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爷爷找我有点事。”周领转身就走，立即开溜。大意了，他就不该开这个口，周禾这半年脾气变好很多，太久没让他栽过跟头，让他以为周禾真的变得好糊弄。
“我好像还没有和你爸妈说过这件事情。”周禾朝一个小孩招手，借她的火点燃仙女棒，在闪烁的焰火中，凉凉说道：“该不会有人想在除夕夜挨骂吧？”
周领泄了气，停下脚步，无奈抬头看天，没有月亮，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就着这个姿势，倒退回周禾身边，侧头看她，用夹子音说：“姑姑还是像从前一样，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周禾递一根点燃的仙女棒给他。
周领接过，百无聊赖地上下晃动，在火星溅到周禾衣服上之前，及时收手，恢复正常声音：“我昨天看见王雅晴了。”
周禾花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这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她的……鼻子或者是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看起来和从前不一样。”周领把熄灭的仙女棒丢掉，语气低落，“挽着一个男的，又矮又胖又难看，有说有笑的从我身边走过去。”
“分手都快半年了，再见一次前女友还能伤心成这个样子？”周禾把他的脸掰过来，捧在手里，认真夸赞，“周家还有你这样的大情种？”
“只要是那个男的也太……”周领满脑子搜刮形容词，“太像个猪头了。我哪里比不上他呢？你说她是怎么想的，但凡有点判断能力，但凡有点正常审美，都做不出这种事情啊！”
“所以你是不满前女友找了个丑男？”周禾难以置信，对他在意的点很是不能理解，“你家是住在太平洋边上吗，管这么宽？都已经分开这么长时间，你管她找谁当男朋友。”
周领听到这句话，又是半晌沉默，“我室友的女朋友的一个学长，反正就是一个朋友，他和我说，很久之前就看见王雅晴和这个男的一起在商场买东西，因为美女配野兽特意多看了几眼。我推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手。”
周禾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根据他的话分析道：“所以你是在分手半年后，发现自己在没分手的时候，可能被绿，喝了一晚上的酒到不省人事？”
“也不是，他们只是一起出现在商场，不能确定她当时就已经劈腿。”周领很严谨，“你不能理所当然地说我被绿。”
没救了，周禾翻他的衣服口袋，把手机掏出来，放在他眼前，“五天前，你想了一晚上，就是在想自己有没有被绿？还没想明白？不用想了，联系方式还有吧？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
周领把手机抢过来，牢牢攥在手里，“我不问。”
“你不问就永远没有答案。”
周领抬头看天，沉默很久才说：“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当初分手，她没有说原因，只说不合适。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但如果她当时就已经找好下家，为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分手就是分手，出于什么原因，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是她先放弃我。”
周禾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别安慰我。”周领还能控制住情绪，转移话题道：“除夕夜我不想说这种煞风景的事情，是你自己要问的。”
“对不起，我的错。”周禾利落道歉。
“所以你和京瑜最近的感情怎么样？让我八卦一下。”作为交换，周领也提出一个问题，等当事人回答。
“就那样呗，谈着恋爱能怎么样。”周禾低头看着燃烧完的仙女棒，只剩黑漆漆的铁丝在手里。
“什么叫就那样，有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只要你点头，他立马就跪下求婚了。”周领纠结道：“你们要是分手，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你搞反了顺序，一般是先有人跪下求婚，另外一个才能点头。”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双方都有这个意愿，求婚这个代表仪式感的流程才起作用，要是你不想，他把头磕破都没用。”周领看她这个态度，直摇头，“完了，你这个不想负责的渣女，你教我怎么选，失去友情还是失去亲情？”
周禾给他一记眼刀，“你再胡说八道，就会失去宝贵的生命。”
周领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我的婚姻，我结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周禾实在是想不通。
“文秉叔也催你结婚？”周领有点意外，解释道：“我不是给你压力，在催你，我只是简单地提出一个问题，想知道你的答案。”
“谈恋爱就只有结婚和分手两条路吗？”周禾认真问。
“不然呢？你要谈一辈子恋爱？”
