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是哪位?”
一节课很快临近尾声,景澜找了班长把五张画还了回去,这才又回到讲台后,一边收拾背包,一边问跟他一样已经暗戳戳收拾起东西的学生们:“正常下课你们赶得上吃饭?”
“吃得上,但是要排很久的队。”
“噢——”景澜一个字念得九曲十八弯,然后在一教室学生的殷切注视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还是要多练练,跑得太慢。”
“良助教,你管管他!”不知道从教室哪个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道女生的大喊,霎时间,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默契的笑。
“谁喊的?”景澜怀里还抱着包,闻言抬起眼,笑看向讲台下,悠悠道,“学号报一下,给你加学分。”
前排的学生好奇道:“真的假的啊老师?”
“真的。”景澜还真的翻出了从办公室领来的花名册,一本正经道地看了眼手机时间,笑道,“离下课还剩二十分钟,你们要是能让良助教劝我下课,五分钟之后你们就直接去吃饭。”
良玉烟怎么也想不到这人还能玩这一出。眼神随便往台下一瞟,都能对上学生们带着点兴奋的征求目光。
良玉烟看着身边这人优哉游哉地翻着花名册,没好气地用胳膊杵了杵这人:“想下课就直说,拿我当借口啊景老师?”
“我冤枉。”景澜一把合上花名册,笑嘻嘻凑上前来,“没办法,我只听我男朋友的话。”
“你收敛一点!”
他声音压得低,但良玉烟一听还是忍不住耳根一麻,随即下意识往四周快速瞟了一圈,怕被别人听见。
“好嘛。”
景澜一脸乖巧点头:“所以良老师要帮他们吗?”
台下学生们的请求声此起彼伏,掺杂着嗑CP的激动和对提前下课的渴望,一双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跟探照灯一样亮。
“好了好了。”良玉烟站起身,抬手朝学生们作停下手势,“收!”
接着面向景澜,伸手在他脸颊努力扯了扯本来没多少的软肉:“别闹了,下课吃饭。”
景澜被扯脸反而还笑得更欢,抬手朝台下挥了挥,终于说出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那句话:“下课。”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出声,背上包带上手机就开门下楼,教室里一转眼便空空荡荡。
景澜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把背包上的拉链拉好,往后一甩挎在肩头,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上良玉烟腰侧:“走了,请我们良助教吃饭去。”
因为有董教授留下的饭卡,两人没跟学生们挤大食堂,而是去了教师专属食堂,一人打了份饭菜,挑了个靠窗的餐桌吃饭。
窗外正好能看见对面学生食堂里已经隐隐增加的学生。
良玉烟夹了筷土豆丝:“上学的时候就特别想来教师食堂吃饭,现在也终于是吃上了。”
“因为食堂不好吃?”景澜早早就出了国,在国内上学期间也都是管家保姆送饭或者直接出校吃,没怎么体会过。
“何止!”说起这个,良玉烟情绪明显激动了不少,一双琥珀色的浅眸中闪着忿忿的光,“见过西红柿炒蛋吧?”
“见过。”景澜十分配合地点头。
良玉烟唇角勾起个麻木的弧度,似是恶魔低语般问道:“那你见过西红柿炒荷包蛋吗?”
“而且是水煮的那种荷包蛋。”
“?!”景澜震惊。
“还有汤圆炒玉米、爆米花炒鸡、油炸菠菜、雪梨烧排骨……”良玉烟当场表演了个报菜名。
“你们食堂的厨师上辈子应该是咬舌自尽的。”
景澜总结道。
吃饱喝足,良玉烟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又无比顺手地从景澜座位旁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没拆封的口罩塞他怀里。
“戴上。”
景澜半点异议也没有,拆了塑料包装就把口罩戴在了脸上,一手捏着口罩边缘,一手摁住鼻梁上方藏在口罩中的铁丝调整弧度。
两人带着口罩并肩而行,除了过分精致的眉眼和优越的身高频频引人侧目外,两人也算是成功混入了行色匆匆的大学生行列之中。
把灭了屏的手机塞进景澜的冲锋衣口袋里,良玉烟自己身上虽然也有口袋,但这件卫衣只有小腹前一个左右连通的口袋,装个小小的口罩也就算了,手机塞进去坠出个形状,看起来还是显得不太美观。良玉烟隔着冲锋衣的布料惬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机,随即抬眸看向自己身边并肩走着的人,笑问道:“景老师不问问我打算带你去哪?”
