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促而又规律的敲门声仿佛穿过空间的限制直接叩在了那颗疲惫不堪的心上。
良玉烟的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
下意识看向手机，却只看到一块淡淡的发着光的屏幕上亮着手机的logo。缺电缺到自动关机了。
只能根据半开的窗帘外那深邃的夜幕和趋于减少的人流量推测出已经很晚。
抬手抹了把眼角，手背干脆利落地擦掉那点湿润，良玉烟垂着眼睛，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门把手上握住。
他想不到会有谁半夜三更的来这里找他，干脆便也不去想。
没有预设就不会有失望。
“谁……”
“……”
随着把手摁下，房门被打开。楼道里亮着灯，那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光笔直地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笑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我看见你‘拍’我了。”
景澜举起手机冲他示意。
“良老师，你跑的好快。”
他在说撤回，也像是在说他们之间无缘无故的矛盾。
喉咙像是在一瞬间被苦涩饱胀的棉花塞住，张开口想要回答却只能哽咽着发出点不成句的音调。
他明明还在和这个人冷战。
良玉烟告诫自己。
可不论是大脑还是身体，所有的防备和坚强似乎都在见到这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他跨市酒店的房间门口时，一瞬间土崩瓦解。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流光溢彩，陡然泛起的水光更是看得人心脏都狠狠一揪。
景澜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他出声前率先握着他的手腕，动作轻柔而又不容抗拒地拥着他进门，反手将门关上后便背靠着门板将人紧紧揉进怀里。
指尖微微颤动。
明明房间里光线充足，良玉烟的视线却模糊，他伸出的手落在景澜长长的风衣上，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带着沿路而来的月色和深露，让他伸出的手愈发没法推开这个人。
“你怎么来了？”
景澜得寸进尺地埋首在他颈间，嗅着那熟悉的浅淡的红酒气息：“我好想你。”
他声音很低，寂静夜里，耳边的呢喃深情又温柔。
“烟烟，我好想你。”
“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不理我我整个人都好难受。”
“想抱你，想亲你，想一直一直看着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可以改的。”景澜的手落在他颈侧，拇指贴在他柔软的侧脸脸颊上亲昵地磨蹭，声音却愈来愈低，像是求饶，“我都可以改的，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良玉烟没回答。
却也没有拒绝这个一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而来的怀抱。
像是在恶浪滔天的深海里找到一根浮木般紧紧回抱，良玉烟贪恋地汲取着景澜给予他的温暖。
景澜明显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没再继续说话，只静静地靠着门板，用更坚定的拥抱将他密不透风的包裹。
过了很久，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的身躯逐渐柔软，彻底放松下来靠进他怀中，景澜才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忘了吧。”
良玉烟诧异地抬眸看他：“什么？”
“我说，忘掉吧。如果那样的我是你没有办法接受的，那就忘了他，只记得我。”
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我。
片刻前汹涌鼓动的低落情绪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酸涩又忿忿的怒气。
“你是哪来的笨蛋？”
良玉烟双手撑在他胸口上推了他一把，语气颇为不善。景澜被猝不及防的动作推得一个趔趄，原本松松靠着门板的后背霎时被这股力推着贴上门板。
良玉烟怒其不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无奈，仰看人时下意识微微眯起，一只手直接拽住了风衣的领口，整个人跟着贴上来。
景澜下意识伸手揽住他贴过来的腰身，黝黑的眼瞳微垂，深切地看进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我……”
“都说了我不要你因为我而去改变什么，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景澜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怒气冲冲的良玉烟打断。
“这几个月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良玉烟拽着他领口的手指微微收紧，逼问道。
“是，我喜欢你。”景澜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
“牵手、拥抱、接吻……也是真心的？”
“真心的。”景澜拉过他另一只手，牵引着他落在自己的颈侧，掌心下的脉动清晰到无可辩驳，明明处于被审问的地位，景澜却反而勾起了唇角，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也染上几分生动的色彩，“如果技术支持的话，我可以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
