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清乐居于晋王府已有数日,晋王因着军饷被贪一事,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处理政务,亦顾不上清乐。
没了顾忌的清乐在府中闲居的时日了,倒是安排了不少的事宜,进程亦十分顺利。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清乐难得空闲下来,一大早对着园外临窗而坐,昨日倾盘大雨,给天地间来了一场洗礼,晨起时的空气清新自然,天空笼罩着蒙蒙细雨,凉风透爽。
清乐伸手出窗子,感受着那冰冷的雨水滴在手上,浸入人心的凉!
清乐凝着乌黑的天际,心沉闷了起来。
天有不测之风云,但上苍厚德,早有预兆,端看人心可慈?
“郡主怎的在窗沿处坐着?这晨雨露重,那些个侍婢怎的侍候的,竟也不知轻重,没得仔细照顾郡主的身子!”玉喜匆匆上前请了清乐回房内。
抬手间摸了把清乐的衣袖,入手冰凉,还带着丝丝的湿气,又急又气的,“窗口风大,寒气容易入侵,您瞧这袖子都冰湿了,郡主也不爱惜一下自个!”
清乐收回伸出的手,微风吹拂,却是有些凉意;面对着玉喜的抱怨也得笑了笑受着,顺从的离开了窗沿。
玉喜手脚利索的关的窗户,又差人煮了姜汤去寒,自个儿带着两个侍婢侍候着清乐更衣。
一番折腾下来,清乐觉得方才的自己当真是脑子抽了,不然哪里值当这般受罪。
清乐看着手中被塞入的姜汤,柳眉紧凝,“这又涩又辣的玩意儿…当真要喝?”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得很,没必要受这份罪吧!
清乐状似无意的瞧了玉喜一眼,脑子已经开始思索着说辞。
玉喜自幼侍候郡主,哪里还能不晓得对方的心思,当下便道,“婢子方才摸了下郡主替换的衣衫,袖摆处已有湿意。”她顿了下道,“郡主可还记得去年的三月?”
清乐身子一僵,横了玉喜一眼,捏着鼻子将姜汤喝得一干二净。
去年三月,半夜时分,清乐贪凉跑到窗沿吹风,这事儿瞒着玉喜他们,故而第二天没起来,高烧不止。
清乐还记得因着这事儿,父王发了好大的火气,便是湛瑾淮也因此被骂得个狗血淋头的。
想想都是一段脑残的回忆!
玉喜满意的接过郡主空了的碗,转身间便抬了碟蜜饯至清乐跟前。
清乐毫不客气的吃了几块,冲淡着口中的味儿。
得了空的清乐方有心思问及旁的事情,“我嘱咐的事情可办妥了?”
玉喜抬着头瞧了清乐一眼,见其神态自若,当下便不再迟疑,“人已经备下了,郡主可要前去瞧瞧?”
清乐神情淡了两分,“你办事稳妥,人我就不见了,这些日子你让人好生调教着,莫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话至尾处,清乐的语气中竟是带上了两分冷意。
玉喜思及淮王府那纷纷扰扰的一堆事儿,她对淮王的好感已经冷却到底了!
她一个下人尚且如此寒心,身为王妃的郡主,该是何等的难受!
雨越下越大,风华苑口匆匆来了一人,身影至跟前,却是管家晋武。
“风大雨湿的,武叔也不走慢些!”清乐的目光落在晋武绷紧的脸上,他下摆的衣衫沾了些许的水印。
晋武福身行礼,动作间带着些急躁,“奴才见过郡主!”
清乐抬手叫起了身,“我瞧武叔神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
晋武缓了些脸色,张口时语调也平稳了起来,“回郡主,淮王前来府上,王爷让奴才来请您!”
“淮王…来了!”清乐眉头动了动,半点也不意外湛瑾淮的到来,只是这人来得倒是快了些。
晋武是看着郡主长大,说句逾越的话,他早已经将郡主当作亲人,如今瞧见郡主脸上的怔色,忍不住脱口道,“郡主若是不想见他也无妨,奴才这就回禀王爷拒了!”
