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展那天，苏呈冠起了个大早，约定和魏明清在机场见的面，她到的时候魏明清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早啊，呈冠。”

“早。”

魏明清一见到她就起了身，满脸笑意，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就这么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

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但也熟稔，不曾疏离。

魏明清问她：“饿不饿？”

“不太饿。”

现在才刚七点，她的困意一直没消，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魏明清见她困成这样，心生歉意：“抱歉这么早。”

顺手给她递了瓶矿泉水。

“没事，和你没关系。”苏呈冠接过水喝了口提了提神，“谢了。”

登机后苏呈冠就闭上了眼，打算睡会儿，让魏明清到的时候再叫醒她。

飞行的整个过程对于睡梦中的苏呈冠来说极其平稳，几乎没有被一丝颠簸摇醒，这一路睡得还挺香的，被叫醒后也恢复了精神。

此次北海展是在艺术区画廊举办的，位于市中心的一栋高楼的第16层，这栋高楼集合了很多行业，因此两人在上去之前先在一楼吃了点早餐。

“北海展”今年的主题似乎是和植物有关，苏呈冠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来分辨。

她并不太能看懂，在每幅画前也就停留几秒，同其他来看展的人相较起来实在太短。

魏明清一直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看，好几次都想开口介绍，身旁人却转向另一幅，他只能无奈跟上。

然而苏呈冠却在一幅极其简单的画作之前驻足了好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

“这是狗尾巴草？”

苏呈冠忍不住凑近看了一下。

“对。”魏明清提起精神，“这是任好老先生的最后一幅画，他作这幅画是想以此纪念自己的童年，他从小生于乡野，狗尾巴草随处可见，也是对他来说最具有童年代表性的物件。”

苏呈冠点了点头，忍不住称赞：“厉害。”

其实她压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有点惊奇居然狗尾巴草也能作画，还画出了一个小世界。

苏呈冠意识到魏明清应当是真心喜欢，也不好意思总让他在自己身旁，压根没认真看什么。

“我自己随便看看吧，你在我身边自己也没有认真看。”苏呈冠不好意思地笑笑，“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魏明清却说并没有，他解释道：“本来也就随便看看，当散心放松。”

“要不是你答应了和我一起来，我孤家寡人的，看着也没意思，我也不是艺术家！”

他的语气轻松平常，还带着点玩笑话。

苏呈冠忍不住被逗笑了，便也不介怀了。

两人逛完展后差不多已经中午，回去有点太赶，便打算直接在这儿吃午餐，恰好展会举办方为大家准备了午餐，正是凑巧。

电梯口稍稍有些人，却不至于拥挤，苏呈冠和魏明清位置还比较靠前，电梯一来，两人就进去了。

外面看着不显，到了里面却是人挤人，苏呈冠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一直到碰到电梯，仍然还被挤着。

左胳膊也突然触碰到一个物件，她转头一瞧，正好是魏明清的胳膊，两人正被挤着相撞。

忽一对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电梯里已经安静了下来，正沉默着运行，苏呈冠于是硬生生憋着不笑出声，就这样到了十三层，两人才终于下了电梯，她的笑意仍然未消。

好巧不巧又对视上，这下苏呈冠可不忍了，干脆笑出了声。

甫一转头，正想朝前走，不远处站着的人却让她笑容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魏明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下了然：“夏以寒？他也在这？真巧。”

不远处的夏以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似乎像在发呆，可下一秒他却背过了身，同身旁老总样式的人接着交谈去了。

苏呈冠微皱着眉，却也没说什么。

魏明清心里有点介意恋综结束时苏呈冠的表白，因此也没提要过去和夏以寒打招呼的事。

两人一路往前走，魏明清仍然扯着话题，苏呈冠也没有收到刚才那一点小插曲的影响，接住了他的话。

等选好了菜，苏呈冠就端着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恰好是够四人坐的方桌，她并没有开动，而是等着魏明清。

玻璃窗外来往的车辆都成了一个个的小点，在十字路口处排成了长队，等绿灯一亮，又像虫一样缓慢蠕动起来。

苏呈冠一时看得入神，还是被魏明清拉了回来——

“吃吧。”

“行。”

饭后魏明清去了趟厕所，苏呈冠于是去了厅堂门口等他。

闲着无聊，她干脆靠着近门的墙，拿着手机翻看。

屏幕往下，她的余光注意到了阴影，有人过来了。

她这会儿在门口，又正好是午餐时间，人来来往往的，确实有点挡着过路人。

于是她挪动着往旁边去，那块阴影也随之消失，她的注意力才又要集中到屏幕上，还没转眼，那阴影阴魂不散地跟着过来。

苏呈冠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猛一抬头，夏以寒正站在她面前。

他这是搞什么？

“你站我面前干什么？”

