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何笑笑，性别女，C**学院经济法学方向研一学生，死亡地点在第一教学楼前，尸体今天凌晨五点多被C大一名学生发现，根据警局给出的现场调查结果，初步断定为自杀。

死者手里攥着一个黑色信封和一份手写举报信。具体内容警局那边拍了照片，我转给你们。”

首都市特能管理局外勤部负责人A3赵子昇——也就是刚刚闯进立案统筹部的寸头青年，将案件大体情况汇报了一下。

首都市特能管理局对待柳失的态度倒是比较奇特，虽然高度重视而且也从未全然交付信任，但调查员在实际接触中，却都是极其正常的状态，反倒没有鸿都和建安最初的那般敌意。

立案统筹部的邵坤抛却一些奇怪的个人特质后是如此，赵子昇也是如此，主动加了柳失联系方式，所有资料一视同仁一并分享，都省了易御洲中转的时间。

柳失着实有些意外，但赵子昇只表示，首都对待可疑分子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但也更不会本末倒置误了办案进度。

举报信很长，柳失和易御洲看完花了不短的时间，越看皱眉皱得越紧。

“何笑笑举报C大教授吴冠中对待学生态度敷衍，并且存在对女生性骚扰甚至性侵的行为，这件事警局那边的兄弟们已经在查了。”

赵子昇解释道。

“何笑笑应该是想借自己跳楼一事引发舆论热度，借此给校方施压。”

柳失分析道。

“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便热度起来了，估计也很难有个结果。况且，互联网的记忆一向短暂。校方那边什么态度？”

易御洲对着赵子昇问道。

“校方表示愿意全力配合调查，但明显不相信举报信中的内容，向着的是那位吴教授，也以不打扰C大学生正常生活为由，希望尽力减少这件事的传播。”

“你怎么想？”易御洲转头看向柳失。

“据我了解，这样的案子并不算稀奇。这个女生被逼到这一步，应该也是试过各种办法，但一直没有得到结果。只好选了这种下下策。不过，我也赞同你的说法，没有实质性证据，校方最多也只能做做样子让这个教授带薪休息一段时间。”

车内气氛沉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案子之所以由我们接管，只是因为黑色信封。”

柳失摩挲了下手腕，换了个思考方向。

“黑色信封打开后会立即消失，所以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何笑笑没有打开这个黑色信封，二是这个黑色信封是知情人伪造的。”

赵子昇接话：

“那打开看看不就可以了？”

“理论上来讲没问题。”柳失回道。

“理论上？也就是实际操作有问题？”赵子昇问。

“也不算有问题。只是如果信封不是伪造的，打开后是空的还好，但要是放了些有用的东西，那就直接被销毁了。”

易御洲私有所感，问道：

“你猜到了里面会放什么？”

“黑色信封之前每次出现，都是有意引导案件走向和特能管理局调查方向，以此类推，这次它出现的作用会有两种，一是让一件表面上看来和新生者无关的案件能被特能管理局接手调查，二是为案件调查提供突破点，进而引导调查方向。

如果只需要做到第一点，信封里完全可以不放东西，但如果要做到第二点，那就要放些目前管理局手上缺少的、但案件调查又必须用到的东西。

显然，对这起案件而言，如果信封里有东西，那最可能的就是能证实何笑笑举报信中所言不假的实质性证据。

所以不能轻易开启。”

“那不能录个开封视频吗？这也完全可以当证据。”赵子昇追问道。

“理论上也没有问题，但是已知敌方存在能让监控完美消失痕迹的不知名特能，也不清楚发展出了怎样的详细点，黑色信封又是否是详细点催生的新生物，录像后能否真的留下痕迹，不好说，五五分的概率，就看敢不敢赌了。”

柳失这话其实还留存了一点回复特能管理局调查员特有的阴阳怪气感，本是习惯成自然一时没改过来，说完自己也觉得这次首都的调查员态度虽奇特但良好，似乎不该这样。

只是他还没开口找补，思索了片刻的赵子昇就先有了回复：

“你说的没错，但是首都市特能管理局办案向来追求严谨踏实，别说是五五分，就是一九分的概率，也不能赌。”

柳失：“……嗯。”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而且，更重要的是，总局这边一直想要黑色信封的原件进行研究。

既然它已经连续出现多次，那这次应该不是最后一次。

哪怕我们打开了信封，拿到了这次案件需要的线索，但没有搞清楚应对黑色信封的运作原理和应对方法，以后还是会被牵着走。”

易御洲补充到。

最终三人一致决定，拿到黑色信封后先送回总局交给专业人士研究，再寻找合适时机再打开。

翻看了资料，简单地讨论后，车子抵达了C大。

三人甫一下车，随行的一辆车内的四名调查员也跟了过来。

“先去案发现场看看。”易御洲说道。

可一行人进了校门没走几步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就迎了上来。

“几位就是特能管理局的调查员吧，实在辛苦了。我是出事同学的辅导员闻述，叫我小闻就好，警局那边的几位已经完成了取证，怕影响在校学生，已经把现场清理了出来，现在正在办公楼和几位学校领导一起等着和几位交接，几位请来。”

三人互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

会面地点设在办公楼的会议室。警局这边的队长和特能管理局打过照面，倒也算熟悉，带着几个警员坐在会议桌的左侧。右侧有三个人，经闻述介绍，为首的清瘦矍铄的年龄较大的男性是他们的方校长，校长旁边是法学院的李院长和举报信里的吴教授。

