传送,而是选择步行来为他们留下充足的线索,他要么拥有足够信心来说服桓池和梁丘商不对他动手,要么拥有足够实力同时应付他们两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挺让人不爽的。

“他一路撒饵,是想钓哪条鱼?”梁丘商显然也猜到了对面的打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陈冬冬却在他脸上看到了皮笑肉不笑的冷意,浑身一抖,默默挪向桓池那边。

算他看走眼了,他没想到这位说话语气不变、表情单一的酷哥才最好相处,只需要处处配合他就行,反而另一个看起来阳光开朗好说话,没想到一言不合直接下死手!

桓池需要维持萨妣洛斯,精神消耗量极大,神域的维持者在三人开始移动时就换成了梁丘商。

确定方向后,梁丘商激活空间跳转,三人一同出现在交汇大桥另一端,也就是湖立市临海机场。

桓池收起萨妣洛斯,缓慢深呼吸几组调节过度使用卡牌带来的眩晕,等眼前的东西不再出现重影,他说:“陈冬冬。”

“来了。”陈冬冬迫不及待地应一声,飞速远离梁丘商。

桓池递过去一个手环:“戴上。”

陈冬冬戴上手环,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有些警惕,但手环只是在他腕部散发微微凉意,并没有咔嗒一声开始倒计时,也没有在他脑子里植入奇奇怪怪的程序。

陈冬冬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功能与萨妣洛斯相照应的卡牌,能反复重现陈冬冬‘从眼’中储存的记忆,捕捉使用者需求的人或物的方位,并将其以微弱的烟雾形象具现在使用者视线中,进一步精准追踪,但失败率偏高,十次不一定有一次成功。

桓池接连抽取十几次才成功捕捉到一丝缥缈,随时都会消散,一不注意就会失去踪迹的气息,这缕气息沿着他们眼前的宽阔空地一直进入候机大厅内部。

抽取过程只有几秒,但突然沉默下来的桓池让陈冬冬下意识屏息,等到他有动作,陈冬冬才又一次放下悬到喉咙的心跳。

梁丘商眼中有模糊的书影快速隐没,刹那便恢复正常,偏头对桓池说:“我来吧。”

“不。”桓池轻轻呼出一口气,隐约有光芒的手掌在梁丘商的胳膊上一碰,“走。”

候机大厅。

让梁丘商和陈冬冬守在便利店门外,桓池隐藏身形,独自在缥缈气息的指引下进入便利店,左转右拐,走到了饮品区,刚一转进角落,桓池就停下脚步。

摆满了汽水的饮料架区,有个穿着单薄脏烂,头发杂乱的人坐在地上,靠着货架,脑袋低垂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机。

桓池转过身体,脚步落下,微不可查的波浪在他脚底荡起,转瞬平息。

便利店里的顾客,无论是选好了东西的还是正在挑选的,都在短暂愣神后转身走向出口,期间或看手机,或和身边的好友、伴侣聊天,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来了。”蒋良舒声音沙哑,像是熬了几夜,一口气抽了几包烟的嗓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桓池问道。

蒋良舒没回答,埋着脑袋笑了笑:“我没想到是你。”

他额头抵在掌心揉两下,似乎有些头疼,颓然道,“怎么办小池?”

桓池沉默片刻,道:“佳佳呢?”

蒋良舒没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他肩膀抖动,慢慢抬头直视桓池,脸庞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他有些崩溃地冲过来抓着桓池的衣领,脸上布满泪痕和疲惫,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小池,我要怎么把我的佳佳救回来?我要怎么才能救得了她?”

微弱的风吹进桓池眼里,酝酿着风暴的乌云骤然压下,奇异的波动强烈到等在外面的梁丘商眼睛一眯,扭头往便利店里看去。

陈冬冬心底一颤,直觉告诉他,这位好像又要干点什么了。

梁丘商起身走到便利店收银台,那里只有一名男性收银员,他手撑柜台略微弯腰,露出一个笑容:“朋友,我买的水有点多,能拜托你帮我拿一段吗?出门右转一会儿就到了,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拜托了!”

