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闷热几天,天上蓄的水终于兜不住,冲着滚烫的大地倾泻而下。
灵魂在切换至何维君或者许颂弛时,使用卡牌不会对刘效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于是为了节约时间,邱斐尔直接带着何维君用四星卡牌‘坐标’跨城市移动。
事情处理完,桓池也不再逗留,虽说进比鸥时代之前他就有所预感,提前告诉老唐自己再去刘侹公司尝试一下,短则一天,长则不知道,并和刘侹通了气,但他已经快三天没联系老唐了,老唐嘴上不说,心里总归是担心的。
“请等一下,”陈云秀叫住桓池,“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桓池熄灭即将激活的卡牌,停下脚步。
客厅阳台。
“这次的偏架拉挺久,怎么,对面有他仇人?”
“他光说这次打架事关他的尊严,必须去,还不让我跟着,”衡阳旦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轻,更像是呼吸重了一下,“快一天还没回来,跟你报备一下。”
“不用担心,他还活着,”梁丘商靠着阳台护栏,眼睛却一直盯着客厅里的人,人的嘴和脑子偶尔会不打商量,你想你的我说我的,形成了传统意义上的嘴瓢,本想说‘他出事了我会知道’,出口的却是,“唉,什么时候才能搬家。”
衡阳旦:“搬家?”
“是啊,搬家,”梁丘商勉强收回视线,语气落寞,“宅子很大,我很冷,每天躺在床上都觉得空虚。”
衡阳旦:“你在说什么鬼话?”
“嗯,那就这样吧,既然你们不愿意我再住下去,那我明天就走。”梁丘商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委屈看向拉开落地窗的桓池,“我被扫地出门了,有没有好心人能收留一下?”
桓池:“……”
陈云秀站在客厅,身体虚化消失前点头致意:“那就拜托你了。”
“各取所需。”桓池回道。
陈云秀消失,客厅只剩他们两人。
“桓池,吃糖。”梁丘商剥开不知道哪儿来的棒棒糖递给桓池,见他不接,转手扔进自己嘴里,“她要我们做什么?”
“她说最近肃豪川这片的激进派活跃频率太高,很不对劲,但她一个人没办法在那些玩家有所察觉之前探查所有地区,所以希望我们能合作,把一块区域交给我来排查。”
桓池停顿一下,挑眼看梁丘商,“是和我。”
“稍等,容我介绍两句,我是一个自我认知良好的免费劳动力,”梁丘商说,“不仅随叫随到,还不需要发工资,而且我能独立负责另一块区域,大大提高办事效率,加我一个,不亏。”
桓池收回视线,盯着屋外淅沥的雨水,半晌才道:“随你。”
……
肃豪川,丰禄村庄。
“十六,十七,十八……”导游皱着眉又数了一遍人数,挠着头,“怪了,怎么老是少一个人?”
“好了没啊,这都快四点半了,到底少了谁?”
“就是,六点就得到酒店,别耽搁时间了。”
“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万一人就是特地来这儿就不走了,你还要等到明天不成?”
名单左上角的总人数十九,但名字却只有十八个,现场游客人数也是十八,和总人数对不上。
导游抠破头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在人数错误的情况下出发的,只得归结为太匆忙,忽略了这个错误。
“抱歉各位,是我弄错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几个游客一边抱怨,一边跟着大部队上了大巴。
何维君松了口气。
幸好来得及时,在不影响其他人的前提下篡改了名单,不过这个导游的记忆损失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残贝’动的手吧?
邱斐尔问:“处理好了吗?”
“好了,”何维君抬头看邱斐尔:“哥哥,我们走吧,这一片区域老是发生命案,应该和这里的几个贝鸥司玩家脱不开干系。”
“是吗……不过已经迟了。”
邱斐尔淡声道。
他目光望着村庄的方向,四处闲逛的人群中,有个人面朝他们站着,黑发棕眸,五官普通,穿着休闲服的挺拔身躯被一圈金红光芒笼罩。
见他们注意到自己,那人面上露出笑容,张开双臂,无声张嘴。
何维君咬咬嘴唇,似乎在懊恼自己不该回来,怯怯问:“哥哥,他在说什么?”
邱斐尔气息沉淀,垂在身侧的掌心滑出一张有着荆棘头冠花纹的金色卡牌,暗涌气息将他的卷发吹起,露出亮起灿烂金色的眼瞳:
“他说,欢迎来到我的领土。”
……
肃豪川,中和村庄。
雨势越来越大,屋外一片寂静,只有透过亮着光的窗户才能偶尔看到人影走过,朦胧的雨声参杂着人声,一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座村庄是肃豪川最小的,也是最乱的村庄,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梁丘商走两步就会被拴在能挡雨的窝旁的狗吠两声。
他倒是不惊不恼,很有耐心地变出肉骨头,三两下化仇敌为战友,无论什么品种的狗在他手上待不过一分钟,就会变得十分乖巧。
“肃豪川最北边的中和村庄,这个月刚过半就已经失踪了五个本地人,而且都是熟悉常规林道的老人。我去过那边,村里没有玩家,没几个年轻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和几岁小孩。
“我曾在靠西南方向和春月河交界的小森林内,感觉到过一股很淡很淡的卡牌气息,但是很奇怪,我找不到气息源头。
“而且我用卡牌蹲守过现实和二层面,近一周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我有能提高对卡牌气息敏感度的卡牌,或许只会以为是树木太密导致的不适。
“麻烦你去调查一下,如果有什么异常,我相信你能解决,如果没有异常,我也会遵守交易,兑现承诺。
“残贝,合作愉快。”
“乖狗狗,还想吃?没了没了,你看,两只手都没了。”梁丘商蹲在一只小白狗面前,摊开双手展示给它看,“真没了,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桓池举着伞站在梁丘商身后,弯腰拿起他藏在脚边的一小块肉骨头,扔给早就闻到味上蹿下跳的小白狗,嘲道:“现在怎么称呼你?梁小狗?”