“郡主不必忧心旁的事情,左右有王爷在,断不会叫郡主为难的!”这话倒是显得有些张狂了,但从晋武开始嘴中道出,却代表着晋王府的态度。
清乐侧目间将晋武的神情揽入心底,有着这些护她至此的人,她怎会叫自己怯弱了呢?
“武叔说笑了!”清乐指尖理了下衣袖,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逃避便能真的不存在的,况且她也从来不是遇事便躲的人。
清乐抬头间,浅笑倩兮,“到底是一国亲王,莫教人久等了!”一句话已道明亲疏远近。
晋武瞧着郡主面无勉强之色,心口间绷紧的弦微微松了下,到底是晋王教导出来的孩子,性子坚毅果决,“郡主说的是,是奴才失言了,郡主请!”
清乐笑了笑没答话。
晋武退侧一旁恭请,清乐步伐抬起,衣摆间在这风雨的飘摇下浮动。
唆唆而下的雨滴洗得尽地面的乌迹,却赶不走心中的雾霾,比如…淮王!
“女儿见过父王!”清乐目不侧视的给晋王行礼。
晋王额首间叫起了清乐,面色亦缓和了些许。
“阿乐!”一侧的湛瑾淮起身唤着清乐,面上是难掩的憔悴,目光却温含着脉脉情丝。
清乐仅是瞧了眼便敛下了眼帘,“清乐见过王爷!”态度不远不近,却显得生疏冷淡。
湛瑾淮嘴角动了动,脚步下意识的朝清乐迈了一步。
“咳…!”晋王一声轻咳,止住了湛瑾淮欲言又止的话,也叫他停下了脚步。
晋王待湛瑾淮的态度较之以往冷了两分,分寸间却拿捏得当,不至于真的叫湛瑾淮落了面子。
到底是一国亲王,又兼之是小乐的夫婿,为着闺女着想,他也会思索妥当的。
“小乐!”晋王率先张口道明湛瑾淮的来意,“淮王来接你回府,你怎么看?”
晋王态度菱模两可,但从他将清乐请了来的举动,可见他亦不阻拦着清乐回淮王府。
湛瑾淮适时的表明着心意,“这些日子阿乐不在府中,淮王府显得冷清了许多,我也…甚是挂念着你。”
湛瑾淮窥着清乐的面色,斟酌再三道,“若是阿乐舍不得岳父,待过些日子,我们再回来住上几日也可的!”
清乐扭头瞧了眼湛瑾淮,他面上满是真诚的情意,清乐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究竟是怎样的心态,能叫湛瑾淮一面拥着旁的女子翻云覆雨,一面又能情深意切的对她诉说思念呢?
“王爷有心了!”清乐福身致谢,能不是有心吗?为满足自己的思亲之人,由着自己居住娘家,在旁人看来,这得是怎样的情深意重呢!
湛瑾淮面露喜色,“那…阿乐是答应随我回府了?”
清乐额首轻笑,“便是王爷不来,过些日子我也是要回的!”不回如何对得起婉妍准备的戏码呢?这台子都搭好了,她这个观众岂能不赏脸。
清乐亦有些期待着湛瑾淮是何态度呢?或许…会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湛瑾淮嘴角的笑意一凝,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帘垂了下来,目光错开了清乐的视线。
晋王见清乐主意已定,也不多言,张口便吩咐着晋武,“现在雨下得大,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得,你让厨子备好午膳,郡主和淮王在府上用膳!”
“是王爷!”
清乐这边也吩咐着玉喜整理行李,一声令下,下人们忙而有序的做着事情。
闲话间午时已至,清乐陪着晋王用了午膳后便起身辞别了。
晋王府门前,晋王亲自送了他们夫妻二人出门。
临别前清乐给晋王行了大礼,“女儿不孝,不能一直承欢父王膝下,还请父王多多保重身子,往日里便是公务再繁忙,也要记得休息!”
