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身体落进湖泊的同时,背部就传来了一阵冰冷硬实的触感,脸庞浸入水里的感觉消失,桓池睁眼看到一个爬满管道和缆线的天花板。

天花板是冷调的瓷白色,管道和缆线仿佛长年失修,破口和掉漆现象严重,墙壁有几处大面积的水渍及青苔,空气中还有机油味、药剂味和潮湿霉味混杂,让人反胃。

房间很宽,也很空,只有中央一块圆形台上摆了一张椅子,环境干净整洁得就像那些刺鼻的味道是桓池的错觉。

桓池翻身站起,冷静打量四周,目光落在那张深棕色木制椅子上。

兜里的东西都不见了,梁丘商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么……没有醒波,背包也无法启用,是这片空间的特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桓池沿着墙壁往前走,以不同角度观察着那张椅子。

走了一圈,回到苏醒的位置,桓池背靠墙壁思考。

没有门窗,天花板和地板都是实心,这里是一个封闭空间,唯一能调查的就是那张椅子……桓池习惯性蜷曲手指抵着眉心。

如果水面是一个空间嫁接桥梁,那么他们第一次掉下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进入这里,是有什么前提条件,还是有人见他们打算走了,于是出手干涉?这里有什么必须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吗?

桓池抬眼看椅子,片刻后,直起身走过去。

既然那谁都把关键信息赤/裸/裸递到他脸上了,不去看看未免也太不给面子。

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桓池走到圆台第一节台阶上蹲下,没有直接接触,单凭肉眼仔细观察一阵,发现了些远处看不到的东西。

椅子的四条腿在等高位置都有一个对穿孔,很小,只比针孔大一圈,桓池换着方向观察,没有发现特殊视角。

暂时按下这个点,桓池抬头看椅背,发现椅背后方有不少像是用什么钝器划拉留下的痕迹,还能在坑洼中看到些许红色。

血?桓池凑近嗅了嗅。

不,是漆,味道很淡很淡,距离痕迹诞生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很久了。

桓池思索片刻,俯身抬头往上看,椅座下方好几处有破口,挂着碎屑,仿佛被虫蚁啃食过,圆台上也掉了些许粉末,但在头顶来源不明的白光照耀下并不明显。

再将视线投向圆台和椅腿接触的部分,桓池眯了眯眼。

在椅腿角的轮廓边缘,还有一圈很细的线,贴得很紧,桓池险些没看出来,他半跪在台阶上,沉吟片刻,伸手用指尖沾染一点圆台上的木屑,凑到鼻尖。

普通的木头味……桓池搓掉木屑,起身走上圆台,在椅子旁蹲下,双手握着椅腿,手臂肌肉紧绷,往上一抬。

椅子毫无动静。

果然嵌合在这个台子上了,碰了椅子也没什么动静……桓池松开手,起身绕椅子一圈,最后停在椅背前,弯腰伸手抚摸那些划痕,有些刺手,但没有其他异常反应。

本以为‘触碰’会是一个激发条件,桓池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也没见周围多了或是少了什么东西。

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了。

破坏,或是……

桓池自然下垂的手指轻敲腿侧,打定主意,一个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一秒,五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桓池沉默地站起身,往前两步,回头看着椅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桓池眯了眯眼,“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他往后两步,嘴里念念有词,“烂得差不多了,一脚应该没问题。”

沉劲蓄力,一腿踢出。

轰!

地面忽然震颤起来,毛骨悚然的危险直觉让桓池眼神一沉,腰身一扭,用上半身的力控制着自己的腿偏离原本的航道。

双手撑地离开圆台,稳住身体后站起,桓池垂眸看向自己结了冰霜的右腿。

房间不知何时弥漫了冰气,让原本算得上凉爽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桓池的呼吸都变成了热气。

但这种异变只持续了几秒,桓池一远离圆台,地面的震颤便逐渐平息,冰气向下沉淀,最终融入实心的地板,房间内的空气也上升回原来的温度。

看来激发条件就是‘破坏’了,但激发之后的降温异动……桓池半跪,边将双手覆在结了冰霜的小腿上慢慢揉搓,边回忆自己捕捉到的画面。

没有异常……但既然某个人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就不可能没有突破点,椅子的防御系统是制造冷气,有什么用?冷气……桓池松手站起,再次沿着墙壁走一圈,还是没发现异常。

“自动防御系统……是行为防御,还是思维防御?”桓池低声自语,走到椅子旁,“试一试。”

摧毁椅子的想法浮现,四周依然寂静平常,确认了这一点,他再次压低重心,抬脚虚晃一招。

呲!

冰气弥漫,桓池在那一瞬间迅速抽身后退出圆台范围,等冰气沉入地下,他才向前靠拢。

站稳后,桓池拍掉胳膊上的冰渣,以握拳的动作来舒缓肌肉的僵硬。

看来是行为防御,那就简单了……活动好身体,桓池回到圆台上,他碰碰拽拽,找出椅腿间最脆弱的一根横梁,然后坐到椅子上,放松身体,垂着的手虚虚靠着那根横梁,然后小幅度猛地一掰。

咔嚓一声,那根并不牢固的横梁就被他掰了下来。

而椅子的防御系统并没有被他这个动作激发。

监测触发的标准是空气流动幅度么?