梁丘商怔了怔,仰头看着伞盖下的桓池,莫名脑子一抽,张嘴就是:“汪。”
桓池:“……”
梁丘商:“……”
股东不愧是股东,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飞速运行,终于给自己找了个最合适的台阶下,他侧头冲正啃骨头的小白狗一顿汪,随后站起:“我跟它说了,骨头这位大哥哥送的,它让我跟你说一声谢谢。”
小白狗被汪得茫然,松开骨头,坐下摇尾巴。
桓池拍了拍手:“厉害。”
“还好。”梁丘商表情羞涩地挠头。
两人身上披着一层几乎透明的膜,打着一把伞往目标地点——这座村庄西南方向的小型森林走去。
随着距离拉进,空气中增添了湿热泥土腥及淡淡的木头腐朽味,再混上不远处飘来的各类饭菜香,让人有些反胃。
“春月河,位于肃豪川中和村庄,是这片村民口中代代相传的‘吃人河’,传说每到天地交阴、风拂土腥之时,就会有无辜过路人被河水吞下,以祭多年前枉死之人的灵魂,”梁丘商拿着手机翻看搜索资料,“这不就是老有人在下雨的时候脚滑落水的意思么?这些营销号写得真玄乎。”
步入森林,四周空气明显多了一股凝实感,轻微压力由四面八方挤来,让人呼吸不畅。
这点气息落在普通人身上,会让他们精神恍惚,就算是本地人,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脚滑落水也不奇怪。
只是这种时淡时浓,像烟雾一样四处飘散,并没有一个固定来源的卡牌气息让桓池略微疑惑。
——卡牌气息不像食物气味,食物气味会随着风飘散,风到哪儿它到哪儿,而卡牌气息更像一个稳定的信号发射源。
卡牌气息会以卡牌为中心,向四周以圆形散开,越靠近卡牌,气息越浓,并且同直径范围内的卡牌气息浓度一致,绝不会出现站在原地都能感受到不同浓度气息的情况。
除非……桓池视线扫过周围。
卡牌在移动。
陈云秀曾在森林蹲守,那么那名玩家的移动幅度不会太大,否则在醒波的冲击下,无论气息波动规律还是不规律,陈云秀都有办法捕捉到源头。
虽说卡牌可以穿透层面,即使玩家在二层面使用卡牌,醒波也会传到现实,但陈云秀说她已经去二层面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桓池,你有没有觉得,”梁丘商摸着下巴,“这气息越来越浓了?它好像在靠近我们。”
当然……桓池看向左前方:“进二层面看看。”
桓池拿出水蓝色胸针还没别上,两人眼前弥漫的水汽中突然出现一条深灰色裂缝,那是独属于二层面的裂缝,随即,一张紫色卡牌从中飞出,带着越来越明显的醒波靠近二人。
“没眼花吧,”梁丘商揉揉眼睛,感受一阵,“就是这张卡牌,它怎么自投罗网了?”
卡牌花纹是一个穿着黑衣白裤的人,闭着眼睛躺在空中,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他身下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四肢无骨般缠绕在那人身上,侧头注视看着卡牌的人。
【四星卡牌:丰收噩梦——说明:我的影子想杀了我——效果:影子进入二层面后获得独立意识】
卡牌在二人跟前停下,紫光暗淡,被雨水带着下坠,桓池抬手接住。
叮铃!
熟悉的清脆铃声响起,随后,卡牌一阵嗡鸣,紫色光芒大放。
这是无主卡牌激活时的表现。
可桓池并未开启背包,也没有要激活卡牌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无主且未激活的卡牌和现实世界的普通卡牌别无二致,怎么会自行跑去二层面,还像有意识一样主动靠近他们?
为什么陈云秀的靠近没有引起异变?
为什么肃豪川偏僻村庄里,一张无主卡牌上也有银脚链女孩独有的清脆铃响?
桓池想起会赛碰到的奇怪自述,侧头看向梁丘商:“记得会赛?”
“记得,”梁丘商点头,“我当时就怀疑有关神的自述是不是特意让我们看到的,你看,帑斯特林之书,格敏芙尔之盾,两张人名卡牌,或许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算法,这张卡牌明显沾染了特殊气息,我们先拿回去研究一下。”
“嗯……”桓池放在外界的其中一张卡牌忽然被触动,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等会再回去,邱斐尔碰上麻烦了。”
“被送纸条的玩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梁丘商笑着说,“邱斐尔运气真不好,幸亏我家里没椅子了。”
桓池将那张四星卡牌放进裤兜,摸出传送卡:“不远,走吧。”
梁丘商熟练伸手拉着他。
传送卡激活,两人身形消失,雨水将二人留下的痕迹洗刷,没多久,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木后走出。
他披着黑色雨衣,看了眼桓池二人离去的方向,又看向二层面缝隙出现的地方,眼神迷离,喃喃道:“那个东西怎么会消失,我一直都盯着这里,除了那个女生就没别人来过……为什么我的卡牌我找不到,却被他们轻松找到?”
他顿了下,抿嘴轻声道,“他们明明发现我了,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不杀了我?”
没人回答他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他掀开帽子仰脸,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自己。
“……我怎么还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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