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拿着剑一脸地方，看清是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人后，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惊讶所代替。
谢空林居高临下，站在池边俯视着他，手中的剑却未曾落下，直指他咽喉。
“你是何人？”谢空林喝问。
“……我记得，我叫顾煜之。”
那是他在被姜家家主抓住，关押许久，唯有抓人时，会被当做工具放出来，而后又被扔进血池，靠池中令人生恶的东西过活，不知多久后，有人朝他这么问话。
他一时间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我错了！”云裳羽认错得雷厉风行，就差给顾煜之三拜九叩，
“不该去打听真人的前尘往事，我不配，真人您别怪罪。”
顾煜之一言不发，死死抿着唇，手中的剑不自觉转动着，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云裳羽。
他的衣袖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师尊。”谢空林适时出现，拉着顾煜之的袖子，见缝插针小声道，
“算了，师尊，魔修一向目无规矩，师尊别与她计较。”
乖乖，她要是再不出声，她的小姐妹恐怕今日就得身首异处。
谢空林还准备等自己攻略死对头后，回去寻自己魔界的朋友们吃喝玩乐，怎么能让云裳羽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
顾煜之现在的状况，也很不对劲，且不说他还有伤在身，他又不是廖芸昭，依照他的性格，绝不是三言两语就会被挑起盛怒的人。
云裳羽所说的事，谢空林想想就觉得恶心，那对顾煜之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有，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谢空林突然就很无语，感情我与顾煜之的事，你们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爱打听，我这个正主却被蒙在鼓里？
云裳羽没料到谢空林会开口，一听到这女人的声音，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要张嘴呵斥。
一开始她还不敢确定，但现在证据确凿，这声音，分明与魔尊姐姐一模一样，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是顾煜之找的替身。
可笑顾煜之对魔尊姐姐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结果魔尊姐姐刚一身死，转身就找了个替身，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捏紧了拳头，暗自下定决心，要是这个女人的脸也与魔尊姐姐相似，她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要带着这个女人一起上路。
“你叫什么名字？”她压低声音问谢空林。
谢空林：“师尊，我们别理她，先离开这里吧。”
云裳羽：“？？？”
无视人的语气，也和魔尊姐姐一模一样！
顾煜之手中的剑停止了转动，开始微微颤抖，发出阵阵剑鸣。
“师尊，你还好吗？你的脸色……”
顾煜之低下头，见谢空林拉着他，满脸不加掩饰的担忧之色，他强撑出一个笑容，捂唇轻咳几声。
一时没能忍住，皱起双眉，俯身用力地咳了起来。
谢空林被吓到了，慌忙想帮他顺气。顾煜之抬起一只手挡住，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笑道：
“无事，抱歉，方才为师失态了。”
他封存了许久的记忆，突然如同被人揭开遮羞布一般，袒露在无数人的面前。
每一次，无论何时何地，他见到谢空林的时候，眼前那个气势汹汹，要与他一决雌雄的魔尊，总会被记忆中的人替代。
那个把他从血池里拉出来，带他走出地牢，晃了晃手里的长剑，信心十足娇喝：“我要去姜家，会一会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老贼。”
回忆起曾经的心情，还真是有些……羞于言表。
半是感怀，半是悔恨。
是他害了那样的谢空林，要是当时他阻止她，没有一时冲昏了脑袋，竟与她一同前往柳河姜家，便不会有接下去的事了。
那个努力在地上一笔一划，美滋儿地想着扬名天下，让御华门未来的师兄师姐敬她三分的小娘子，最终未能如愿拜入御华门。
他早该知道，姜家家主，根本不是什么传闻中“普普通通”的凡人。
手中控制无数修士，散修、道修、魔修，数不胜数，这样的人，如何是普通人？
“那师尊……”谢空林朝顾煜之笑了笑，“我们走吧？师兄师姐还在等着呢。”
她仍旧在笑，笑得灿烂且温和，一点也不像记忆中的魔尊，或是那个满脸是血，咬着牙嘿嘿冷笑，已是强弩之末的女修。
顾煜之弯了眉眼，轻声道了声好，将手伸给谢空林。
这几乎是个无意识的举动，而谢空林并未指出，顺理成章地牵上了顾煜之的手。
指尖冰凉，让她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
她只来得及迈出一步，姜珏的声音猛然传来。
小心什么？
谢空林猝然一惊。
毫无征兆，毫无灵力波动，悄无声息地接近，
谢空林只来得及扭过头，一道冷箭笔直穿透幕篱，戴着轻薄的白纱一同飞扬在空中，闷响着落到地面上。
若不是姜珏出声提醒，那只冷箭会直接从她的眼窝射入。
云裳羽腾得站起了身，将那张清雅秀丽的面容尽收眼底。
“顾——煜——之！”
证据确凿，云裳羽的大脑嗡的一声，再无任何杂念。
方柳儿与安若几乎在第一时间冲出玉舟，不知为何，出声提醒的姜珏反而又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安若冲出玉舟的一瞬间，只觉得魔气冲天，心中意识到了不妙。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一阵清风拂面，旋即气温骤降，如同寒冰过境那般。
眨眼之间，风景树止，万籁悄无声息，花草、灌木的抖动声已悄然停滞。
谢空林听到了一声剑鸣。
那是她熟悉的声音，霜月剑出鞘，唯有她将顾煜之逼到无路可退时，才会有的气势。
她转过头，看见顾煜之面容淡漠，持拿着霜月剑，举剑在地面轻轻一划。
——自他的脚下起，层层薄冰铺将开来，汹涌地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何方道友，竟欲对我的弟子下手？”
顾煜之声音淡漠，无半点温和之意。
“交出首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