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宋远舟想着这条红绳所代表的意味，不免一阵反胃。
她试探地伸手想摘下，却发现红绳没有任何可以调节的地方，使用蛮力也没法扯下，反倒把手腕蹭得有些发麻。
宋远舟只得暂时放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家。
“喵——”
宋远舟打开灯，就看见年糕委屈巴巴地叫了声朝她走来，到面前伸伸懒腰才绕着她的小腿打转，长毛轻轻蹭过宋远舟换鞋时露出的脚踝。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宋远舟弯下身把年糕一把提溜起抱在怀里安抚着，一边找出家里的剪刀。年糕本来还在喵呜喵呜地撒娇，在抚摸下渐渐蜷在她的胸前舒服地打着呼噜。
她在沙发上坐下，把方才找剪刀时顺路拿来安慰它几块冻干塞到年糕的嘴里才拍拍它道：“自己玩去。”
年糕要到了零食也就不多留恋，抖擞几下毛三两步跃到地上溜了个没影。
宋远舟拿起剪刀，对准手腕上的红绳，冰冷的剪刀贴上皮肤，她抿嘴剪下，红绳却毫发无损。
奇怪，她蹙起眉头。
手再次发力，握住剪刀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可红绳依旧没有任何断裂的迹象。她移开剪刀，指尖抚上红绳时的触感无不告诉她这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绳子，视线挪到剪刀上，她不禁神情一滞——
方才剪红绳的刀刃处竟卷起了毛边，仔细看还能看出有个小坑。
宋远舟不安地蜷起手指，她放下剪刀思索起今天遇见的事。
首先，今天早上醒来之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街道阴森，她在错综复杂的巷子中穿梭，却还是被穷追不舍的女鬼猛地从墙中冒出掐死了。
再然后，傍晚等沈染时她没忍住睡了一小会儿，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时期，周围环境骤变，同学全都变成了无面人，唯一五官清晰的裴捡却性情大变掐死了她。
裴捡。
宋远舟把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遍。
裴捡是她在高中偶然认识的，比她小一届。她的友谊基本上是阶段性的，除了某个死皮赖脸的家伙，许多人毕业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裴捡也是这其中之一。宋远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里遇见裴捡，若不是这个梦，她都快忘记裴捡长什么样了。
梦里的时间应该是她认识裴捡的第二天。
她的高中不是什么好学校，并不是她考不上，只是这所学校能因为成绩优异而免了她的学费。
宋远舟读高中那几年还是那种分数不够交钱就能上的时候，许多人都是来混混日子，一些霸凌现象她也有耳闻过，只是遇见裴捡那天才算是真正亲眼目睹。
那天她正好撞见小团体把裴捡堵在厕所。
“哎，你说你天天乱七八糟的样，是不是家里从来没人管啊。”为首的人嬉笑着推搡了一把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女生，她一声不吭，前额的头发长得遮住了神情。
那人收回手，故意摆出嫌弃的脸色：“哑巴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等下我的手都臭了。”围着的一群人恰到好处地发出哄笑声，还有几人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宋远舟抬眸瞥了一眼混乱处，她们站得比较靠外，宋远舟此时的位置正好能把状况尽收眼底。她犹豫了下还是低下头继续重复着洗手的动作，她的笔芯刚刚不小心被摔坏了，此刻手上满是墨水。
上课铃刚打响不久，除了厕所里面的一群人，她周边已经没有多余的人了。
厕所里那人语气猝然变化，猛地揪住女生的头发向上提：“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哑巴还是聋子啊你？敢惹我朋友是吧？”
女生吃痛，发出了声闷哼，却还是没说话。
“*的。”那人挽起袖子作势要甩她一巴掌，却被旁边的跟班拦下了。
“昕姐，昕姐。”跟班小声地喊她，“换个地方吧，上次上课的时候有人来这抓过。”
被称作“昕姐”的人不耐烦地啧了声，她翻了个白眼，不爽道：“真是事多……”
她手是放下了，却抬腿发狠踹了眼前人一脚，看着女生摔倒在地痛得脸色苍白才轻哼了声：“行吧，上次被抓到打人搞得我被扣了不少零花钱。”她随手点了两个人：“你们俩先把她锁到楼下那个没人用的教室，待会儿再一起过去。”
昕姐从口袋掏出一盒烟给身边分了几根，悠哉悠哉地抽了起来，厕所立刻烟雾缭绕。
宋远舟的手早已洗干净了，只是怕被发现一直没敢动，此时她见三人走出来便往旁边一躲，等三人走远才朝教室方向走。
回班时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见是宋远舟回来便没多说什么。她刚坐回位置，李玥初就凑过来低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同桌，搞到你桌子上的墨水我已经擦干净了。”
宋远舟翻开课本：“没事。”
上课没多久，她旁边的李玥初就趴着睡过去了，宋远舟有些心不在焉，点着手中的笔神游。
还没到十分钟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师，我有点不舒服，去医务室一趟。”李玥初被她吓得一激灵，迷迷瞪瞪地望向身旁，却发现宋远舟本该满当当笔记的书上少见的一片空白。
