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宴回复“好”,夏云峥便没了动静,不知道没看见消息还是忙其他事情耽误,直到晚上沈辞宴躺在床上,那边才发来一条字数少得可怜的回信。
“嗯。”
沈辞宴看一眼,扣下手机关灯睡觉,并没有回复对方的打算。
翌日清晨,天气总算好起来,沈辞宴睡醒时天边隐隐约约露出太阳光亮。
时间不早不晚,卡在清晨和中午之间,他在干燥柔软的被子里翻个身,难得赖了一会儿床。
昨晚没有回复消息的界面多了一条。
“今天下午,来咖啡厅,我亲自下厨。”
沈辞宴不在乎吃饭地点,只想赶紧摸清楚对方想法,把不必要的误会剔除。
沈辞宴无奈地叹口气,掀开被子穿着棉拖鞋进了卫生间。
今天气温回升,棉袄里面只穿一件不太厚实的纯色毛衣,皮肤白皙,衬得整个人温和儒雅。他洗漱完整理好衣服,没有戴围巾,走出了门。
外面温度不如室内温暖,雾气朦胧漫在半空,挡住远处高楼。
沈辞宴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垂着眼眸,慢慢走在街道一侧,身边偶尔驶过车辆,带起初春的冷气。
街上这时候没什么人,蒙上白色薄雾,显得寂寥消沉。
这顿饭虽是夏云峥打着感谢名义约的,但他不想夹带任何私人感情,于是脚步一转,走到附近水果店,买了不少水果、一大盒彩色糖果和牛奶提在手里,手指勒出红痕。想用这种方式让这顿饭变得正式。
这条路上的店铺沈辞宴都快熟悉,轻车熟路走到咖啡厅,抬眼便看见夏云峥一身黑,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身后玻璃门开着上面却挂着“暂不营业”四个字。
沈辞宴没什么要说的,只靠近人后把手里东西递给对方。
夏云峥不太情愿结果,扫了两眼微微蹙眉:“你买这些干什么?”
沈辞宴的回答透着陌生人之间的疏离:“不能白吃饭。”
夏云峥被噎黑了脸,提着东西一言不发走了,沈辞宴跟在身后。
虽然出了太阳,但雾气依旧浓重,蕴含的水汽打湿地面,沈辞宴鞋边沾上一些不起眼的泥土,他在门外仔细用纸擦干净,在地垫上踩了两下才走进去。
夏云峥将东西放在收银柜台旁,挽起袖子正在戴围裙。
可能是外套厚重手臂不灵活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夏云峥胳膊保持系绳子的动作僵了半天一直没系上。
沈辞宴就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他不想帮他,于是收回视线找了最远的角落坐下,微微侧头看外面街道的风景,窗户上残留白色薄冰挡住一部分视线。
没想到夏云峥直接带着围裙出来,停在沈辞宴面前,手指骨节在桌面轻叩两下说:“帮帮我。”
沈辞宴抬头看他,装傻充愣:“帮什么?”
“不明显么?”夏云峥指指耷拉在前面的围裙:“帮我系好。”
沈辞宴顿了两秒起身,直接把围裙从夏云峥身上拿下来戴在自己身上系好,“我做饭。”
接着不给夏云峥反驳机会,径直走进柜台后隔间小厨房。
夏云峥眉头紧锁看着沈辞宴背影,反应过来有些生气没说什么。
厨房穿出哗啦啦洗菜的水声,夏云峥不知何时走到门边抱着胳膊看沈辞宴细长的手指拨弄小青菜。他袖子挽起堆在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臂,手腕下面有块凸起的小圆骨,莫名情感。
夏云峥看了一会儿,淡淡道:“要不要帮忙?”
沈辞宴将洗好的小青菜放在一边盘子里,关节处被冰水浇得发红,态度如这水一样冷:“不用。”
只不过他嗓音带着独特的温软,不女气,说这话时没太多淡漠。
夏云峥还是进去了,狭小只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
他没离太近,压得周身空气所剩无几,沈辞宴表情变得不太好,侧头看他:“你可以去泡一杯咖啡。”
夏云峥道:“你想喝?”
沈辞宴摇头,目光转回到手里剩余的菜:“你坐外面喝,别进来了,太挤。”
夏云峥脸色微变,在原地深深呼口气后走了出去,步伐比进来时沉重不少,心情不太美妙。
沈辞宴不担心对方会不会生气,毕竟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流。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机器运作发出的嗡嗡声,沈辞宴手里动作停下,难以置信地往外看一眼。
可惜门很小,看不清门边夏云峥的身影,又诧异地收回视线。
他没有想到意思这么直白的话,夏云峥一点没听出来,真去为自己磨了一杯咖啡。
沈辞宴顿时头疼起来。
一会的措辞要说到什么程度,夏云峥才能有所明白。
可能这句话有点杀伤力,夏云峥一杯咖啡喝到沈辞宴做完饭,杯底还有一点冷掉的液体。
两人一起把菜端出来,沈辞宴多做一道汤架在小火炉上咕咕嘟嘟翻涌着。
他们相对而坐,沈辞宴率先开口:“你妹妹不回来?”