“啊,可是……”收银员有些犹豫,探头看了看梁丘商脚下三提矿泉水,环视一圈,见现在没有顾客,才点头道,“好吧。”

“十分感谢。”梁丘商双手合十,感激地笑着道。

等收银员踏出预估范围,特意吊在他身后的梁丘商抬手一甩,一团如水银的东西被他扔到地上,银色东西触地膨胀,眨眼间将整个便利店包裹。

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有近到贴脸的距离,才能看到阳光下肥皂泡一般绚烂而梦幻的光华。

收银员身体一晃,弯腰放下手中一提矿泉水,眼神空洞地在便利店门前停下脚步。

“接下来一个月多多锻炼身体。”梁丘商笑着对收银员打个响指,抬眼瞥向同样被影响了神智的陈冬冬,“这么菜还敢接来历不明的委托。”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往后仰头懒散地靠在墙上,抱着胳膊悠闲哼起歌。

桓池身体被狂躁的风掀到空中,他撞到的货架都像虚拟物品一样闪烁,等他离开后又恢复原样。

落地扭腰往后一跃,桓池抬手挡下一把夸张的重剑,被余力往后推了几米。重剑本身的力量加上持有者的力气,让桓池脚下的地板都出现了破碎痕迹,好几秒才蠕动着愈合。

蒋良舒站在原地,抬起的手一点点往下压,重剑在他的操控下逐渐逼近桓池的脑袋。

呼吸在重量压迫之下滞塞,桓池立刻张开依附于人体的氧气薄膜以抵消重剑带来的窒息感——这是桓池在贝鸥司探查普通海域地图时用过一次的水下呼吸道具。

他抵挡重剑的那只手艰难绷直食指和中指,再迅速握拳。

厚重如蓄水棉被的压迫感令蒋良舒脸色一凝,猛一扬手却来不及收回重剑,后仰的重剑被无形之物拉扯悬停空中,没有继续往下,也没有听从持有者命令后撤。

见回收无望,蒋良舒手一握,重剑震颤,随后在挣扎时划过天花板,石塑碎屑哗啦啦落下,在触地之前分解为光影消失。

重剑嗡鸣破碎,炸成转瞬即逝的烟花。

“小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蒋良舒没有继续抽出卡牌,主动将卡牌化形的东西爆开对他的负担并不轻,唇齿间已经有些许鲜血渗出,他那双暗淡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桓池,好似在问他问题,又好似在反问自己。

桓池不再应声。

看样子应该是谁掳走了尚枣佳并借此威胁蒋良舒,让他把自己引到某个地方。不过蒋良舒好像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否则他也不会下禁制驱散这家便利店的客人,为这片区域布下数据结界。

他大可混在非玩家中动手,既能打桓池一个措手不及,也能让桓池投鼠忌器。

蒋良舒也不想牵连无辜人。

他虽然思虑过度,精神紧绷,但还能好好克制不伤无辜就说明有转圜的余地。

桓池不想和熟人动手,尤其对方还是唐齐义的熟人。

覆盖体表的波动平息,桓池收起卡牌。

见桓池卸下防御,蒋良舒眼中掠过复杂之色,咳了几声,倒抽口气,然后原地盘坐下,疲惫地往后靠上货架,喃喃道:“那就让我看看吧。”

这句话直接在桓池脑海里响起。

通过寥寥对话,桓池已经猜到了蒋良舒的部分目的,又在刚才的交手中把他的游戏角色范围缩小到了一位数以内。

桓池决定等他所说的‘看看’。

这个‘看看’来得很快。

蒋良舒话音刚落,不寻常的寂静蔓延,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从头顶吹来。

桓池头皮一麻,眼底五彩光华流转,同时激活传送,却感觉到无形屏障阻碍了空间流动,当即切换另一张卡牌,布满伤痕的铁质盾牌虚影出现在他头顶,虚影浮现便挡住一只枯槁的手。

