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秦景才姗姗来迟,睡眼惺忪,衬衫也不好好穿,纽扣系错位,最上面三颗敞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办公室没有多余的椅子,他干脆坐在周禾桌子上,“找我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昨晚通宵喝酒。”周禾离他远点。
秦景睁大眼睛,被她后挪一步的动作伤害到,从桌子上下来,走到周禾正前方,挑衅般,在她的目光中,重新坐在桌上,“没有通宵,也就到三点,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份工作付出多少努力。”
“就非得这样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去会议室?要不您坐着,我站着说?或者重新找个时间?”周禾作势要起身让出座位。
“别废话,我接到你电话,能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秦景按着太阳穴,“说完你开车送我回家,我来的时候差点出车祸,交警要是来查,估计还能给我查出来个酒驾。”
“我没开车来。”
“那正好,开我的车送我回去。”
周禾心想,我哪里有时间理你,我忙得很。
但是她知道秦景已经心情不太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心情更不好,他又不愿意换个时间,只能先稳住他,于是没正面答应他的要求。
“最近公司事情也不是很多,接到的项目也很稳定,大体上来说,经营情况稳中向好。”周禾说完客套话,开门见山地说:“星元我以后会来得少一点,如果有事,你叫我过来就行。”
秦景冷笑一声,“折腾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以后工作量加倍啊?怎么?要去哪里高就?别和我说你要回去,整天和一帮老头勾心斗角累不累,喻氏那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卖命的?”
他气昏了头,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听起来,比周禾更痛恨那群倚老卖老的长辈。
到了下班时间,陈京瑜给周禾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他等到五点四十,看人走得差不多,晃晃悠悠往她办公室去。
还隔着一个办公室的距离,陈京瑜在走廊听到秦景怒不可遏的声音,“谁还有你这么好命?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一句话全部推给我,你教教我,是不是要倒立出门才能有这个待遇!”
“我又不是不管。”陈京瑜认出来,这道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来自周禾。
“你把这里当什么?难民收容所啊?”秦景被她轻飘飘的语气激怒,“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公司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从创立到现在,你有没有关心过公司发展?”
“全归你管不是更好?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束手束脚。”周禾猜测他发脾气的原因,“你要是觉得累,就招个有经验的管理人员。”
秦景头越来越痛,气得要发疯,“我当老板,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招不招人,用不着你操心!以后公司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再过问,我会看着办。”
“你实在气不过的话,我可以退资。”周禾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声音还是一贯的毫无起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秦景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往地下一扔。
周禾吓了一跳。
门外的陈京瑜也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冲进去保护周禾。
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后又四处飞溅,可见他用力之大。周禾平复狂乱的心跳,冷冷瞪他,“你发什么神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么样?说解决办法,不要半小时过去,还没有发泄完情绪。”椅子在地上挪动,发出刺耳的响声,周禾往后一退,抱着手臂远离他。
从陈京瑜站的角度看过去,周禾笔直站立,正冷眼斜视秦景,表情十足的不耐烦。
正巧周禾转头,眼神扫过门外的他,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没有多做一秒停留。
作为局外人,陈京瑜被这个似刀似箭的眼神误杀到,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看到周禾的脚踝处有血迹,估计是被飞出来的瓷片碎屑划伤了。他发消息给周禾,可是她现在根本不看手机。
陈京瑜往前一步,重新出现在周禾的视线里,指一指自己的脚踝,又指一指她。
周禾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看到脚踝处一小点殷红。
这时候才感觉到痛意,周禾挪去椅子旁坐下,搭起脚正好让秦景看到伤处,她仔细看伤口处还有没有残存的瓷屑,“去帮我拿个创口贴。”
门外的陈京瑜听到,立即放轻脚步,飞速溜走,并且给周禾发消息:“他一走你就赶紧出来,我送你去诊所,他已经疯了。”
秦景还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摔杯子把周禾给割到了,“哪里有医疗箱?”
“前台右边柜子里,”周禾很无语地抬头看他一眼,“别告诉我,我这个没有责任心、从来不管公司事物的挂名人士,对公司比你还熟。”
秦景难得没有回呛,顺从地去前台找东西。
周禾看到陈京瑜发来的消息,有点想笑,“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陈京瑜走没走她不知道,秦景很快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透明液体。
“来,抬脚消毒。”秦景在她面前蹲下。
周禾把脚藏起来,“你想看我痛死就直说,是没有碘伏吗,你给我拿酒精?这个毒不消也罢。”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碘伏。”秦景出去了,创口贴和酒精随意放在桌上。
“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要不要我去救你?”陈京瑜不停在给她发消息。
“你先回去。”周禾不再看手机,抽了两张卫生纸,把脚踝处的血迹擦干净,拆开一个创口贴覆盖伤处,坐在原地等秦景。
秦景拿碘伏过来,想递给她,但看见创可贴已经用上了,默默把碘伏和棉签放在桌上,声音小得快听不清楚,“你一个星期总要来一次吧?”