“在我看来，结婚证只是为了给小孩一个合法身份，我还没有生小孩的打算，所以没有必要结婚。”周禾拍干净手上的灰尘，揣进口袋里，“京瑜让你来问的？如果他不能接受我这个态度，要分手我也可以接受。”
“没有，不是他让我来问的，都说只是我自己好奇。”周领义正言辞道：“就算你在和我的朋友谈恋爱，但是我和你说话的动机，也可以是是我自己想问，不用什么都牵扯到他。”
周禾斜瞟他一眼，暂且接受这个说法，决定找个时间和陈京瑜，面对面摊开来谈，她问周领：“你这大半年都一直单着，没再遇到喜欢的？”
“工作都忙不过来，还有空去认识女孩子？”周领面露痛苦，“我求你，大过年的，别说伤心事，工作和恋爱都让我伤心。”
周禾笑眯眯：“看来工作没有你说的这么难熬，起码你还在老老实实上班，没到离职这一步。”
“暂时还能干下去，能坚持多久就不敢保证了。”
两人站着说了些有的没的，待积雪落了厚厚一层，才进屋子取暖。
坐下没几分钟，陈京瑜打电话过来，周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窝在椅子上和他聊天。
周禾穿了件他没见过的红色大衣，领口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气色很好，白里透红。
视频接通之后，陈京瑜呆了几秒。
周禾朝屏幕挥手，“你网不好，卡住了？”
“没有卡。”陈京瑜反应过来，“你今天好漂亮，多看几秒钟。”
周禾眨眨眼睛，问他吃饭没有。
“吃过了，六点准时开餐。”话题一开始，陈京瑜就源源不断说下去，哪个亲戚要在公司值班，没能回来吃年夜饭，做到了他喜欢的菜，多吃了一碗饭，现在有点撑，今年春晚的节目哪一个最有意思，笑得他快岔气。
陈京瑜问起周禾最近的安排。
“还有什么安排，就是跟着我哥走亲戚。”周禾想起往年经历，“去完这家去那家，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过个年我要胖五斤。”
“胖了也好看。”陈京瑜说出真正的目的，“初二会在家吗？我去拜访一下文秉哥。”
周禾摇头道：“有没有空，初二才知道，我到时候时候告诉你。你不回外公外婆家？那么远，开车来回要好几天吧。”
“按照往年的情况，是初五左右启程，在外婆家待三四天回来，我爸妈说今年我有空，不用赶时间，可以晚点去，具体时间还没有安排。”陈京瑜抓了一把开心果慢慢剥壳，“去年回外婆家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高速封闭在路上堵了整整两天。加上道路结冰，一路上见到的追尾事故都数不清楚。我妈妈当时说冬天过去太危险，打算过年就不回去了，每年的其他时间，空出一两个月，回家待个痛快。”
“下雨下雪天开车很危险，春运飞机票又难买，找其他空闲时间也挺好的。”周禾撑着头，眼睛眯起来，没注意他接下来的话。
陈京瑜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凑近了看屏幕上周禾的脸，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多，他睁大眼睛，“你困了？不守岁吗？”
周禾的手没有支撑住，头往下点了一下，她清醒一点，“没有这个习惯，我向来是想睡觉就睡觉，有人吵醒我就会发脾气。”
陈京瑜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吵醒过她。
是有的，好像还不止一次。
但周禾没有发脾气，只是把被子踹开，闭眼缓了几分钟，才起床和他说话。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在说什么？”陈京瑜问。
周禾斩钉截铁地摇头，“我都快睡着，脑子不太清醒，就算是听到了，也就从耳朵里过一遍，不一定能理解你说的意思。”
逃过很多劫的陈京瑜犹豫片刻，觉得再犯一次也无妨，于是看着她的脸色开口：“我说想和你一起跨年，十二点的时候打电话给你，你要记得接。”
周禾叹了一口气，在陈京瑜坚持不懈的眼神下，无奈妥协道：“看我能不能醒。”
“那你手机铃声开最大音量，就放在枕头边上。”
周禾把来电铃声调到最大，回到为她准备的房间，换上衣服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这样可以吗？”
“可以，新年第一句话不准骂我。”陈京瑜希望事前得到她的保证。
“嗯。”周禾困得睁不开眼睛，“我的手机放在枕头上，挂断电话就满足你的全部要求了。”
“那你睡吧，明年见。”陈京瑜挂了电话，定好闹钟，去客厅转了一圈，大家都围着电视看小品。他把茶几上的果皮纸屑清理进垃圾桶，重新填满果盘，给每个人添了茶水，挤进吴阿姨和小越中间坐下。
闹钟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八分，陈京瑜需要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给周禾预留一分钟，让她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时间到了，陈京瑜立即站起来，来到客厅角落，看见窗外绚烂的烟花，在辞旧迎新的硝烟气味中，拨通周禾的电话。
电话响了半分钟才接起来，陈京瑜庆幸自己的预留时间，轻声细语地问道：“醒了吗？”
手机里传来周禾长长的呼气声，她嗓子有点哑，“醒了。”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周禾从床上坐起来，看手机上的时间。
十二点整，周禾贴着手机：“新年快乐。”
同时传过来的，是“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