那手仿佛只是一层皮裹着手骨,干燥的皮肤有层叠的皱纹,手指很长,指甲泛黑,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扑向桓池。

熟悉的波动让桓池眉头微蹙,心底滑过不好的预感,当即松开盾牌,将一张普通卡牌顺势拍在心口,手握一个长条形不规则物体,矮身躲到一边。

果不其然,那只手才刚触碰到盾牌,无往不利的防御卡连一秒都没有撑到,碰到手指的刹那就被打成了碎片。

分解还是湮灭?

桓池胸口一闷,迅速调整好状态,却后背一凉,隐隐的刺痛从身上传来,他翻滚的身形顿住,呼吸间都带上了血气。

他垂头一看,那只手穿透了他的心口,带出心脏碎肉和浓稠血液,五指张合,像极了觅食恶鬼。

桓池眼中光芒飞速暗淡,身体失去控制,往前倒下,将手中的长条形物体压在身下。

无数卡牌在他的血液凝聚,其中,玉白色卡牌和红黑雾环卡牌尤为显眼。

一只手从空中探出,一招收起地面所有的卡牌。

蒋良舒神色淡淡地着看这一幕,身旁落下一点荧光,沉闷的声音从其中传出:“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会遵守承诺把你的女儿还给你。”

蒋良舒垂下脑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自嘲一笑,等那点荧光带着卡牌消失,他轻微的颤抖和脸上隐晦的复杂和痛苦都没了踪影。

蒋良舒盯着桓池的尸体缓缓站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半晌,嘴角一扯。

望着天花板的视线被血色模糊一瞬,梁丘商闭上眼睛,一边抬手擦掉眼泪,一边拉下帑斯特林之书,翻到有奇异波动的那页。

大篇空白中心,是一颗画得抽象但能看得出来大致轮廓的心脏,本来应该随着他的心跳而跳动的心脏沉寂了下去。

梁丘商转身,扬手收起隔绝便利店内部气息波动的卡牌,往里走两步就看到了一地的鲜血和血液中躺着的桓池。

梁丘商四处看了看,用卡牌收起桓池的尸体,上前蹲身将左手放进还残留着温度的血液中,面无表情地拨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谁的肌肤,眼中却是一片冷色。

没多久,隐晦的草木烧焦味由淡转浓,梁丘商静止几秒,抬手摊开帑斯特林之书,把地上的血全涂到一张空白页上,处理好地面的卫生,收好卡牌,才起身给桓池让开空间。

一缕缕黑烟凭空出现,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汇聚到同一个位置,渐渐的,黑烟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凝成了一团纯黑的云。这朵黑云凝实后向五个方向拉伸,速度和厚度各不相同,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随后黑色淡去,露出躺在白瓷地砖上也不显暗淡的人。

桓池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中长的头发遮了一半的脸,略有凌乱,眼睫无意识颤抖着,却始终没睁开眼睛。

神之锚被激活后本不该这么虚弱,但他在此之前已经消耗了大半精力,没有一复活就失去生机都是桓池毫不恋战,有意保留精力的结果。

梁丘商及时从空气中掏出一件冬季的大套外衣,俯身盖在桓池身上,隔着衣服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取出神座变成柔软沙发,小心将他放到沙发上。

接着,梁丘商取出一套干净衣裤放在桓池身上,用卡牌替他穿上,做完这件事后才敢睁开眼睛看他。

充足的缓冲时间让桓池清醒了过来,脸上也回了血色,他睁开一点眼睛,伸手从梁丘商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蓝色玩偶递给他,道:“激活。”

收拾了便利店残局的梁丘商闻言照做。

飘渺蓝色光线往一个方向延伸,越远离蓝色玩偶颜色越淡,但始终存在。

还好,还在范围内。

桓池略微松了口气,道:“顺着这个方向传送,速度快。”

梁丘商虚扣桓池的胳膊,激活传送顺着蓝色光线一路前进。

桓池闭着眼睛,物理屏蔽自己的视觉以提高感官,熟悉的卡牌气息越来越近,那是独属于神权卡牌的强烈波动。又一次传送出现在了人群中,他睁开眼睛:“二层面!”

