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阵子整个城市都变得很热闹，除夕这天宋烯踩着点和陆辞决第一个说了新年快乐，很快就又被拉去跟长辈们敬酒。

他们家里亲戚不少，加上今年外婆大病痊愈，所以聚集和见面的人格外多，很多常年在外的亲戚也都回来了。

宋烯每天被拉着要去各种聚餐，直到初二这天晚上他才终于趁着带表弟表妹们出来放烟花，周围没别人的空档，给陆辞决打了个语音电话。

“陆哥，你在干嘛呢。”

电话一接通宋烯立刻就说，他嘴边不自觉带着笑，才分开没几天，宋烯竟然就开始有点想陆辞决了，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在家。”陆辞决电话接通得很快。知道宋烯这两天忙，现在终于有机会说话，陆辞决撂下一句“打视频”，又重新给宋烯拨了过来。

宋烯大概是站在路灯边上，光线一般，显得画面里的人都有些模糊。

陆辞决目光盯着屏幕，看着宋烯的脸。

宋烯戴着条黑色围巾，衬得他皮肤更白皙，下巴被遮挡住一半，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但也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辞决肆意地看了一会儿，才问：“你自己出去了？”

“没，我带我表弟表妹他们到楼下放烟花。”

宋烯把镜头一转，朝不远处几个小孩晃了下，“本来我叔要带出来，我赶紧自告奋勇，不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待着的机会，我已经被各种亲戚盘问两天了。”

“问什么？”

“就Z大怎么样啊，学的东西难不难，谈没谈恋爱什么的，无非就是这些。”

宋烯光是重复了一遍就挺累，干脆换了个话题，“你呢？这几天都什么安排，明天我估计还得和我小姨吃顿饭，你那边亲戚见完了么。”

“见完了。”陆辞决淡淡地说，“我家不怎么走亲戚，除夕和我爸那边亲戚吃顿饭，初一和我妈这边的吃完，基本就没事了。”

“这样啊。”宋烯想了下，问：“那你今天呢 ？”

“来我妈这了。”陆辞决说，“本来要回我自己那，但她明天一早就走，让我陪她待一天。”

陆辞决父母分开多年，早就不住在一起，各自搬出去后原先的房子也已经过到陆辞决名下，所以等于陆辞决有自己的住处。

“哦哦......啊？”宋烯对于这事多少知情，但听了后半句却一愣，“阿姨要去哪啊？明天不是才初三吗，有工作？”

“嗯。”陆辞决回头看了眼关着的书房门，“今天已经在开会了。”

“好忙。”宋烯由衷地感叹了句，又问：“那你明天自己一个人么？还是要去你爸那边？”

“他要忙的事情更多，”陆辞决听出宋烯的意思。自己多年来对于这种模式早就习惯了，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不想对方担心，便对宋烯说，“没什么的，一直都这样。”

宋烯张了张口，还是觉得这听上去有些冷清，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嗓子，然后他胳膊就被从后拉了一把。

“哥！！！他又拿摔炮扔我。”

宋烯手机差点掉地上，一扭头，就瞧见是叔叔家的二儿子。

他这表弟才上小学，胆子小，眼下也是一脸恐惧模样，拉着他要往身后躲。

叔叔家有两个孩子，老大调皮捣蛋，宋烯不用琢磨就能知道是谁惹他。

这孩子力气还不小，衣服袖子都要被拽下来，宋烯有点无奈，拍了下表弟的胳膊，说：“没事的，这玩意没多大威力，你先松开我衣服。”

而后一抬头，就发现另一个表弟手里攥着一把摔炮，正看着他，表情竟然很委屈，嘴里还喊着：“不是！我没扔他，哥我就吓唬他一下。”

这是上回住在宋烯家，去参加过轮滑比赛的表弟。

宋烯皱起眉，佯装严厉，“你能不能靠点谱啊钱小哲，你弟本来就胆子小，你老吓他干嘛。”

说话时他扫了眼被对方抓在手里那一把摔炮，都快从指头缝里面掉出来了，宋烯都怕等会说着话那摔炮掉下来原地炸了，于是一伸手，“给我，别玩这个了。”

他指了指旁边最省心的二叔家孩子，“你们能不能像文文妹妹一样安静的玩仙女棒呢。”

“哥我比她大！”

钱小哲的关注点莫名其妙，宋烯懒得理他，不由分说没收了摔炮，让几个小孩把最后的儿童烟花放完，宋烯才重新把电话放在耳边。

“陆哥我晚点再和你说吧，”他有点后悔主动请缨带这一群熊孩子下来了，现在只想把他们送回去。

“好，”陆辞决安静地旁观完了宋烯装严肃的模样，觉着对方挺可爱。

听到宋烯要挂断，顿了顿，陆辞决才说：“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我不玩这些，这都是小孩儿玩的，不是礼花，”宋烯看了眼表，“我先上楼了。”