夏云峥说:“不回来,中午时间太短。”
夏微暖和江宝一样作息时间,沈辞宴知道,但实在没话题只能聊起这个。
此后便没了声音,偶尔响起一两声筷子触碰瓷碗哐当声,很轻很浅。
这点微弱的存在感提醒两人并不是一个人吃饭,尴尬悄然蔓延,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的计划。
直到这顿饭临近结尾,夏云峥咽下最后一口汤,才动了动嘴皮,他神情很淡很冷地说:“谢谢。”
沈辞宴一愣忽而明白过来,看向他:“钥匙是顺手找的,不用这么客气。”
“不为这个。”夏云峥放下筷子整齐摆好:“谢谢你愿意出来陪我吃饭。”
沈辞宴笑了一下,客套道:“江宝和你妹妹是同学,怎么都要给这个面子。”
不知为什么夏云峥听到这句话蹙起眉:“就因为他们是同学关系?”
沈辞宴再次装傻:“不然呢?”
“沈辞宴。”夏云峥微微燃起怒火:“你应该清楚我什么意思。”
沈辞宴情绪稳定地回答:“选择权在我手里。”
夏云峥顿时没了声音,最后一点挣扎碎在喉咙里。
他愣怔好一会儿低声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沈辞宴没有说话,拒绝回答的意思很明显,可惜夏云峥看不明白,他继续说:“你明明喜欢男人。”
被看穿性取向,沈辞宴不尴尬,只是告诉夏云峥:“我心里装不下别人。”
这可能是交谈这么久沈辞宴说出唯一的真心话。只不过说出口时脑中不自觉浮现某人的眉眼和一段刻骨铭心痛与爱的经历。
沈辞宴语气变得轻缓:“我们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夏云峥不由自主追随他的目光,神情有了点变化:“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沈辞宴拢了拢手指,放在腿上:“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绝。”
夏云峥猛的站起身,他沉重呼吸几下,压抑着声音说:“既然你们没了可能,为什么还要沉浸在过去,为什么不能向前走?”他说得很慢,绕过桌子走到沈辞宴身边蹲下,衣摆垂落在地面,沾上一些灰尘。
他只是看着他,再次问:“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
沈辞宴静静盯着桌面上的小黑点,心里密密麻麻全是不解——为什么会有人固执到这种地步。
他缓缓叹口气,把话说得直白又伤人:“你很想当他替身么?”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像摁下暂停键,店里仿佛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近乎没有。
夏云峥看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最后他起身低声苦涩说:“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沈辞宴觉得这次来的目的达到,默默帮忙收拾好桌面和厨房,出门前拉高衣领,下巴埋在里面,迎着太阳和近似凛冬的冷风,和夏云峥做最后道别:“再见。”
夏云峥站在不远处,目光短暂停留后收回,没有配合沈辞宴再也不见的道别语,身影渐渐和咖啡厅的灰黑色调融为一体。
沈辞宴踩着平滑的地砖回到公寓,小楼对面的树木光秃秃,能清楚感到枝丫走向,和门口这棵泛着绿意常青树不同。
上楼梯时刚好遇见房东,他提起精神笑着打招呼:“叔叔好。”
房东是位中年男性,穿着深蓝色棉袄,面部肉眼看得出岁月的痕迹,鼻子两侧皮肤有些垮拉但很温和,没有表情时眉眼也是带笑的,他伸手拍拍沈辞宴肩膀说:“从外面回来啦?”
“嗯,出去吃饭了。”沈辞宴看他手机提着的花盆,房东注意到他视线,往上提了提:“上次回来忘记带走了,阿蓉总是念叨,索性来拿走。”
阿蓉是他妻子,他们定居别处,很相爱。
沈辞宴只在过年期间见过一面,面容和房东一样和蔼的妇女,保养得好,说话总是忍不住笑。脸上光洁白皙,没有一点皱纹。
她见沈辞宴第一眼便夸赞沈辞宴长得帅,有时间来吃饭,这顿客套的饭一直没兑现。
“还有其他东西吗?”沈辞宴道:“我帮您拿。”
房东摆摆手:“没了没了,你快回去,外面冷小心冻着了。”
说完往外走,手又摆了摆。一直到身影消失于街景,沈辞宴才动腿继续上台阶。
晚间新闻过后天气预报播报,气温将要回升,延迟的冬日逝去,真正的春天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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