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你,”门被扎了一个大洞,佩宾骆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得沐桥身上发毛,“我猜你刚到这里不久。”
“啊……”祂的语调像是后知后觉,再一次向门内冲撞,“你是拍卖会上的那个……”
门被撞裂,斜倒下去,沐桥满眼都是绝望。
许多触须涌进屋内,伴随着潮湿粘腻的液体。
沐桥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刀,后腰靠住窗户,发现楼下已经蹲了不少好奇的怪物。
祂们的神情各有各的怪异。
日头沉落,街道和白日完全是两个模样。
佩宾骆亦然。
祂的触须上布满棘皮,令人恶心,沐桥左右躲避,在挣扎里被挥到地上。
力量悬殊过大,他被缠住手脚,眼眶被触手压住。
刺痛传进皮肤,沐桥倒吸气,蹬踹的动作打滑,他满眼畏惧的看着佩宾骆:“你放开我……”
怪物的触须不断堆积,占据了一半窗户,遮住一半的光。
祂嘴角裂开,冒着幽光。
更多的触须缠绕到沐桥的身上,又被勒住脖子。
佩宾骆突然轻声哄他:“别害怕甜心,一点都不会痛,我的动作会很轻柔。”
凉意从下往上侵袭。
触须在沐桥眼前乱晃,佩宾骆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你真的很好看,我本来呢,想让你更完整一点,从脖子……”
祂按了按沐桥颈间的痕迹。
孱弱的哽咽在嘴边溢出。
“嘘,”佩宾骆晃晃触须,“宝贝,别乱动,你要是不听话,就会很痛苦……”
沐桥的整个脖子都被勒住,更加多的刺痛从脖子处传来。
他又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神经被麻痹住。
触须和刀一起在眼前晃,沐桥看到冰冷的刀尖向下刺。
佩宾骆看着弱光中都闪耀的瞳孔,忘情一般贪婪的注视着:“真的好美啊!如果不是……我真想占有你,占有你所有的美丽。”
整个屋子里都是触须窸窸窣窣战栗的声音,祂兴奋得发抖。
沐桥的眼睛因为神经毒素显得呆滞,像是掩埋着生命力的矿石。
而“矿石”之深,冒出点点红色的光点。
沐桥被一团冰冷的雾气刺了一下眼睛,意识突然清醒过来,此时尖刀距离自己的眼睛还有一拳距离。
新的尖锐疼痛提前出现在身上。
红纹触须安安静静的“趴”在窗户顶,悠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刀尖逼近,沐桥突然猛吸一口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胆子,掐住佩宾骆的触须。
怪物惊讶地顿住,但很快,他意识到人类根本对祂无法构成威胁后,下手的狠劲更大:“宝贝,说了要听话。”
更强大的怪物压力砸下来,沐桥直接失焦。
他的脑子完全空白,疼痛也荡然无存,眼前的血色来得更是汹涌突然。
滚烫的血液也往他身上盖。
他被烫得浑身发抖,但只有温度的触感……
除了绵长的刺痛,没有过多的感觉。
沐桥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先前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冷气浅浅稀薄,威压也退下去。
等他眼睛发酸,才模模糊糊的看见整个窗户的轮廓。
佩宾骆的触须松松垮垮的堆在窗前的桌子上。
绑在身上的触手也没有了力度。
血液很快冷却,取之而来的是刺入骨髓的冰冷,还有浓烈的腥臭味。
沐桥一激灵,视线下移,看到白色的触须已经刺穿了佩宾骆的身体。
肩膀、胸腔、腰部全都是穿刺而过的触须。
怪物满眼诧异,没有到最致命处,祂还能低头查看是怎么东西贯穿了自己。
佩宾骆还想举刀,被白色触须缠住。
那个怪物……是在救自己吗……
沐桥双腿无力,但使出吃奶的劲试图爬起来,喉咙不可控制地抽搐,发出难听的呜咽。
血液滴滴答答,他脚下一直打滑,后背蹭着地面。
焦急不安酿成烦躁,他边抽气边咬牙,但佩宾骆的触须又开始动起来。
“宝贝,别以为帮手到了就逃得掉。”祂冷森森的说。
沐桥更加慌,在冰冷的触手缠上来时差点尖叫。
黏糊糊的地板全是血,外面也全是怪物,他讨厌这里的一切!