老师愣了下，关切地对她说：“没事吧，那快点去看看，要找同学陪你吗？”
宋远舟摇摇头，径直朝外走，到了走廊上却没有往楼梯口走反倒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报告。”宋远舟进了办公室，教导主任恰好没有课在里面悠闲地喝茶，看到是宋远舟便一改严厉的神态。
“远舟啊，怎么没在上课？是有题不会吗？”
“不是，我刚刚……”她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本来想上个厕所，但是不太敢进去……”
“不太敢进去？”教导主任皱起眉头，望着宋远舟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突然懂了什么，“你先去上课，我马上就过去看看。”
宋远舟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却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向下楼。
她心中懊恼，有些后悔自己头脑发热作出的决定，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爱管别人的事，自认不是那种热于助人的好人，算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代表，今天却如同着了魔一般。
宋远舟叹口气，覆水难收，眼下做都做了也没办法了。下了楼，她一眼便瞧见了门窗紧闭的一间教室。
“咚、咚。”
宋远舟轻敲了两下门，教室内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本以为不是这间教室，余光却瞟见窗帘被拉开了一角。
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窗边，看到宋远舟时有些惊慌失措地躲开了，片刻又重新凑到窗边。
宋远舟平静地回望她：“窗户能推开吗？”
窗帘被掀得更开了些，随后一双手吃力地推开了窗，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太高了，我翻不出去……”
“里面没有椅子？”
“……没有，这间教室是空的。”
宋远舟打量了周围一圈，从隔壁的教室拿了把坏椅子，折腾了几下确认不会那么轻易散架才重新回到窗前。
“让开点，我把椅子丢进去。”
她把椅子举过头顶，手臂因为重量而微微颤抖，手上青筋暴起，随后猛地从窗口向屋内扔去。好在椅子精准地穿过窗户坠到了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就看见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接着是双臂，然后是上半身。
宋远舟皱眉：“你这样容易摔倒的，最好用脚踩着窗户边。”
她脸色已然吃力到涨得通红，费劲地吐出几个字：“我……没力气了。”
宋远舟叹口气，无奈地张开双臂。
“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她似乎很犹豫，半晌才紧闭着双眼下定决心般向下跳。
宋远舟看准时机稳稳接住眼前人，冲击力使得她往后退了几步，怀中多出了一团温暖。恰巧有风吹过，树梢轻晃着，吹起二人的长发，发丝在空中纠缠不清，宋远舟嗅到了一阵淡淡的皂香味。
也不像不爱洗澡的样子啊，宋远舟有些走神。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才想起来放手拉开距离。
“我天天都有洗澡的。”
宋远舟还在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因为刚刚的肢体接触感到不适，听见她说话先是下意识“啊”了声，反应过来才又道了声“哦”。
眼前人眼眶微红，看起来湿漉漉的，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露出光洁的脸庞。
“我前……前面看到你在外面了。”她磕磕巴巴地对宋远舟说。
原来是知道自己听到她们的对话了。宋远舟点点头，她无意掺和她们之间的事，自己能去帮助她已经算是不错了。
“回去上课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叫裴捡。”裴捡声音发紧，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稍稍放大声音告诉宋远舟她的名字。
宋远舟离去的脚步一顿，她偏过头看向裴捡。
“宋远舟。”
耳边骤然传来物品坠地的声音，回忆戛然而止，是年糕捣乱又把不知什么东西推到了地上。
这两个离奇的梦之后，便是宋远舟莫名其妙地被订婚了。
宋远舟有些头疼，想了这么多也没想出有什么关联，这些事情用平常的思维根本解释不通，她又想起碰到的那个说着奇怪的话的人。
“钱莱”“钱来”，这个名字怎么想都不太靠谱，也怪不了她一开始把她当叛逆期小孩哄了几句。
眼下再怎么想也是徒劳，宋远舟暂时放下头脑中的杂念，起身去洗漱。
裴捡不是随便起的名字，和远舟一样都是有原因取的，笔下的角色都会用心的。
（我这边其实是称作段长，想了想还是写教导主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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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裴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