这通电话结束得匆忙，第二天一整天依旧也是安排得挺满。

直到临近傍晚，宋烯跟着郑余遥去了趟超市，才从他妈口中得知晚上小姨他们有可能赶不回来吃饭了。

小姨一家是从外省回来，但没想到今天路上特别堵，本来说好的一起吃饭，也不知道几点能到。

心里本就一直惦记着陆辞决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听到这个，宋烯忽然冒出个念头。

到了停车场帮郑余遥把大包小包拎上车，他犹豫着才问：“妈你要不问问小姨他们怎么说？要是晚上不吃饭了的话，我想......我想去找我同学。”

“不知道呀，半个小时前说还堵着呢，我再问问。”

上车后链接车载蓝牙，郑余遥本来想去点屏幕，但听宋烯忽然这么说，有些惊讶，“你要去找同学？人家不用和家里人过节吃饭的吗？”

“他家没那么多需要走动的亲戚，”宋烯说，估计是怕郑余遥反对，他还下意识提陆辞决卖了个惨，“而且他爸妈都忙，才过完年就出差，他现在就自己在家......”

果不其然郑余遥听到这话很意外，她微微拧起眉，正要说什么，电话忽然响起来。

小姨他们更新了路况，说是已经过了堵得最严重那一段路，马上就要下高速，估计还有三十分钟就到了。

通话是直接外放的，郑余遥也有些纠结。她一向心软，一边是听说了宋烯的同学自己在家觉得挺可怜的，另一边饭局又是早就约好的，对方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最后想了又想，郑余遥和宋烯商量：“要不先去和小姨吃饭？她们待不了两天就得走，明天我们家基本也没什么安排了，中午喊你同学来家里吃饭怎么样？”

“行啊。”宋烯眼睛一亮，立刻高兴了，“那我回头问问他。”

不过说归是这么说，和小姨一家吃完饭没有想象得那么晚，才不到九点。

在商场路过一家新开的点心店时，宋烯瞥见里面摆放着的叉烧酥，觉得这东西应该对陆辞决口味。再次扫了眼时间，宋烯于是迅速做了决定，他买了一大盒子点心出门直接拦了辆车。

宋烯在车上给陆辞决发消息。陆辞决高中时候因为家住得远是住校的，不过宋烯知道他那个小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不在市区，过去大概要20分钟距离。

过年期间家里的阿姨也放假了，陆辞决晚上自己点了个外卖吃完，突然接到电话的时候，本来是正打算找个电影打发时间。

“陆哥，你睡了吗！”宋烯说话声音还带了点喘，也不知是不是跑来着。

陆辞决怔了下，忽然有种预感，他下意识捏紧电话，“宋烯？你在哪？”

少年的声音温和中似乎带着点得意，陆辞决听见宋烯说：“在你小区门口。”

陆辞决呼吸一滞，倏地从沙发起身，就往门口走。

电话里面宋烯继续道：“不过你估计要来接我一下，我不知道你家是哪一栋，而且保安好严啊，我进不去。”

“在原地等我。”陆辞决连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

陆辞决家这小区环境很好，里面绿化和步道都看得出是专门设计过。整个内部进来跟迷宫似的，占地大，但其实里面的别墅并没有特别多套，整个氛围很幽静。

这是宋烯第一次来陆辞决家。

他跟在陆辞决后面，进门后先注意到的就是正前方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面院子是造景。室内挑高很高，装修得简单又大气，灰白黑色调，冷淡又高级，很符合陆辞决的气质。

“你家这视野真好啊……”宋烯忍不住被这里吸引。陆辞决则是在一旁帮他脱了外套，又俯身给宋烯找了双棉质拖鞋，示意他穿上。

宋烯手里还提着个纸袋子，顺手递给陆辞决，朝他晃了晃，“来投喂你的，新开那家商场里很火的那个点心，你听过没？”

他说完大概是才留意到自从进屋以来陆辞决一直跟在他身上的目光，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把东西往对方手里一塞，低头换鞋时候，宋烯才解释了句，“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也没提前打招呼就来了……”

话到半截还没说完，他一整个人被陆辞决直接拦住腰给捞了过去。

宋烯拖鞋都还没穿好，差点飞出去，陆辞决抬手快速拽下挡着宋烯嘴巴的围巾，按住他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宋烯心里一惊，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嘴唇上的热度刚贴过来，他连忙就躲了下，警惕地转头刚想去看四周，下巴又被陆辞决扳回去。

“没别人在。”陆辞决低眸看着他，沉着嗓音说了句，便又吻过来。

“嗯......”宋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回应着对方的同时，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可陆辞决的吻很温和，他被对方紧紧圈在怀里，陆辞决的手掌顺着他的头一路往下，摩挲了下他的脖颈，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于是宋烯很快就沦陷了。

直到陆辞决松开他，拉着他的手在玄关处换鞋的小沙发坐下来，又弯腰捡起一边的拖鞋帮他穿好，宋烯才回过神来。

“你现在怎么总喜欢搞突然袭击啊。”宋烯脸上还有些热，陆辞决这里房间温度很暖，他被陆辞决牵着手带进屋里，慢吞吞地嘀咕了句。

陆辞决似乎笑了笑，语气十分坦诚：“突然得知自己被人记挂着，还是喜欢的人，有点激动。”