佩宾骆的力气很大,扭身拽沐桥的同时进攻白色红纹触须。
但他刚扭转身体,红纹触须用力收紧,硬生生把祂手腕给捏碎。
“……”
更多滚烫的血液涌出来,屋子里泛出潮湿的血腥味。
沐桥几乎是跪着行走,要去到墙角寻求庇护。
佩宾骆的声音变得愤怒:“敢坏我事,你不知道……”
一阵咕隆声,佩宾骆马上就说不出话了,更多刺穿肉/体的声音撕扯耳膜。
沐桥不用看场面,一定和拍卖会上的一模一样。
其实也不一样,现在红纹触手没有那么暴力,祂一寸一寸地撕扯着佩宾骆的身体。
给反击瞬间,又完全压制。
沐桥也觉得在撕扯自己,特别是脚踝上还缠绕着触须,一拽一拽的。
他捂住脑袋:“不要,不要这样……不要……”
脑子又开始不清醒。
血腥味令人作呕,他扣住墙干呕,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
漆黑的眼珠在烂门边上。
初见那少年弱小、伤痕累累,现在这个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冰冷,但对沐桥伸出手。
他的手指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切口,胳膊上全是新鲜的淤青。
“快走。”
独属于人类的温暖接触皮肤,让沐桥多少有了点力气。
几乎是被拖出去的,沐桥挣开佩宾骆的触须。
走廊里也弥漫着血腥味,沐桥进入另一个危险之地,转头看了一眼房间,差点被喷溅的血沾上。
躲得毫不犹疑。
他被拽着往楼下跑,没走两步,脚踝处突然又被触须缠住。
沐桥抬脚要甩掉,却看见红纹触手转动,直接在脚上卡住了。
“……”他蹬蹬脚,触须纹丝不动,反而卡得更实在。
没时间和它纠缠。
小旅馆里的怪物都没有动静,沐桥跑到前台的时候,看见接待怪物躺在门厅的地板上。
脚下差点又是一滑,少年稳稳地抓住他,往门口扯。
思维清醒了几分,沐桥想起了去车站的路。
这次换他带路了。
“你知道离开的路?”少年气喘吁吁地问。
沐桥来不及解释,点头。
街上还有一些闲逛的怪物,但他们对血迹斑斑的两个人类丝毫不在意,顶多是被惊扰的时候多看他们几眼。
沐桥这一身太过狼狈,又刻意遮盖眼睛,躲躲藏藏到达公车站。
好在去凛冬森林的怪物不多,沐桥看还有票,叫少年去买。
少年却摇头:“买不到的,必须要怪物买。”
沐桥瞳孔一抖。
“而且上车的话,也必须要怪物带,”少年还在喘息,把他拉到角落,“我们在这里,没有身份……”
两人蜷缩在角落,看着候车的怪物们,这里没有怪物会怜悯人类,更不会莫名帮助人类。
每一个怪物都凶恶万分。
沐桥攥紧手里的车票,他微微发抖,现在手里的这张票也没有作用,难怪佩宾骆能直接给他。
距离火车到达还有半小时,沐桥脑子里闪过平顶的荒草,闪过高高的芦苇。
他是进过站台的!
这里除了检查票据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巡逻的。
他拉着少年往车站后走。
“你怎么发现的?”少年双目明亮,“但我们也只有爬火车。”
沐桥已经不在乎这些,半小时过去足够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候车的怪物,要躲起来很容易。
又被割了一遍,但他毫无痛感,血液又开始发烫。
风吹着他的头发,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
少年在他身后,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沐桥耳边的声音有点碎,回答,“沐桥。”
“我叫沈澜深,”少年笑了一下,“很高兴认识你,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沐桥掐住他:“先出去再说。”
沈澜深:“好!”
所幸去到边界的怪物不多,沐桥记了一下,大多是比佩宾骆还要年轻一些的,也都符合研究基地发现的怪物形象。
他脑子里突然闪出红色的纹路,买下自己的怪物好像并没有以人类的模样出现过,那能模仿和变成人类,是怪物的何种年岁?
沈澜生解答了他的疑问:“怪物生下来就有可以模仿人类的。”
他们躲在高高的草垛后面,沈澜生压低声音:“我见过怪物小孩,虽然有差别,但现在有许多差别不大了。”
他在这待的年份不长,但被带去的地方多。
沐桥沉了沉眸子,他现在见过的怪物屈指可数。
每一分秒的流逝都异常焦灼,检查车票的怪物见没乘客后先关闭了火车门,站台内没有工作怪物。
火车鸣笛的同时,沐桥拽住沈澜生爬上火车栏杆。
“我和佩宾骆都有票,”沐桥拿出票找座位,“到时候你再想办法假扮祂,不管怎样,先到边界再说。”
沈澜生夸:“你真聪明。”
此时的夸奖起不到任何缓解情绪的作用,但沈澜生不觉得尴尬,接着问:“你在人类世界是干什么的啊?”
2-3-45车厢,沐桥看了看空荡荡的床铺,刚扯了一下嘴角,被问话给拉成了平线,回答:“在办公楼里当白领。”
“难怪,”沈澜生不疑,“我爸妈说能去高楼大厦上班的人,都很厉害。”
沐桥快速拽开门关门,后背有些发毛,这样的环境下,他对他人的信任度急剧下降,只能低低问了句“是吗?”
“是的!”到了安全地点,沈澜生的声音轻快了不少,说,“我就是学习不好,去不了大城市大高楼里挣钱。当时想出来找一些生存储备给弟弟妹妹……”
他说话间,火车窗户外有几条触须缓缓伸进来,在月光下,白色光泽更冷。
冷冽的风和雾起来,触须上闪着闪电一般的红光。
伸得更进一些,直直的冲向沈澜生后背!
沐桥机警,对着沈澜生大力一推。
震惊还没有到脸上,他看见沐桥往外扑,却被一条很粗的触须缠住了脖子和腰。
更多的触须从车外挤进来,玻璃碎裂成渣,沈澜生挡住自己脸部的同时,红纹触须全部袭来。
“不……”沈桥抱不住触须,窒息感,那些红纹打到身上,让他完全没有力气。
怪物在生气,他从触须的力道里感知出来,恐惧感让他连话都难以说出。
强烈的风从破掉的窗户里灌进来,一只苍白的手搭住窗沿,沐桥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漆黑的头发被风拉扯,一张苍白的面孔上,唇色倒是极好。
明明之前做过血腥的事,但身上一点血味都没有,甚至因为穿着衬衫而平添俊朗。
“我并不希望你这么不听话。”他听见怪物说话,声音暗藏锐利,贯穿沐桥的脑仁。
这个怪物的鼻子很立体,眉骨下的眼窝深邃,但红光流转得过快,与之注视,让他直接失去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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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人员气势汹汹地到达2-3-45车厢,要对毁坏列车的行为进行惩罚。
但祂拉开车厢门,只看到座椅上有张未检票的车票,还有高于车窗价值的金币。
车厢里空荡荡。
乘务人员对着登记表核实,关上门疑惑的碎碎念:“佩宾骆,未检票,未在站台出现……这张票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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