神域收敛,逊色于太阳的光芒乍亮,没有引起任何非玩家的注意。

梁丘商和桓池的身体从现实无缝踏入二层面。

人群中,一个拖着行李箱,穿着深色服饰的年轻人脚步放慢,手压着帽檐半回头,疑惑的视线扫一圈,随后加快脚步前进。

“看来使用两次‘巽幽拒回之坠’就是他的极限了。”桓池冷然一句。

【神权卡牌:巽幽拒回之坠——说明:没入地狱、沉溺深渊——效果:使用者可短暂与游魂交流,与其通感】

在贝鸥司世界中,游魂指的是沉梦之林幻想造物、恶语之城虚诞生物那一类的存在,但在现实,这个概念的范围又可以扩大几分,不止是现实世界所谓的鬼魂,就连一些幻想出来的怪物也能驱使,它在一定程度上可克制帑斯特林之书创造出的非现实生物。

刚才那手上的腐烂气息和波动属于贝鸥司其中一个地图的领主,其余任何卡牌都没有收服地图怪物的功能,只有巽幽拒回之坠才能驱动。

这张卡是‘乌信’的。

但桓池知道这个人不是‘乌信’,他见过这个年轻人。

那是曾和‘三环蛇’‘白炽’一起追杀过左立兵的玩家,那个和‘求生路线’一起在贝鸥司里蹲守‘探鹿’而逃过一死的玩家,‘前雾灯’。

“该死!”‘前雾灯’咬牙加快速度,双腿却偏偏跟他作对似的打颤发软,眼中的东西也出现重影。

看来那人说的话不假,使用神权卡牌的消耗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和高能卡牌比起多了不止一倍两倍。他刚才不过是通过折叠空间将卡牌里最厉害的游魂放出来挥了两个巴掌而已,为这次行动积攒了一整天的精力差点见底!

折叠空间一激活,他的精力条也才下去大概十分之一,但游魂一出来,精力条直接少了一半。

这个消耗量也太夸张了!

幸好对面抗不过第二次攻击就死了,不然他根本没办法发动第三次攻击,旁边还有个立场不稳定的玩家,要是那个玩家知道自己没余力抵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反戈一击。

不过所有的担心都没发生,‘前雾灯’顺利拿到了所有卡牌,离开交战场地,一边混入人群离开一边积攒精力,只能偶尔使用一次空间跳转。

往前迈出的脚步一顿,‘前雾灯’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径直穿过他的身体,他骇然回身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当即想要取出卡牌冒着透支的风险传送,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背包。

‘前雾灯’浑身一凉。

他当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

禁背包的卡牌不多,但经过四年多强者至上规则的洗礼,那些效果强大且独特的卡牌早就被那群实力强劲的玩家垄断,而无论是谁强行将他拉进二层面,禁了他的背包,那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还能怎么办?

‘前雾灯’打不开背包,也就没办法触发背包里的机制,提醒自己的同伙情况有变,他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留什么后手,只知道自己今天情况不妙。

想法几经变化,‘前雾灯’决定先交流一下,万一对方没有想要他命的意思呢?在劣势情况下不能率先露出一丁点恶意。

打定主意,‘前雾灯’喉咙一滚,举起双手:“抱歉,我来这里是有点事要办,不知道哪里招惹您不痛快了?如果是闯了您的地盘,我会立刻离开,一定不再碍您的眼,您看好吗?”

