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宠屋”是一家开在居民区小巷里的宠物店，门面不大，里面充斥着各种宠物的叫声和气味。
孙小梅是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年轻女孩，穿着沾了些许动物毛发的围裙。听到警察问起刘洋，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刘洋他……他真的死了？”她声音带着哭腔，“我前两天还见过他……”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异常？”傅沉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就是……就是他死的前一天晚上。”孙小梅抽泣着，“他来店里找我，显得很紧张，还问我……问我能不能弄到一点兔子血，说……说有人让他帮忙做点东西，需要用到。”
兔子血！傅沉岩和周颖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有没有说谁让他做的？做什么用？”
“他没有细说，只说是个戴帽子的男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照着几张照片上的图案画点东西。”孙小梅回忆着，“我看他好像很害怕，但又很需要那笔钱的样子，就……就从后面处理间，偷偷给他弄了一小瓶……”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
“就是……就是之前新闻上那个，死在别墅里的老板，额头上画着花的照片……”孙小梅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恐惧，“刘洋还说，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警告他，如果画不好，或者敢说出去，就……”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戴帽子的男人，特征与酒吧老板描述的吻合！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其他特征吗？或者，刘洋有没有留下那些照片？”
孙小梅摇了摇头：“照片刘洋看完了就烧掉了。那个男人……我真的没看清脸，只记得他右手好像戴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套，这么热的天，挺奇怪的。”
黑色皮手套！
傅沉岩立刻想起，李安和在诊所逃脱时，监控拍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上似乎就戴着类似的东西！
“你们店里有监控吗？”
“有的有的！”孙小梅连忙指向角落一个摄像头。
这一次，监控没有坏。
调取监控，画面虽然不算高清，但清晰地记录下了刘洋来店那晚的情景。
晚上九点多，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身形瘦小的男人，在店外不远处徘徊，似乎在等刘洋出来。当刘洋拿着那小瓶兔子血，神色慌张地走出店门时，那个男人快步迎了上去，将一个信封塞给刘洋，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虽然依旧看不清正脸，但那个男人抬手接过刘洋递过来的什么东西时，右手上那只黑色的皮手套，在监控灯光下，反射出清晰的光泽！
就是他！李安和！
“立刻发布对李安和的通缉令！全城搜捕！重点排查诊所、药店、化工品商店，以及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傅沉岩对着对讲机低吼，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迫。
终于，抓住这家伙的尾巴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看到了曙光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辉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傅沉岩刚刚燃起的兴奋瞬间冷却。
“傅队，刚截获到一段可疑的加密通讯，内容指向……林法医所在的‘蓝湾’公寓。信号源很近。”
蓝湾公寓？
傅沉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刚才追捕李安和的兴奋和紧迫感荡然无存，只剩下蚀骨的寒意。
谢知晏！他的目标始终是林絮！李安和的模仿作案，很可能只是为了吸引警力，调虎离山！
他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跟周颖详细解释，只扔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自己的车。
引擎发出暴躁的咆哮，车子在街道上疯狂穿梭，喇叭声和刹车声刺耳地响起。
傅沉岩死死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他不敢想象林絮独自在公寓里会面临什么。那个疯子谢知晏，为了所谓的“钥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一遍遍拨打林絮的手机。
关机。
依旧是关机！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林絮……你他妈千万别出事……”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低吼，油门踩到了底。
蓝湾公寓，安全屋内。
林絮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傅沉岩的车如同失控的野兽般冲进小区，一个急刹停在不远处，然后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着跳下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单元门。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从顾辉截获那段指向这里的加密通讯开始，他就知道，谢知晏的下一步棋落下了。
他也知道，傅沉岩一定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回来。
林絮走到玄关，在傅沉岩用钥匙慌乱地捅锁孔时，主动从里面打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傅沉岩几乎是撞进来的。
他气息粗重，头发凌乱，额头上全是汗，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未褪的惊惶和看到林絮完好无损站在眼前时，那瞬间的巨大松懈。
“你……你没事？”傅沉岩的声音因为狂奔和紧张而嘶哑，他上下打量着林絮，确认他确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事。”林絮的语气平淡无波，侧身让他进来。
傅沉岩重重松了口气，靠在门板上，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天知道刚才那一路上，他脑子里闪过了多少可怕的画面。
“顾辉说……有信号指向这里……”他喘着气说。
“嗯。”林絮走到客厅中央，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巴掌大小、类似路由器的小巧电子设备。
“是这个。十分钟前，它被远程激活，发送了一段加密信号后自毁了。”
傅沉岩走过去，看着那个已经停止工作、外壳甚至有些融毁迹象的设备，脸色难看。
“什么时候被装进来的？”
“不清楚。”林絮摇头，“可能是我们入住前，也可能是之后趁我们不在时。对方的技术很高明。”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傅沉岩心头那股劫后余生的怒火猛地窜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种事对不对？！”他一步上前，抓住林絮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明明知道谢知晏的目标是你！你明明知道这里也不安全！你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待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查案？！”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炮弹般砸向林絮。
林絮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傅沉岩因为后怕和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因为情绪激动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告诉你，然后呢？”林絮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傅沉岩的心脏。
“让你像现在这样，放弃追捕李安和的关键线索，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冲回来？还是让你二十四小时守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等着谢知晏下一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发起的攻击？”
傅沉岩被问得一窒。
“傅沉岩，”林絮看着他，眼神里是傅沉岩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一丝极淡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你的战场不在这里。抓住李安和，找到谢知晏的破绽，才是你该做的事。”
“那你的战场呢？！”傅沉岩低吼，“就他妈是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当活靶子吗？！”
“我的战场，在这里。”林絮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那个报废的信号发射器，“在这里。在谢知晏以为他能掌控一切的地方。”
他的目光平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他故意泄露行踪，故意让李安和模仿作案，故意用这种小把戏引你回来……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干扰你，让你自乱阵脚，让你无法专注于真正能威胁到他的调查。”林絮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如果你真的被他牵着鼻子走，那才是真的中了他的计。”
傅沉岩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林絮说得对。
理智上，他完全明白。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林絮置身于危险之中，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该怎么办？！”傅沉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甚至绝望的嘶哑，“难道就让我明明知道你有危险，却装作看不见吗？！”
林絮沉默了。
他看着傅沉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痛苦和担忧，一直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林絮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声音，几乎像是叹息般说道：
“傅沉岩，信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