“几位辛苦了，方才基本的情况警局这几位同志也已经了解过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后续有任何需要，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感谢方校长理解支持。”易御洲礼貌地和对方握了手。

“这是死者被发现时手中拿着的黑色信封，易调，就交接给你们了。

几位学校领导这边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那易调，你们聊，我们先去摸排死者的其他人际关系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好，辛苦，随时联系。”

送走警局这边的兄弟后，几人落座，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对面的三位领导和一并落座的闻述。

“这件事，说实话错还是在我，我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接手了一个国家级的科研项目，科研压力大了些，经常出差，这半年确实和学生相处的时间不多，可能他们自己心里也有些想法，我没有及时了解到，确实是我的问题。”

吴教授出人意料地率先开口，还是一副深感歉意的认错口吻。

“吴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能凡事都做得面面俱到。这样说来，我也有责任，作为辅导员，没有关注到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没有及时进行疏导调解。”

这是闻述在劝解。

“好啦，小闻，不用再替我说话了，毕竟是我的学生，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是一定有责任的。几位，刚刚警局的几位同志在的时候，我也说过了，最近我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回家自我反思调整一下，当然，这边的调查我也是随时等候配合的。”

“吴教授，调查结果未出来前，您是否要停职反思，这件事决定权在学校。

您刚刚也算是回应了举报信里对待学生敷衍这件事，具体情况我们肯定也会进一步调查。

不过举办信里涉及到的可不止这一件事。关于您涉嫌性骚扰甚至性侵女学生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说的。”

赵子昇问话的风格一向符合他的性格，简单直接，直击要害。

吴教授的脸色变了变，像是没想到调查员会这么不留余地。

“这位调查员同志，我也了解到了举报信中所说的这部分不实情况，但我可以用我从教二十年的名誉担保，绝对没有类似事情发生。我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受了谁的恶意误导，才语出伤人。关于这部分，我不想多说！”

“吴教授，我们非常理解您的情绪，如果举报信所言情况不实，我们一定会为您澄清，但在此之前，例行问询和调查都是必要的，请您谅解。”

易御洲礼貌但态度坚定地回道。

一直没发言的李院长此时接了话。

“几位，我说一句，我们当然理解你们的工作，但吴教授的为人我们也清楚。调查肯定是必要的，但也不能谁地随便写封信，就被信里没有实质性证据的内容牵着走了吧。

我和吴教授也都是法学院的，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直接可以按诽谤造谣侵犯名誉权打官司的。

但这位学生又不明不白跳了楼，背后肯定有别有用心的人暗中教唆，我们也希望能快些查清，还吴教授一个清白，也还孩子一个真相。避免以后有类似的惨剧发生。

还有这个不明不白的信封，我们在想，孩子跳楼都要攥着，一定是和举报信一样重要的东西，应该快点打开查清。但警局那边一再强调要交接给你们，不能随便打开。我们尊重理解特能管理局这边不通的程序和规矩，也希望几位能快些给我们个结果。”

好一个不明不白。好一个没有实质性证据。

柳失垂眼打量着易御洲手里的信封，面上没什么表现，心里已经开始冷笑。

还是方校长出来打了圆场：

“好了好了，老吴老李，知道你们都憋着气，几位同志，你们也别介意，主要是一大把年纪了，遇上这种事，谁都烦心。我们也都是希望调查尽快得出结果的。”

……

“啧，一群老狐狸，尤其是法学院那两个，一副再叨叨就告你的样子。”从办公楼出来后，赵子昇没什么好脸色地撇了撇嘴。

“表面上认错态度良好主动揽责，实际上认了和没认一样，关键的问题都拿没证据当挡箭牌矢口否认。”柳失也心情不佳地接话。

“而且暗讽我们不开信封是破规矩多拖低调查效率，对特能管理局态度并不友好。

易调，特能管理局在其他地方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普通居民对新生者态度不佳的情况吗？”

“近年来新生者数量增加，与普通居民冲突加剧，类似的情况多了些，不过总体尚处于可控局面。

先不说这个了，赵部长，麻烦安排两位先把信封送回总局让专业人员研究下，看看有没有不打开也能看到里面内容的方法。”

随行调查员中很快有两人接过信封赶路回总局去了。

“现在去哪儿？也和警局那边的兄弟们一样摸排死者人际关系？”

赵子昇吩咐完手下后，转头问道。

易御洲点了点头，赵子昇便低头从手机中调出警局队长发过来的消息。

“他们已经在和死者的舍友、亲人以及同年级同专业的同学进行问询了，我们也去帮忙？”

易御洲正在思考接下来的方向，柳失突然开口：

“发现尸体的那位同学，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那位同学是文学院的学生，今天去教学楼自习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报了警。

警局那边已经进行过例行问询了，他并不认识何笑笑，只是碰巧了。”

“反正目前有警局人员帮忙，摸排人际关系的人手足够，我们也没有太明确的信息和方向。

那我们先去找趟这位同学，可以吗？”

随行调查员看赵子昇，赵子昇看易御洲，易御洲和柳失对视，点了点头。

赵子昇也没什么异议，干脆利落地调出了这位同学的信息：

“单斯宇，男，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三学生。

我拜托之前问询过他的警局兄弟联系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