晋王眼角红了红,神态动作却显得粗旷,“为父身侧有的是人照顾,你别操这个心了,倒是你,过好自己的日子,莫受了委屈。”
说话间晋王瞥了眼一侧的湛瑾淮,接着又道,“晋王府永远是你家,若是有不长眼的敢冲撞了你,也不必隐忍,左右还有父王为你撑腰!”
晋王这话已是明明白白的在表达着对湛瑾淮纳妾一事的不满。
湛瑾淮心下苦涩,他如何不晓得晋王对他的不满,单是那被下狱的韦尚便是个警告。
这些日子朝中弹劾他的折子亦不少,为的便是韦尚贪墨军饷一事,便是后宫母妃亦因着这事被父皇呵斥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湛瑾淮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安稳。
湛瑾淮对上晋王目光,莫名有些心虚,但亦不得不表明态度,“请岳父放心,阿乐是我的妻子,亦是淮王府的主母,若是有人敢无状,莫说岳父,便是我也饶不了她的!”
“哼,但愿如此!”晋王虽不满但也不再为难。
“父王,女儿会照顾好自己,请您宽心!”清乐又拜了一礼,“女儿拜别父王!”
晋王凝视着清乐一眼,终是摆手道,“你…去吧!”
话说完后,晋王身子侧了一下,不再看清乐!”
行行重重间,清乐已随湛瑾淮回了淮王府。
玉意领着下人整理着行李,屋内只余湛瑾淮和清乐。
湛瑾淮自入了清华苑,便几番欲言又止,便是不喜的红枣茶也灌了杯而不自知。
清乐慢条斯理的吃着茶,全然当作不知般自在。
“阿乐!”湛瑾淮倒是先沉不住了,“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王爷请说!”清乐应得自然。
湛瑾淮斟酌着用词,语气也低沉了些许,“婉妍她…有孕了!”
这话刚说完,湛瑾淮便急急忙忙的表态着,“阿乐,我知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如今已经年岁二十有一,膝下却无一子半女的,朝廷上对此虎视眈眈的不在少数,阿乐,你能理解的是吗?”
“王爷今日说的这番话是仅是为了叫清乐谅解吗?”清乐抬眸直视着湛瑾淮,“王爷,你当真决定好了?”
若仅是一个侍妾生的庶出,如何值当他这般…急切!
湛瑾淮面露纠结愧疚,不敢直视清乐,可话却已至嘴边,他不得不说,“本王需要子嗣,一个有分量的子嗣!”
美人江山他都要,现今大业未成,他不得不作出些妥协,待日后功成,他定会好好补偿清乐今日的委屈的,湛瑾淮心中暗下决心!
“所以呢?”清乐问的很轻很轻,却一下下的敲在了湛瑾淮的心尖上。
湛瑾淮闭了闭眼,他晓得这般对清乐不公,可是因着韦尚一事,太子一脉的发难,和他后继无人的隐患,麾下的大臣已经有些异动了。
若要争夺皇位,子嗣亦是一大原因,有子嗣的皇子才能安定人心。
再睁眼间,湛瑾淮眸中已无犹豫,“待婉侍妾生下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希望阿乐能抚养他,就当是我们的孩子那般,可好?”
“不好!”清乐清冷的话语溢出口中,面色已染上寒冰,“一个贱婢生的孩子,也配当我儿?王爷这话是轻视了你自己呢?还是在羞辱我晋清乐?”
“阿乐!”湛瑾淮声调高了些,他晓得清乐会生气,但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毫不犹豫的出口伤人,“那也是本王的孩子!”
听得此话,清乐猛的站了起来,抬手起间,茶杯被挥扫在地,眼角处泛着红丝。
她居高临下的盯着湛瑾淮,一字一句的表明立场,“可那却不是我的孩子!”
“清乐……”
“湛瑾淮!”清乐高声的覆盖着他的话语,眉梢间满是寒霜,“你是不是忘了,我不仅是淮王府的王妃,我还是晋王府的清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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