“早说了我罩你。”宋烯挺得意。他突然想起来了正事，“明天什么安排？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陆辞决让宋烯坐在沙发，正想给他找点喝的，闻言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看着他。

宋烯便和陆辞决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确实是出于好心，不过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征求下陆辞决意见，于是又补充，“你想去吗？如果不想去的话也……”

“去吧。”陆辞决说，“发我地址？”

“好。”

“不急。”陆辞决见宋烯开始打开聊天对话框编辑，又说：“我先带你参观下。”

“也行啊。”宋烯立刻站起来，他其实刚才往客厅走的时候就还在忍不住看四周，因为这里确实是装修得很漂亮。

陆辞决爸妈已经都搬出去，所以这里没有其他的睡房，两人四处随便转了转，等来到了陆辞决卧室时，宋烯第一眼就被对方房间的一个柜子吸引。

不规则形状磨砂玻璃搭配银色金属边框，看起来颇具未来感，宋烯转头问陆辞决，“这是展示柜么？设计得这么酷，放什么的？”

说话时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那纹理，出于礼貌没有私自打开门。

“置物柜。原先被我妈放奖杯奖状，后来我自己放些重要的东西，”陆辞决说话时随意拉开了那磨砂玻璃门。”

宋烯听到陆辞决说到“重要物品”时随口接话：“那你应该上个锁啊。”

视线向里望去，不得不说陆辞决确实是从小到大的学霸，最上面几个柜子是各种比赛的奖杯，摆了一堆。

“全国中小学生环保设计奖……这都有，帅啊。”

宋烯从上到下饶有兴趣地把那些奖杯都看完了，视线到了最后一层，才发现那格子里放着一本相册。

“嗯？这相册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不是。”陆辞决说。

“我可以看看吗？”宋烯试探着问。

陆辞决将相册直接取出来放在宋烯手上。

这柜子里没有其他相册，而这一本其实也不大，甚至都没装满。

宋烯翻开后才发现这是一中的相册，不多，照片统共也就二十来张。

高中三年的各种活动，运动会的、远足的、公益项目的大概都涵盖了。

“哈哈哈运动会这个超逗啊，三人两足比赛时候秦予航鞋掉了，还被隔壁班一脚踢走，我当时还跑过去搀着他捡……”

宋烯这个活跃份子，高中那会儿各种活动基本都有他。他也对这里的每张照片还都有印象。只不过看着看着，宋烯才发现这些照片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都有他的入镜。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烯抬眼，不经意间看向陆辞决，就发现陆辞决也正在注视着他。

某种意思不言而喻。

宋烯轻咳了声，想要移开视线，陆辞决先伸手过来，帮他往后翻了几页，语气平淡道：“后面几张都是你单人的。”

宋烯：“……”

“啊，我有得过奖吗那时候，”宋烯有点不好意思，运动会一般是得奖才会拍单人照，“我都不记得了。”

“得奖了。”陆辞决说，“4x100最后反超，撑杆跳，还有......”

宋烯有点受不了对方这么认真的语气了，他连忙把相册放回去，又扫见柜子最下层，疑惑：“嗯？这种地方怎么还放了瓶饮料啊。”

将那饮料拿起来，宋烯因为自己的小习惯，先是注意到了瓶身上面的生产日期。

他好心地提醒陆辞决，“这柚子茶都过期一年多了啊陆哥，可以扔了。”

说完忽然顿住，宋烯脑子里蹦出来了些画面，总觉着饮料瓶包装很眼熟。他难得的反应快了一回，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等等，这该不会是……”

“是你买的。”陆辞决将那瓶饮料从宋烯手中抽回来，似乎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收到抽屉里。

宋烯呆呆地看完对方这一连串动作。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心情复杂又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你这算是什么行为啊。”

“随手装包里带回来了。”陆辞决似乎没觉着有什么，“一想到是你买的就没舍得扔。”

宋烯的心跳随着对方这句话轻轻地颤动了下，嘴唇动了动，少见的没接上话。

“今天留下吗？”紧接着陆辞决又抛出一句。

宋烯再次愣住，他和陆辞决对视几秒，才小声反驳，“开什么玩笑，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是吗。”陆辞决过来抱住他，微微俯身，将头埋在对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

继而又懒洋洋地抬手沿着宋烯后背往下，隔着宋烯的毛衣在对方腰上摸了下，他才叹了口气，“那真可惜。”

仿佛是故意把宋烯不能留下这点“可惜”给找补回来，陆辞决抱了宋烯好一会儿，在人家身上摸够了，才放开宋烯。

宋烯倒是对陆辞决这种动不动的肢体接触没什么抗拒，自然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

像是猫吸人，陆辞决抱够了，才看了眼手表。

他明白宋烯这是特意来陪他待一会儿，不过眼下已经十点多，陆辞决不放心宋烯太晚回去。

更何况人在这里，在他家，再拖下去，陆辞决恐怕就不想让人走了。

压下心里那点不太单纯的想法，陆辞决克制地又揉了下宋烯的脑袋，说：“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还不够折腾的。”宋烯确实打算回去了，“我叫个车。”

“我给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