周禾立马顺着坡下,“那就暂定周五下午,每周开个会总结一下。”
秦景点了点头,“走吧。”
“走去哪里?我赶着回家吃饭。”周禾皱眉看他。
“你不是没开车?送我回去再回家吃饭,车你明天再开来就是了。”他理直气壮,“你的伤口没有大碍吧?有事的话,我立刻叫代驾送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周禾试着走两步,发现毫无影响。
秦景伸手扶着她,“来,搭我的手,怕你走两步摔倒。”
周禾抢过他手里的车钥匙,疾步向前,边走边骂,“流血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慢得像九十岁老人家一样,走快一点!”
陈京瑜眼睁睁看着周禾走向秦景的车,上了驾驶座,关门声巨大,他收到周禾的信息:“我要送他回家,你先去吃饭。”
车开到公司门口,秦景脸上带了点笑,慢慢悠悠坐上副驾,安全带一系上,周禾就踩油门冲了出去。
被独自留在公司的陈京瑜,听墙角只听到吵架这一段,完全不知道周禾送秦景回家的前因后果,看周禾开车走,人都傻了。
“开慢一点,路上车这么多,要注意安全。”秦景握着安全带。
“赶时间,没办法,要不我帮你找个代驾?”周禾认真观察路上的车流。
“假的吧?都没人打电话来催你,有什么好着急的?”秦景一点都不相信,“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再细聊一下,我刚刚说话有点冲。”
“我晚饭有安排。觉得自己说话冲动,那以后开口之前就多想一想,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秦景被这句说教打击到沉默。
十几分钟后,周禾把车停在秦景家楼下,下了车把钥匙丢给他,转身就走。
“哎,开我车回去吧。”秦景在她背后喊。
周禾头都没回,举起手挥了挥。
今天送秦景回家,开他的车回去,明天他又说礼尚往来,要送她回家,送来送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宁愿打车回去。
在路上她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周禾真想把聊天记录拍在秦景脸上:怎么就没人催她了?这不是一直在发消息催吗?
她忍住了。
一条条看过去,全是陈京瑜的消息,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逐渐接受,最后说要等她一起吃晚饭。
周禾发了定位过去,打电话给他,“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两人异口同声。
“我本来开车跟在你后面的,可是你开太快,我跟丢了。”他为自己差劲的车技感到羞愧。
“地址发给你了,我在大门等,你慢点开。”周禾掀起创口贴,伤口没有在流血,她干脆整个撕掉,四处找垃圾桶。
转了一圈没找到,她干脆塞进口袋里,准备回家再丢。
陈京瑜看到周禾的时候,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商店门口吃冰淇淋,表情姿态坦然得像是在夏威夷沙滩度假,丝毫没有被路人打量的目光影响。
看车来了,就挥挥手让他停下,回头和店里的老板说了谢谢,跑过去。
“要不要吃?”周禾上了车,把冰淇淋递到他嘴边。
她偏爱边缘的脆筒,啃得坑坑洼洼,留下一大颗雪球摇摇欲坠,被夏天的温度融化,正往下滴水。
陈京瑜来不及回话,冰淇淋已经碰到他的唇,周禾说:“多吃点。”
他咬下一大口。
周禾满意收回手,继续啃脆筒。
刚入口还不觉得,越嚼越冰牙齿,陈京瑜面不改色,抽纸擦嘴巴,还有胸前滴落的冰淇淋渍,“你只吃脆筒,不吃雪球?”
周禾点头,“太冰了,很久没吃雪糕,有点刺激。”
“那你还叫我多吃点?”陈京瑜松了安全带。
她笑嘻嘻的,张嘴去咬下一口,“你是年轻人,没关系。”
在这个间隙,陈京瑜咽下嘴里剩余的雪糕,把周禾拉过来,冰凉的舌头塞进她嘴里。
比雪球更刺激,周禾推他肩膀,被更加强势地扣住后脑勺,不得动弹。直到他的舌头回温,从冰变热,周禾才被放开。
陈京瑜贴着她的唇,气息不稳,“我等你下班,你却和别人一起走。”
“他发疯。”周禾连忙看自己的脆筒有没有被撞到。
陈京瑜看她一眼,垂下眼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我也会发疯。”
周禾让他亲了个够,才把人哄好。
吃过晚饭,陈京瑜送她到楼下,停车之后突然说:“我过两天又要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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