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在……掌控之中？”
顾煜之的声音清晰有力，缓缓传来。
谢空林一时嘴快，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发觉被听到时，出了一身冷汗。
乌发自发冠中漏出，贴在了冷色的面颊上，衬得白更白，黑更黑，袍袖稍稍被雪浸湿，未来得及换，湿漉漉地勾勒出手臂轮廓，眸中的赤红已然退去。
顾煜之从床上撑起身，手轻抚额头，正努力回忆起发生了何时。
别看现在这番模样，只要谢空林有动作，他就会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她捉拿。
“系统，你不是负责监控环境的么？怎么没发现顾煜之醒来了？”
“宿主，这事得怪你，你对御华门众人了如指掌，怎么就没预判到仙君苏醒呢？”
系统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试图将锅丢还给谢空林。
“仙长，在下的意思是，仙长的伤势，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谢空林眨了眨眼，先发制人，“不知仙长可还记得，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顾煜之陷入了沉默，紧皱双眉苦苦思索。
虽然困难，但只要稍加回忆，修士不会错过自己入魔的记忆。顾煜之往日秉持优雅风度，回忆起自己不仅心魔发作，还对上山的女修动手动脚，想都不用想，一定会尽可能将此事遮掩过去。
“我，好像将你……”顾煜之抬起头，与谢空林四目相对。
“认错了，行了非礼之举，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仙长居然还记得。”谢空林佯装惊讶。
她十指绞紧，目光四下乱瞟，扭捏道，“不知仙长喊的是什么人，那声‘空林’出口时，我当真是，吓了一跳。”
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一位故人。”顾煜之道。
……哎？谢空林猛地愣神。
原来，他并不是将她认成了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这世界可真小，顾煜之的生命里，居然闯进了三个谢空林。
“我与她同名，却不是那位故人，师尊可是失望了？”她露出小心谨慎的模样，乳白色的虎牙在说话时若隐若现。
上帝视角的系统不禁咋舌，好一只失意的小女修，若非它寄宿在谢空林灵府中，绝对会对这位对仙长痴心一片，仙长心里却另有他人的小可怜又疼又爱。
顾煜之没有回答谢空林的问题，交谈之际，他已经发现了问题：“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谢空林抓过他的手臂，往他的口中送入一颗丹药。
柳眉，杏眼，貌美的女修笑得放肆，一如记忆中执剑的女郎。
“是我祖上留下的传家宝。”谢空林满脸真诚地开口，
“祖训有云，还魂丹可‘活死人，肉白骨’，若非遇天妒之人，不可擅用。如今仙尊重伤，我思来想去，决定将此丹药先给仙尊。”
话说完，她麻利地跪下：“眼见仙尊生命垂危，我擅自做了决定，请仙君勿怪。”
系统：宿主这招可真损，将自己美化得大义凛然，反将一军，让对方下不来台。顾煜之吃了小女修的传家宝，难道还要责怪她不该不见死不救不成？
“初次见面时，未曾听你提及此事。”系统正觉得谢空林这一波稳了，就听顾煜之开口。
系统一怔，
是了，若是真心想救人，早在第一时间将丹药取出，哪会不紧不慢，与对方周旋许久，还安然在峰上度过半日，直到晚上才行动。
顾煜之是木头，可这根木头除了情爱之事，似乎在其余不少地方都极有建树。
谢空林轻咬嘴唇，攥紧十指，轻声说：“若我当时拿出，仙尊可是会收下？”
顾煜之低头看她，女修同样抬头，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般控诉：“我欲救仙君，可若是光明正大献药，正派如仙君，定然不会收小女子私物，小女子只能留在雾凇峰，寻找时机。”
系统一想，居然很有道理！
“恐怕…献药救人是假，想要借此卖我人情是真。”顾煜之倒不觉得谢空林有多实诚，淡声戳破了她的伪装。
刚松下一口气的系统再度紧张起来，听得谢空林低低一笑：“仙君此言甚是，我如若想拜仙君为师，救命灵丹，的确是不错的拜师礼。”
不再狡辩，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心机，不与其虚与委蛇，显得坦坦荡荡。然善心依旧，无可指摘。同时揭露目的，谢空林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有利的方向。
