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早晨，齐进趁天还没大亮，早早赶到了村尾。
秋盛乐正扛着东西准备出门，看见她意外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醉从她身后探出头，他半张脸都被布巾遮住，眼睛微弯，乖巧地朝齐进喊道，“村长。”
齐进笑呵呵地应了声，拢着手回答，“我过来接你们。”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齐进往后瞧了瞧。
秋盛乐不太习惯她语气中的关切，不自在地偏过头。
“收拾好了。”
“那就走吧，等会儿大家都起来了。”齐进点点头，迈步往前。
秋盛乐牵着云醉走在她身后。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齐进家。
刚进门，齐进夫郎就从厨房出来了，他体型微胖，脸圆润又泛着红，眼里还带着笑，让人觉得很亲近。
“回来啦，饭马上好了。”
齐进夫郎的热情让两人都有些无措，眼睛一同看向齐进。
“他是我夫郎，你们就唤他眉叔吧，东西先放侧屋，里面已经收拾好了。”
村长家不算大，进了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杂物间，沿着墙壁堆叠了许多柴火，走进大堂，左边正屋是齐进妻夫住的地方，右边侧屋是她女儿之前住的地方。
房间里摆设也很简单，床，衣柜，木桌和长椅，难得的是，桌上竟然有几本书。
“那是我大女儿的书，她以前在县里学堂读过几年。”
齐进顺着秋盛乐的目光看向书桌，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我能看看吗？”秋盛乐问道。
“你认识字？”
秋盛乐翻了翻，沉默了一会儿，“不认识。”
她确实不认识，这边的人说话和她之前的世界一样，可是这字她一点都看不懂。
齐进笑笑，“东西放好，就出来吃饭吧。”
“对了，你的房间在外边，里面杂物有点多，等过完这个冬天，我再收拾一下。”
“有地方睡就行。”秋盛乐转身，第一次真情实感地向齐进道了谢。
她在那个世界，周围的人都非常担心她，关注她身上每一处变化，一有风吹草动，她们就将秋盛乐团团围住，神情紧张，眼神冰冷。
齐进和她们完全不一样。
等齐进离开后，秋盛乐让云醉取下布巾，“以后出门就带上它，记住了吗？”
齐进之前叮嘱过她，尽量少让人看见云醉的模样，万一被哪些不好招惹的人盯上，她无权无势，根本护不住他。
秋盛乐不觉得自己护不住云醉，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现在也不想给齐进带来麻烦。
云醉轻眨了下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可以不出去。”
他知道自己不好见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长得不一样，他们见了自己，总会露出鄙夷的目光，嘲笑他的头发，甚至还有人冲过来要剪掉，后来他就不出门了。
“一辈子都可以不出去？”秋盛乐打趣道。
“可以。”云醉眼睫低垂。
外面也没什么好，他更愿意待在她身边。
“不逗你了，出门带上布巾就好，万一出事还有我。”
说到这，秋盛乐指了指桌上的书，“你认识字吗？”
云醉走过去翻了翻，“认识。”
看上去是几本游记，书里还标注着小字，最后一页空白处，还有幅手绘的潦草地图，书里出现的地名都在上面有标注。
秋盛乐听了他的解释，心里纳闷，村长的女儿难道是出去旅游了？
吃过早饭，云醉跟着齐进夫郎进厨房收拾，秋盛乐则被齐进留下了。
“前两天齐虎找我，她说她在附近看见了熊的脚印。”
“今年冬天长，这熊估计是提前醒了，我担心会伤了村里的人，这事从前也发生过。”
秋盛乐问道，“那以前是怎么做的？”
“找到熊的踪迹后，召集村里所有女人，杀了它。”
“之前村里有个很厉害的猎户，都是她带人出去找。”
齐进长叹一声，“不过三年前征兵，她被抓走了，如今也不知生死。”
“齐虎有什么打算？”
“没说。”齐进冷哼道，“那畜牲还没抓到，她已经急着要甜头了。”
“她心里清楚现在村里除了她们那群人，其他人碰上熊是必死无疑。”
“昨天我已经挨家挨户通知过了，让大家都少出门。”
说到这，齐进为难地看了秋盛乐一眼，“但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熊就过来了，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同我一起进趟后山。”
杀一头熊对秋盛乐来说其实很简单，但她不想太招眼，齐进说的话正巧和她心意。
“可以，什么时候去？”
“明天咱们先去后山附近探探。”
这件事其实很危险，以前除了齐满，至少得凑齐三人才敢进山，可如今也没办法，齐虎那边巴不得村里出事，她正好站出来捞点好处。
“你今晚好好休息下，我们只有两个人，万事都要小心些。”
晚上，齐进两人已经回主屋休息了。
侧屋里，云醉躺在床上，他侧过脸，听着耳边偶尔的翻书声，心中一片安宁。
屋里光线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可他知道秋盛乐就在旁边。
他想起刚吃完晚饭那会儿，他磨磨蹭蹭地在院子里呆了好一会儿，直到眉叔喊他该进去休息了。
今天他要一个人睡。
“怎么不进去？”秋盛乐停下磨刀的手，她看云醉应声后还是没动作，依旧蹲在她身边。
“你要休息了吗？”云醉没回答，反而问道。
云醉的意图实在太明显，秋盛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笑了下。
她凑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窗户别关紧，我悄悄进去陪你一会儿。”
随后她退开身体，恢复正常音量说道，“好了，快进去吧。”
“嗯！”云醉这下开心了。
等他在床上躺好后不久，窗户那儿传来几道轻叩声。
他看着她翻进来，径直走向床边，坐在一旁的小木椅上。
她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呆在旁边看那几本游记。
房间里只偶尔传来翻书声，云醉想到很久以前，他不小心害得主院的小孩落入池中，她们都很生气，他浑身湿漉漉地被拎到门口，院子里灯火通明，仆从进进出出，里头传来哭闹声和男人疼惜的哄慰。
只有他跪在阴影处惶恐不安，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害怕，那处庭院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鬼怪，他紧闭着呼吸缩在角落，生怕被它们发现自己。
他真的很胆小。
云醉侧过身，望着旁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多时，小木椅上的人也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