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鸿都的灯火辉煌不夜天，建安的夜晚烟火气多些。

烧烤摊散落子在夜市里，没那么干净，但足够热闹。几张桌椅露天一摆，撸串喝酒侃大山样样不误。

邹竟是一家不起眼的烧烤摊上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工，也是一所不起眼的大学里不起眼的大二学生。

男生一副涉世未深的干净模样，用网上的话来说，眼睛里透露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的愚蠢。

这本应是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递烤串，开酒，收拾桌子，然后下班，赶在门禁前回宿舍，还来得及和舍友开黑一把。

如果没有那三个不速之客的话。

邹竟第10086次被喊过去接受挑刺洗礼的时候，内心已经麻木了，服务式微笑都没挂，机械地问一句“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就站等差遣。

然后他就听到三人中那个半扎头发好看得有点过分但也没边界感得过分的家伙继“可以给菜花去梗吗”“可以给土豆片切薄一点儿麻”“可以换软一点儿的玉米吗”“可以把杏鲍菇烤焦一点儿吗”等种种要求后，提出了next level的直击灵魂的问题：

“同学，你是T大学生吧，刚好我也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咱俩加个微信可以吗？”

然后本以为已经看淡一切的邹竟同学，在“你是哪门子T大学生”“我是好人和我们加微信有什么因果关系”“颜值高低和脸皮厚薄难道有正相关性这是不是可以作为毕业论文研究课题”等一众内心吐槽中，准确无误地选中了一句：

“没问题，您看是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别问，问就是惹了他，可算是惹到棉花了。

好在加了微信后邹竟总算是被放过一马，安安稳稳干完了下半场工作。收摊前那三个人走了，邹竟也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

夜市里学校有一段距离，期间要多穿过多条马路一个公园和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七拐八绕的窄路。

夜色深沉，挂在天上的是弯钩状的初月，光线不算明亮，小区里的路灯坏了七成，但每日来来往往，路总归是熟记于心的，邹竟穿行其中，并没太受阻碍。

但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但又找不到来源。

月色似乎又淡了几分，邹竟握着车把的手微微沁出些汗意。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过了这条窄路后再右转一次，左转一次，最后直行，就能穿过小区，到达学校前的马路。

很快就到学校了。他深呼吸，调整情绪。

右转。

左转。

最后一条窄路的尽头，是熟悉的马路。

邹竟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然而，就在他提速的那一瞬，几片云恰好移动到月前，光线又暗了一个亮度。

异变陡生。

虚空中一股力量扼住邹竟的胳膊将他从自行车上扯下，邹竟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那力道扯着砸向地面。

又在真的触及地面前砸在了什么东西上，紧接着双手被箍住。

那东西不软不硬，邹竟吃力扭头，发现自己身下空无一物，竟然像是凭空悬在地面之上一样。

隐身特能。

脑海里闪过这一念头的同时，邹竟呼吸倏然一滞。

那东西……不，那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脖颈处的桎梏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邹竟渐渐有了缺氧的反应。

他竭力索取更多空气，同时用一点点滑向模糊的理智在心里倒数。

十，九，八……四，三，二——

一。

邹竟在心底骂了句粗话，下一秒，本来安顺的晚风倏然生出锋利的棱角，硬生生改变了吹刮方向，疾速刺向他身底那人。

风刃到的前一瞬，邹竟被掀翻，手上的禁锢和脖颈处的桎梏都撤去了。

一个不算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身影凭空出现。

同一时刻，一阵稀松的掌声传来，窄路拐角处，出现了另外两个身影。

邹竟大口呼吸，缓过来时，那两人已经走近，和先前挟持他的人站到了一起。

邹竟露出害怕又竭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双腿和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前面，前面就是我学校，警卫处有保安，你们，你们别想乱来！”

然后他看到那个子啊他眼里颜值和性格成反比的“骚扰”了他一晚上的烦人家伙饶有兴致地一挑眉，开口说：

“啊，听起来更让人兴奋了呢~”

想到不久前被迫加了对方微信的邹竟：“……”救命，遇上变态了。

但其实“变态”身边另外两人比他还情绪复杂。

陈秉渊一脸不忍直视地扭过头，易御洲无奈地瞥了戏瘾发作的某人一眼，心情达到高度统一：

剧本上没这段，全凭柳影帝即兴发挥，与他们两个好市民无关。

为了防止剧情被彻底带偏，易御洲适时开口打断柳失飙戏：

“我们不想干什么。只是久仰A15【风芒逼人】大名，有问题想请教一下，想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聊几句罢了。”