“景澜！”良玉烟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却又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
“我错了。”景澜低下头，求饶般牵起那只手凑近唇边落下几个温温柔柔的吻，“不乱讲了，我要和你长命百岁的，不会乱做傻事。”
良玉烟瞪他，可看着那张纯良又乖巧的面庞，感受着手背上贴着脸颊轻轻蹭动的温软触感，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纷繁错杂的混乱情绪在脑海里汇聚成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把本就错综复杂的心情搅得愈发凌乱，最终只化作轻飘飘的一口气，随着一声叹息，被归还进虚无的空气中。
良玉烟松开手，也放开了对景澜的压制。
“怎么找到我的？”良玉烟挑眉看他。
景澜抬眼偷看他，没敢吱声。
良玉烟气笑：“那天不是很能吗？不是想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现在又开始装乖，快说。”
“手机……我装了定位。”
“还有呢？一起坦白吧。”
良玉烟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拿回充电器后给手机插上，漆黑的屏幕一瞬间亮起淡淡的光芒，接着便跳出“正在充电中”的图标提示。良玉烟摁着开机键直到屏幕亮起白光，开始播放开机动画，这才坐回到床边，抬眸看着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青年。
“快说。”
景澜偷偷抬眼观察，良玉烟的情绪早已稳定，此刻面上一片平静无波，实在是看不出一点疏漏。
“侧卧有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良玉烟睨他，猜到了些什么：“可我从来没有反锁过我卧室的房门。”
“我知道。”景澜站在他身前，垂着脑袋，一副态度极好的认错模样，“你搬进来第一晚我就知道。”
“第一……”良玉烟气结，“那个时候才认识多久！搬家第一天你就偷偷进我房间？”
景澜低着脑袋，一副乖巧挨训的模样，跟前两天那副阴冷偏执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良玉烟问：“还有别的吗？”
景澜摇头：“应该没了。”
房间……良玉烟懒得追究这个。本来就是他搬进景澜的房子里，哪间房都是景澜的，他手上偷偷藏把备用钥匙藏就藏了。自己当时也确实心大，和别人共处一室也没想过锁门，一天天的纵容着这人登堂入室，连提前准备的钥匙都没用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每天晚上溜进他房间。
“定位是怎么弄的？”良玉烟问。
“唐纳，就是我的经纪人。”景澜卖队友卖得十分干脆利落，“我找他做了个小程序安到了你的手机上，可以看见你的具体位置。”
就是景澜那天提起的很有商业头脑的黑客经纪人，良玉烟想起来。
“你会安装吗？”良玉烟接着问。
景澜点头。
从床头把已经充上了一些电量，能够正常运行的手机拔下来，良玉烟把手机递到景澜眼前：“给我也下一个。”
故事的走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至少超出了景澜的预设范畴，他抬眸看向眼前人，良玉烟却眼尾一挑，没耐心了似的把手机直接塞进他怀里，补充道：“我要看定位你的手机。”
景澜求之不得，打开自己的手机一顿操作后，又把良玉烟的那部手机递回到他手里。
“好了？”良玉烟打开手机，却没看到有什么不同，连多出来的软件都没有，后台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
景澜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住他纤长的手指，带着他在屏幕空白处连敲三下。
“笃笃笃”
指腹点在屏幕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那三下动作却像是同时敲在了两人的心头。
随着定位界面流畅跳出，两人几乎重叠的坐标在屏幕上一览无余。
景澜松开手，十分知趣地往后退开半步。
良玉烟看了不过几秒，便又将手机关上拿去充电。
“去洗澡吧。”
景澜惊愕地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浓浓的疑惑和惊喜。
良玉烟轻哼一声：“毕竟是男朋友，来都来了，我也不可能让你大半夜的再去外面开房间。”
“……我自己选的人，有点问题就有点问题吧，反正我喜欢你，你现在也喜欢我，那就这样好了。”
良玉烟那双弧度斜飞的眼睛半阖着，嘴里不住地碎碎念。
“看在你这次及时出现的份上，算是原谅你了。我既然喜欢你，就会努力去接受你所有的面，好的和不好的，我都会努力去接受。如果只喜欢我自己想看到的那面，而因为我或许不能轻易接受的另一面而放弃你，那我还不如去定做一个机器人，面面俱到，多好。”
良玉烟颇为不忿地又哼一声。
“定位就算是礼尚往来，以后扯平了。”
景澜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刚刚调转了方向的脚尖毫不犹豫地再次转动，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他面前蹲下。
“我好开心啊，良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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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礼尚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