“我已答应将你引荐给掌门，为何执着于雾凇峰？”顾煜之起身，俯视谢空林。
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不多时，他清楚了现在自己身体的情况。看似无恙，却不长久，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
他本该感激她，只是自上山起，谢空林的所有事目标清晰地指向他这个人，让顾煜之不得不提起警惕与她对峙。
如若是单单为除掉他而来，倒还好，若是因为私人仇怨，拖累了宗门，他就罪过大了。
“我并非执着于雾凇峰。”谢空林道，“我执着的仅是仙君一人而已，仙君与我曾有一面之缘，或许仙君已经忘了，可我始终牢记在心，人生夙愿，就是拜仙君为师，跟着仙君修道学剑。”
早些时候，顾煜之还能轻而易举地拒绝她，此时此刻，拒绝之言再难出口，他不想接受，但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扣上薄情寡义，知恩不报的帽子。
系统放弃思考，只管给顾煜之和谢空林摇旗呐喊，看看接下来谁会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谢空林一再强调自己的目的，顾煜之不再询问，伸手点在她的眉心，灵力周转，在她的体内运转一个大周天。
“你是带艺投师？”
“空林曾偶遇修道人指点，跟着修炼过一段时间，来雾凇峰前，已经到了炼气期，即将筑基。”
谢空林按照系统给的台词回答。
带艺投师，永远是百搭的借口，谢空林好歹也是魔尊，即使一朝回到炼气期，普通花拳绣腿的招式也拥有不少，万一哪天她被有心之人察觉，添油加醋利用，还能以此来反驳。
“你可知御华门带艺投师者，需要去万华阁淬炼一番，通过后才可入宗门。”
“空林明白。”谢空林回答得铿锵有力，“空林早就做了准备，请仙长放心。”
万华阁，御华门内，无数魑魅魍魉组成的雕梁画栋的楼阁，内有琼楼玉宇，阴风白骨，专门供给门内弟子历练之用。
带艺投师之人，都会被安排进入万华阁第三层，名曰“求不得”，
该层的鬼魅是镜妖，擅长窥视进阁者内心深处的黑暗，加以利用，让入阁人陷入层层无边的情绪中，如果突破了“求不得”，就代表拜师之人心性稳定，是可塑之才，御华门才会接纳她。
顾煜之眉眼略过无奈，他轻叹一声，示意谢空林起来：“我无法拒绝你，如你心意已决，明日，我带你入万华阁。”
言下之意，是愿意将谢空林收入门下了。
谢空林喜上眉梢，眉开眼笑的模样令顾煜之苦笑连连。
“不过在此之前，我须得将此事告给掌门。”顾煜之低头，喃喃自语。
“不用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陌生的声音接过话头。
谢空林回头，一袭火红翩然而至。来者身穿练色锦衣，外披袖金纹鹤氅，头戴镶金玉玛瑙冠，满身的珠光宝气。
他身法轻巧，气息沉稳，直到出声前一刻，还未曾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正是修真界御华门掌门人，玉尘子元宁。
自称“天下第一俗”，骨龄已有三百，好艳服。无缝轻薄的灵衣，任是被他穿得花红柳绿，层层叠叠。
他手里正捏着一枚通讯符：“得了讯息，为了看看是哪位娘子赢了师弟的青睐，我可是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扫了眼顾煜之，勾唇轻轻一笑，再去看站立在不远处的女修，脸上的笑容蓦地一滞。
“师兄。”顾煜之赶在元宁露出诧异之色前开了口，
“这是近日上山拜师的女修，姓谢，名空林。”
“谢空林啊……”元宁喃喃自语，随后合掌大笑，“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
好个屁！谢空林在心里大声反驳，连续三个人都用这个名字，已经烂大街了！
元宁上下打量着谢空林：“天生剑骨，果然不俗。”
那是，谢空林扬眉吐气，顿时挺起胸膛，这具身体修为不行，可天赋上却与她一模一样，皆是天生剑骨，是修炼的好苗子。
“带艺投师……练气后期。”元宁叨念着。
他摸着下巴，很没形象地思索片刻，忽地回手拍了拍顾煜之的肩膀：“呀，师弟，你伤好的很快嘛。”
“既然如此，那就方便多了。”
下一刻，谢空林身子一轻，已经被元宁提在了手上。
“师兄！”顾煜之的声音罕见地染上了怒意。
“我带小师侄前去主峰正殿，先登记上名字，方便她随时前去万华阁。”元宁回眸，笑得花枝招展，“师弟要是担心，跟上便是。”
“顺便……让其余的峰主见见她。”
系统：记下了，宿主不禁夸，易翻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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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