等了一会,身下的椅子依然没有反应,桓池上半身前探,胳膊支在膝盖上,垂下脑袋,看着方向相同的四个对穿孔。

孔不大,先试试吧……桓池起身走到和椅腿差不多高的位置蹲下,反握那截木头,轻靠在其中一条椅腿的对穿孔处,另一只手抵着一端,形成最易用力的杠杆结构。

精神集中,思维沉淀,耳畔寂静,隐约中感觉到一股温热流窜在四肢百骸,血肉筋骨中某些东西开始活跃起来,沉静之下是汹涌的爆裂力量。

只一刹那,桓池浑身肌肉绷紧,手臂青筋绷起。

破碎声响起,桓池以木头棱角硬生生把对穿孔所在的位置切断,失去一条腿的支撑,椅子向他这边倾斜了一点。

下一瞬,冰气蔓延,温度骤降,桓池的动作变得迟钝,但他没有耽搁,几乎是冰气出现的同时,他就起身抬腿,速度飞快地一脚踹在椅子断了腿的部分。

但椅子上半截出乎他意料的沉重,蛀了虫的木制椅子不该有这种重量。

嚓!

椅子的对穿孔上半部分应声飞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堆木屑和木头残骸中,躺着一张被卷起来的小纸条。

桓池右腿一阵迟钝的痛麻,身体失去平衡摔下圆台,他蜷缩身体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两圈后停了下来。

手臂肌肉的蓄力需要一定的距离来逐步攀升,借由高度或是腰身的扭力带动,才能让力气达到最顶峰。

桓池却是零距离发力。

这种方式对肌肉控制要求相当高,他必须在一瞬间爆发出足够的力量,才能以朽木破朽木,这种前提下,刀刃也很难做到。

当然,以前的他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还好那些虫子牙口好,吃得多……卡牌已经开始影响我的身体了么……桓池在心中调侃一句,躺了会儿,才翻坐起身。

他没有着急查探情况,而是撩起裤腿,随手抹掉被木刺划出的血再抹在裤子上,拔出刺入皮肉的碎屑谨慎地放进衣服兜里,这才起身走过去捡起纸条。

桓池展开还很新鲜的纸条。

——救救我!

桓池眉头微皱,歪歪斜斜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页的‘救救我’,一眼看过去的冲击力还挺大。

这算什么提示?

桓池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出去的开关,也没发现因刚才的冲击而产生变化的地方,除了那把椅子,一切都是他刚进来的样子。

将纸揉成一团,桓池重新看向那堆椅子残渣,仔细搜寻一遍又起身走上圆台,在嵌合在台上的椅子腿旁蹲下,伸手摸了摸。

轻吐出一口气,桓池缩回手。

椅腿是热的。

按理来说,它不该是热的,圆台,或者说椅子,作为防御系统最主要的保护对象,冰气的范围一定是在圆台附近,甚至就在椅子下方,就算被桓池暴力拆卸而发热,那一点热量还不够给冰气塞牙缝,怎么会让椅腿现在都还是热的?

看来关键点不是椅子,也不是那张纸条,而是这个圆台本身。

但这个东西……

桓池走下圆台,回身倒退几步,盯着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人能踢烂的圆台陷入沉默。

……

桓池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看天花板上的管道和缆线,脑内重新复盘已知线索,手指无意识抓着头发。

坐了会儿,桓池起身面朝椅腿,看着那四个孔残留的痕迹。

刻意引导他破坏却没有用处的椅子、没有署名的求救纸条、没有进出口更没有线索的房间,一切都像是死局。

不过这些元素加起来,让桓池想到了贝鸥司一块地图——回响深谷。

一个只能掐时间掐地点才能进出的高危地图,地图范围内会随机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和突如其来的攻击,而走到最后,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却能串联起来,指向某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特殊时间是掐不了,但特殊地点,在这个房间什么才算特殊?

那把椅子。

但特殊的应该不是椅子本身。

桓池重新检查一遍被他踢掉的那截椅子,确定没有地方能藏那张求救信。

那就是有人在他踢飞椅子的瞬间,将纸条送到了他面前。

是那人被困在了椅子上,还是椅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桎梏?

桓池捏着脖子活动两下,吐出一口气:“要是想让我继续救你,就让我出去。”

忽然,一道奇特的声音响起,就像有人在水底拼命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浮到水面炸开。

桓池回过头去。

潮湿的墙壁,破损的缆线管道,是他睁开眼的地方。

没有犹豫,桓池几步过去,屏息静气辨认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他闭着眼睛跟着细微的水声走,声音越来越大,他的步子也越来越慢,呼吸莫名困难起来,心跳加快。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桓池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每一次的心跳仿佛都在敲打鼓膜,其中混杂越来越大的呢喃似的声音,震得他一阵眩晕。

咚!

忽然,一道洪钟般沉闷的声音响起,桓池找回了一瞬间的身体控制权,他迅速抓住机会转身直冲几步离开诡异声音的范围,再回过身来看。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墙壁上多了一道双开铁门。

漆黑的铁门锈迹斑斑,青苔密布,有大量的水从顶端滴下,仿佛刚从湖里捞出来似的,两扇门将开未开,露出和墙壁颜色截然不同的深黑。

桓池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凭空掉落,低头一看。

当啷!

一把铜色钥匙落在他面前,随后,一张纸条飘飘荡荡,恰好有一瞬间在他眼前展开有字的一页。

纸条上的字很粗,很黑,仿佛是用记号笔写的,其中几点还泛着光,显然是刚写的,这次的笔迹更加焦急、潦草,但还是能看得出写的是什么——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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