邹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报出排名和特能名称后乱了心神，但很快又强压下去，他开口，依然有些似乎是因害怕而生出的结巴：

“你们，你们既然知道我的排名和特能，那还敢在这里强行动手，这是，这是犯法的，你们知道吗！”

柳失盯着邹竟的眼睛，笑了：

“犯法，既然A15想聊法，那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觉得在这一方面，应该能找到很多共通话题的，譬如——

大规模投毒案的作案者要被判多久，或者是，故意扰乱调查方向又该怎么定罪？”

空气一瞬寂静。

邹竟的神情陷入茫然和恐惧，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柳失挑了下眉，笑了下，赶在他说话之前开口：

“你可以继续你的表演，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不急。

不过安小姐那边能不能等的起，我就不知道了。”

又是一瞬寂静。

柳失和邹竟对视着，一方好整以暇看戏似的随性，另一方还是原来的茫然与恐惧。

但随着时间推移，看戏的人依旧不急不躁，但另一方渐渐换了神情。

许久，等到邹竟脸上的伪装悉数褪尽后，柳失才开口问：

“T大门禁时间已经过了，总不能在外面过夜，找个地方吧。”

邹竟沉默了片刻，警惕又冰冷地看了看柳**旁的易御洲和陈秉渊，目光落回柳失：

“你们见了安茴？”

柳失笑了：

“安小姐说你是个聪明人，交流起来不会很费劲儿，果不其然。”

邹竟没理会这句话，把先前混乱中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起，在前面推着走，冷冷丢下一句：

“跟着我。”

……

十五分钟后。

邹竟把车停在一个狭小的店面旁并上锁，示意三人跟着他一起弯腰通过店门，昏暗中横绕竖拐地走了一阵子，推开一扇门，视线豁然开朗。

一个酒吧。

邹竟找前台开了个包厢，领着三人上了楼。

坐下后，象征性地点了些酒水，打发走服务员后，邹竟抬眼扔了句：

“特能管理局？”

柳失和易御洲对视了一眼，回了句：

“你觉得呢？”

邹竟指了指易御洲，直截了当地回道：

“他应该是，你们俩不太像。”

易御洲似乎不经意地问了句：

“你和管理局调查员打过交道？”

邹竟没回答这个问题，目光转到陈秉渊身上：

“不管怎么说，管理局的人在场，却动手蓄意伤害市民，都能记上笔大的吧？”

陈秉渊和他对视，故作茫然地开口：

“什么动手？有证据吗？”

邹竟：“……”这组人里面不光有变态，还有无赖。

好在剩下那个官方人士是个讲道理的人，道歉解释一条龙服务后，又搬出安茴的“不下狠手邹竟不会轻易暴露他自己”做挡箭牌，这茬终于被暂时性翻篇儿。

然后就进入正题。

邹竟盯着三人问：

“安茴告诉了你们多少？”

柳失托着腮接话：

“那得看你能告诉我们多少，我们才能告诉你她告诉了我们多少。”

话很绕，充分表示了对方不想好好回答的心理。

邹竟冷冷地撇下句：

“是你们来找我合作。连点诚意都没有，那还有必要聊吗？”

柳失笑了：

“合作？你可能误解了哦，我们今天可不是来谈合作的。”

邹忌盯着柳失，嗤笑一声：

“不谈合作，那你们想干什么？”

柳失倏然起身，走向邹竟。

邹竟眼睛微眯，身子微微挺直，蓄势待发地紧绷起来。

但柳失只是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接着直视着邹竟的眼睛，微微俯身：

“合作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均等的条件上的。

而我们和你之间，叫一方无条件配合另一方。”

邹竟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被柳失打断：

“我和你互动了半个晚上，我现在确定你是真的不认识我。

可是，一个特能管理局长期合作过的前线人，怎么会对一个罪大恶极的前S级嫌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偶然见到可能会反应不过来，但我缠了你半个晚上，微信都加上了你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就不太应该了吧，邹同学。”

邹竟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尚未张口辩解，柳失就又往前走了几步，那样漂亮的长相竟生出了邹竟很久没感受到的压迫感：

“我们的模拟画像师说，0621案原来被认定的受害者陈小柠的记忆很可能被修改干扰过，那你呢？

也和她一样，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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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