夏以寒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讲其他的：“你怎么和魏明清一起来这了？”

“看画展来了。”苏呈冠随口应他，“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

这都不在S市了，碰到的概率极其小，但还偏偏就是发生了。

夏以寒当然知道她说的画展，用正经地语气说：“这个画展的承办有我们公司的参与。”

苏呈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和魏明清一起来的？”

他的语气不似平常的平稳。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算近，苏呈冠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那双静静垂落着的双眼，她看不见一丝笑意。

苏呈冠忽然有点不太想回答了，仿佛怎么答都不对，就沉默着，错开了他的眼。

她以为夏以寒会一直等着她的答案，但却并没有，他只是问她：“准备回去了？”

语气平淡如水。

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是。”

苏呈冠不想多谈了，她想离开。

在这里遇见夏以寒的确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这个意外莫名让她的心情闷闷的，像蒙了层雾。

夏以寒看出她的无话，便说：“行，注意安全。”

不需要苏呈冠的回答，他就离开了。

他的背影在苏呈冠看来，是形单影只的，她想：那些刚才在他身边谈事的人呢？

苏呈冠深深呼了口气，手里握着的手机早已息屏，她干脆揣进了兜里，继续靠着墙，等着魏明清，目光落在明亮的瓷地板上，发着呆。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苏呈冠假寐着，魏明清便也没说话，车内很安静。

苏呈冠觉得自己和魏明清出来玩似乎也并不太开心，她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虽然和魏明清说了是朋友，但是若非很熟，她也无法自如地和异性单独游玩。

原本为了散心的旅程，已经偏离了轨道，是她高估自己了。

她以为自己会对画展感兴趣的，实则并不。

她以为自己不会尴尬的，但现在却在假寐。

她有点想笑。真是无奈。

不过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自己是真的对画展不感兴趣了。

苏呈冠想，自己大概不会再单独和魏明清出来了。

回了家，苏呈冠直接躺到了沙发上，一大早出去，觉都没睡够，再加上坐了两趟飞机，她是真累了。

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着匍匐的姿势就睡着了，睡是睡爽了，就是有一点，她这个姿势导致她醒来以后手都僵了，身体都有点麻，只能翻过身平躺着先缓一会儿。

她掏出手机，界面上好几条信息弹出来——

「看展不叫我一起？！！」

「生气JPG.」

「生气 JPG.」

「不过呢，你要是请本小姐吃顿饭，我就原谅你了 傲娇JPG.」

「左看看，右看看 JPG.」

她睡着之前发了个朋友圈，拍了一些展厅的角落，自己只出镜了一小块，还是自拍样式的。

向枝的消息在她发了朋友圈几分钟就发过来了。

苏呈冠被她的消息弄笑了，也回了几个“看看”的表情包，然后发了哄人的表情包过去才发文字。

「下周末，请你吃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好吃！！」

那边立刻就回了消息。

「啊，真请？」

「对，那家店巨好吃，我真的要带你去尝尝。」

「嘿嘿，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怎么突然去看展了？ /好奇/ JPG.」

苏呈冠懒得打字，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去，没来得及响那边就接了。

“魏明清之前问我想不想去。”

向枝在那头有点不解：“你还对这东西感兴趣？”

“没啊，一开始想拒绝来着，好巧不巧，纪明含又来骚扰我，加上前段时间工作多，心情烦躁，想着出去散散心，就去了。”

“纪明含真不要脸啊，和我那前任一样，阴魂不散的。”向枝忍不住吐槽，接着又八卦了起来，“那你俩约会得怎么样啊？”

“不是约会，也没聊什么，但我还真发现了一件事，我是真不喜欢画展。”

“我说呢，你怎么突然喜欢上了。”

苏呈冠又接着说：“对了，我还碰到了夏以寒？”

“？谁？”向枝在那头忍不住稍微大了点声音，“他也在那？”

“嗯，工作。”

“你们没聊啥？”

苏呈冠忆起两人对话，也就两三句，确实没什么。于是诚实道：“没聊什么。”

向枝忍不住感叹：“这就是缘分呐！”

“缘分？什么缘分？”

“啊，没什么，我得先挂了，接我男朋友去了。”

她的语气兴奋得很，苏呈冠忍不住在她挂断之前吐槽：“去吧去吧，见色忘友的人。”

“么么！”

这两个字向枝还没说完，就挂了。

苏呈冠无奈地笑了一下，过了有一会儿了，她的身体也早就恢复了劲。

天蒙蒙黑，屋内的光线也弱了很多，她起了身，开了灯，橘黄色的光满室流泻，明亮不少。

正好饿了，她去了厨房打算给自己下碗面，就把手机撂在了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才看到苏母发来的消息——

「后天你和寒寒一起，我们两家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