他小心翼翼的搭话没有得到答复,‘前雾灯’谨慎地等了几分钟,期间不断观察四周是否有行为异常的人,但一无所获,额角甚至滑出冷汗。

不怕对手提要求,就怕对手一声不吭。

‘前雾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和恐慌,正打算换个说法,脚步的清响让他浑身一激,下意识将双手再举高一点,缓慢转身,看到来人的脸后,他脑袋嗡的一声,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你别说话,先让我猜猜。”站在人群中的梁丘商面带笑容,慢条斯理,“让你来杀他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说‘有人会帮你卸掉目标的防御,你只需要给出最后一击再带着他的卡牌离开’?

“哦,对对,或许还得加上一句‘我会为你准备好退路,只要成功,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梁丘商嘴角勾起,笑容很淡:“你想要的是什么?神权卡牌?”

‘前雾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不顾一切打破二层面的桎梏,无论会杀多少人都要远离面前的怪物,可他动弹不了,哪怕是手指都在这个怪物的前面失去反抗的勇气。

股东为什么会在这里?

‘前雾灯’想起那人跟自己说的,他明明说好了会引开湖立市所有能阻碍这次行动的玩家,可为什么股东会在这里?

“不过有一点我实在猜不到,”梁丘商踱步前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前雾灯’狂跳不止的心脏上,他歪头猜测道,“毕竟他手里的神权卡牌太多,你想要的是哪张?”

‘前雾灯’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

股东和刚才被他杀死的人很熟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那人却没有说过!

不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股东手里离开,他不想再回那栋噩梦一般的别墅了!

‘前雾灯’嘴唇蠕动:“我……”

“嘘!”梁丘商手指竖在嘴边,打断‘前雾灯’的话,迎宾似的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一脸冷淡的人,“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那是刚才被他杀掉的人。

但对方除了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完完整整,丝毫不像已经死了的样子。

神之锚……又是一个限量高能卡牌。

这个人究竟是谁?能和那个玩家打得有来有回,还和股东认识,抗得了一次游魂的攻击,身上还有两张神权……

‘前雾灯’心口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哗啦破碎将他本该拥有的思考能力一齐还给了他。

拥有复数神权卡牌的玩家还能有谁?能让那人忌惮到不敢直接动手的还能是谁?

他居然招惹了‘残贝’?

而且还不止一次,刚才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就想起之前的一面之缘,但他现在才恍然——他和‘三环蛇’他们一直想杀的居然是令他们避之不及的‘残贝’!

‘前雾灯’本该愤怒,本该怨恨,但他很清楚那人锁住自己思考能力的原因,如果那人告诉他将要围杀的人是‘残贝’,就算当场给他一张神权卡牌他也不干!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逃不掉了。

拥挤的人群突然出现一个人也很难被注意到,但如果这人提着超大行李箱,还闷头往一旁栽倒,那么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避嫌的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其身上。

“哎哟!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突然撞过来,你是不是有病……你,你怎么了?”

“你刚才推他了?”

“神经病吧我推他?他一脑袋磕我肩膀上我还没说呢!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吱一声啊!”

“他在发抖诶,是不是犯病了?赶紧叫个救护车吧!”

“癫痫吗?不太像啊,癫痫动静没这么小吧。”

“请让一让,我是医生!请让我进来看看情况,各位稍微散开一点让空气进来,不要围得太紧,这样病人很容易窒息!”

自称医生的女性穿过人群,正要蹲下时被另一名戴着耳机的女性抓胳膊拉起来,她指着跟这人一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医生姑娘你先看看这个……这是血吗?”

这句话一出,人群静了静,有靠得近的人发出短促尖锐的叫声,那名医生皱着眉靠近查看,远处闻声而来的安保人员维持人群秩序。

“打开看看?”安保人员有些犹豫,毕竟是私人物品,而且也过了安检。

“打开,笨蛋!”另一个看起来经验老道的安保人员蹲下一边拉行李箱拉链,一边说道,“这种明显异常的行李箱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看这个红色和血腥味像……!”

