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为我所杀，还是意外身死？”

“师尊在开什么玩笑？”谢空林将手放在唇边，指节抵唇，咯咯直笑，

“我好端端地站在师尊面前，师尊怎么就觉得我是死人了呢？”

她察觉到顾煜之在接近，并不避让，抬手点了点顾煜之冰凉的鼻尖：“师尊是把我当成了谁吧？”

她轻描淡写，全然不把顾煜之说出的话当事儿，逼急了灵府里的系统。

“宿主，宿主，发生了什么？”系统结结巴巴地问道，“玉尘子她认出你了？宿主身份被识破了？那任务岂不是要失败了？宿主，这可如何是好？”

它叽里咕噜冒出了一大堆的问题，没听谢空林回答它，却看到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甚至在调息顾煜之。

“你隐藏身份的技术甚是拙劣。”顾煜之弯下腰，一双清明的眸子与谢空林四目相对，反手将女修不安分的手腕抓住，

“魔界魔尊，如今成了女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空林。”

空啥……？

谢空林嘴角一撇。

且不论顾煜之在药丸的作用下失了智，说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称呼，按如今的情形来看，他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前来拜师的女修谢空林，正是被他所杀的魔尊谢空林。

所以，他问起她如何死亡，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为民除害，而不是被别人得了先手吧。

要是等他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人就是他击杀未死的魔尊，谢空林估计小命不保。

该死的老东西，哪怕身受重伤，还对是否亲自诛杀自己念念不忘。

待本尊复活，定要再捅你一百零八剑，以泄心头之愤。

顾煜之朝谢空林伸出手，停在了距离她咫尺间距的位置，“你不曾用伪装术，这具身体亦不是傀儡，莫非你当真身死道消，七魄不散，借尸还魂了？”

那只手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谢空林面前，手指修长，骨节圆润，指腹上是无数次挥剑遗留下来的薄茧，与谢空林曾经的那只手极为相似。

它停在谢空林的眼前，似乎想要触碰她，但冲动被死死压抑着，拽着那手，那颗心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宿主，怎么办啊。”系统看着眼前几乎石锤了的场面，两眼一抹黑，颤抖着准备启动销毁程序。

“你想做什么？”谢空林喝令系统停下手中的动作，

“别多事，少说话，此事交予本尊来做。”

她灵府里埋了个定/时/炸/弹，每时每刻都有手滑将自己抹杀的风险，比起顾煜之，系统明显更加得危险。

“师尊，您说我是魔界妖女，空林甚是委屈。”谢空林迎上了顾煜之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攀爬而上。

“师尊再三强调，那请问师尊，师尊有证据吗？”

是了，证据。

谢空林不知道顾煜之是怎么猜出她的身份，但谢空林能肯定一点，无论顾煜之是如何猜测的，他都找不到证据。

因为她借尸还魂一事，本身便是匪夷所思，无中生有。这具身体与她非亲非故，无冤无仇，哪怕掘地三尺，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顾煜之如何能确认，她就是她？

他一辈子都确认不了。

以顾煜之的性格，他想要否认的事，哪怕再多的证据摆在眼前，他都会想尽办法否认。

同样，无论他多想确认自己亲手杀死了谢空林，只要他找不到证据，他就无法坦然接受这份功劳。

方碰到谢空林的脸颊时，顾煜之的手指瑟缩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就似乎被谢空林的话语点醒，颤抖着将手从谢空林的脸上移开。

“是了。”

“是我失态了，我没能确认，就率先逼问你，是我的不是。”他低头颤声道。

察觉到自己无法证明自己杀了魔尊，失落当然是必然的。谢空林嘴角抽搐，无声呵呵两下，重新挽上了顾煜之的手：“师尊，魔尊神龙见首不见尾，修真界对她知之甚少，您是怎么知道她姓甚名谁？”

谢空林对外有一连串的假名，旁人也为她取了一堆外号，但“谢空林”这个名字，只有她未曾堕魔前用过，谢空林想破头都想不出来，顾煜之到底是从何知道了她的本名。

既然想不出来，就趁着顾煜之问什么答什么，好好把他给掏个干净。

顾煜之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与你，不，与她，乃是旧识。”

谢空林：……

她怎么不知道。

“真的吗？”她追问道。

老东西，和魔尊攀亲带故有什么好处，值得你去撒这么个滔天大谎么？

而且，

本尊就站在你面前！本尊与你是旧识？本尊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如此？”顾煜之含笑答道，

谢空林很少见顾煜笑得如此舒心。

顾煜之并不是不苟言笑的人，但他的笑容永远如同一杯未开封的美酒，若即若离，哪怕凑到近前，也只能对浓郁的酒香浅尝辄止。

美酒埋入地下三尺，一日取出开封，酒香飘扬，引得万人空巷，只为引美酒一杯。

“但那是百年前的往事了，如今，她应该早就将我忘了。”

那笑容凝成一滴醉人的美酒，缓缓化作风烟，在嘴角消失。

原来是本尊堕魔前的事了。

谢空林敲了敲脑阔，那就不能怪她了，魔修入魔，难免会丢掉几份记忆，她入魔百余年来，失去的记忆从未对她造成过影响，她自然也就不去管它们。

没想到，曾经的自己居然与顾煜之还有一段孽缘。

莫非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跑去勾引顾煜之？

虽然现在是个百岁的老东西，但一百年前，那可是个不过弱冠，白白嫩嫩，又香又甜的少年郎啊。

“那师尊……”谢空林再度开口。

她本想刨根问底，问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才与顾煜之相识。可她刚开口，沉默了半晌的系统立刻打起了响铃：

“宿主，目标对象顾煜之即将清醒，清醒后，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会记忆模糊，请宿主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