“良助教去哪我都跟着。”高挺的鼻梁和偏薄的唇瓣被口罩挡去大半,那点锋利的颜色被尽数掩盖,只露出一双眼角微垂的狗狗眼睛,笑着看过来时,像是两弯耀眼的新月。
良玉烟藏在口罩下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个温柔的弧度,四下看了看,看见周围的学生们都低着头管自己朝前走后,没忍住伸出手勾住了景澜的手腕。
景澜没挣扎,任由他摸上自己的手腕,从试探似的用手指轻轻勾住袖口到整只手掌覆上来,隔着两层不算厚的布料主动牵住了他。等到良玉烟终于放心大胆地把他牵牢,景澜才笑着晃了晃自己被牢牢握住的手臂,状似不经意地朝他那边偏了偏,轻声道:“男朋友,走吧?”
其实良玉烟也只是突发奇想,反正也吃了饭,不着急回家,不如干脆在学校里多待一会。抱着这么个想法,他兜兜绕绕否定了一堆地点,最终还是拉着景澜走到了两次去教学楼时都远远看见过的操场。
已经是傍晚时分,秋天的夜晚来得比夏天早的多,下课后又在食堂吃了顿晚饭,等到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操场的其中一个门口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太阳早早就借着云层的遮掩躲进了地平线以下,染着灰蓝色的天空没什么光,操场围栏边的路灯早早便被点亮。
操场上很热闹。红色塑胶跑道上,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手挽着手散步,也有独自一人带着耳机闷头跑步的,一路绕过几个拖着音响唱歌玩游戏的人堆,沿着白线划出来的跑道逐渐靠近,又慢慢跑远。
两人牵着手,只带着最普通的口罩,穿着学生们常穿的卫衣和冲锋衣,完美融入了这热闹又纷杂的夜色中。
沿着最外围的跑道缓缓前进,景澜反手拉住良玉烟的袖口,把他没防备的手往下拉了点,随即把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光明正大地握住了他的手,还笑着转过头道:“我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像在学校里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学生?”
“大学了,不算早恋。”良玉烟有些好笑地驳回了他过于丰富的想象力。
“我记得江大是有小树林的。”景澜意有所指,戏谑地看向他。
“不去!”良玉烟想也不想地拒绝,“还带着口罩呢,亲不了。”
“口罩摘了我再帮你戴?”景澜努力争取,“我们已经有四个小时没有亲亲了。”
“诶你看那边。”良玉烟眼看着这个话题又要不可避免地发展接吻上,连忙指着从另一个门口抱着箱子和塑料板走进操场的几个学生,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塑料板上贴的大字,“卖冰棒?”
景澜视线滑过他眼尾那点显眼的绯色,见好就收,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也落在了那几个学生的身上。
“九月卖冰棒……很有想法。”
“冬天也有人吃雪糕,可能现在的学生流行这种吃法?”良玉烟回忆了下自己的读书生涯,模糊的记忆里塞满了打工班次和课程安排表,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点沧桑。
景澜有些好笑地转头看向他:“良老师才毕业多久,怎么就一副饱经沧桑的深沉模样了?”
对。
良玉烟脑子里猛地一亮,他现在是22岁,不是29岁。七年的时光倒带重来,他回到了一切未明的起点,被推着踏上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却也收获了额外的宝藏。
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即将奔三的成熟男人回退到初入社会的小年轻后,良玉烟做的第一件事,则是拉着景澜去了那个简陋的冰棒摊子前买了根雪糕。
他还年轻,还吃得起这一口,当然不能错过!
景澜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狐狸,刚才还因为小树林扭扭捏捏颇为羞涩地眼神乱飘,也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一亮,便不容置疑地拉着他去买了根雪糕。
等到拆了包装,两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种凉爽的天气,这群学生还拿着雪糕出来摆摊,也瞬间明白了那个亮收款码收钱的小同学看他们的眼神究竟为什么那么意味深长了。
手里拆了包装的雪糕和平时见到的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雪糕分量不小,但比正常雪糕大了一圈的同时,也多了一根木棒。良玉烟这才想起来仔细看一眼包装袋。终于在绕过了花里胡哨的彩色花体字后,在产品详情中看见了这款雪糕的具体名字——
鸳鸯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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