啪嗒!

行李箱弹开,一股浓郁血腥味散发出来。

行李箱内,是被像被子一样折叠起来的女孩,她眼睛无神地睁着,皮肤灰白,脖子和脸庞有清晰的血管,身体占满了行李箱的空间,鲜血从她的肚子、嘴巴和手腕不断涌出。

“啊——”

“杀人……杀人了——!”

“冷静!安静!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人群惊慌混乱,几个安保人员根本维持不了现场秩序,只能按着呼叫机请求在候机大厅值班的同事帮忙,一边安抚群众,一边关上行李。

按着行李箱的安保人员有些手抖,他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死状,默默祈祷着小女孩千万别像电影里的一样突然暴起。

隐藏身形的梁丘商时不时伸手凌空扶一下被撞倒的人,拨一下慌不择路差点扑到安保人员背上的人,每动一下都要偏头看看桓池,等到配合着安保人员将现场秩序疏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踱步回到桓池身旁。

“桓池,”梁丘商低声喊道,将从‘前雾灯’身上收回来的卡牌塞进他口袋里,塞不下了就塞他手里,“说说话好吗?”

“……没事。”桓池下意识摩挲手中卡牌的边沿,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很轻地从梁丘商的手背上擦了过去。

即使早有猜测,这一幕对桓池的冲击力依然很大。

上个月,尚枣佳还拉着他展示画作,朝气蓬勃的小女孩现在却毫无生气地躺在行李箱里,那脸色根本不像刚死一两天,衣服遮不住的腐肉都在散发令人作呕的味道。

桓池不确定的猜测在此刻被证实。

首先,蒋良舒和另一个人的合作关系并不牢靠,他们这次行动的共同目标是‘残贝’,但蒋良舒显然不知道‘残贝’是谁,他想要也不是单纯地取走‘残贝’的性命,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避免兵戎相见的场面,所以才在看到‘残贝’是桓池之后立马产生反水的念头——这证明他想要的是对方没办法直接给他的,而获取这样东西的关键在‘残贝’。

所以,蒋良舒想要的是什么?必然不是在混乱中自保的合作关系,也不是什么虚浮的承诺,定然是‘残贝’独有的东西。

在看到尚枣佳之后,桓池明白了这点,也知道了蒋良舒的游戏身份。

浮世会会长‘水烟’,蒋良舒,他在试图复活自己的女儿。

贝鸥司五花八门的卡牌比比皆是,拥有复活效果的卡牌却少之又少。

潮溯能在五分钟之内让玩家回到五分钟前的状态,但大多情况下根本不顶用,失血过多的人会在之后失去等量血液,激活卡牌的硬性条件是使用者必须活着,所以潮溯是一张很好用的治疗卡而非复活卡。

神之锚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可以使玩家重新凝聚躯体,但受到触发条件限制,且不做准备根本没用,最重要的是,神之锚是一次限时限量的刷怪掉落卡牌,官网统计共十九张,数量少得可怜。

蒋良舒手上的‘定环赋生之兔’,这张神权卡牌也拥有短暂的伪复活效果。

之所以是‘伪’,一是它会影响使用目标的思维和行为,会让使用目标的一举一动越来越接近卡牌说明里的玩偶兔子,复活后的灵魂还是原本的灵魂吗?再一个,它在同一个目标个体上的使用时间会随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折半减少,总有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候。

看样子,定环赋生之兔复活尚枣佳的时间已经在逼近这个值了。

唯一一张不受任何前置条件限制的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卡牌,就是桓池手中的法则之环。

桓池收敛心神,将所有卡牌扔进背包:“看到了?”

“看到了。”

有人在他们身后应了一句。

蒋良舒穿上桓池所熟悉的冲锋衣,脸上没了颓废和疲惫却一如既往的神情恹恹,他叼着没点燃的烟,懒散地笑了笑:“‘残贝’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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