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黎朔每天只睡6小时。

第一天他几乎都在整理和阅读材料清单。虽然绘制炼化一体机的设计图纸只花了1天时间，但后续的方案完善用了两天。

甄游把林禹一行人带回来的时候，黎朔正在指导地月族的族人组装新设备——晶矿开采炼化一体机。

当他听说林泽还滞留在雪场，手里的动作只停了一秒。

“继续，不要分心。”

一体机需要的设计零件几乎都是改装过的，如果接错电线，拧错螺丝，一旦报废就很难找到替代品。

地月族人心里都十分难受，在血月夜直面守护者，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手里的工作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谁都不敢松懈。

这不仅是黎朔的心血，也关乎着整族人的未来。

半小时后，甄游终于将破损的雪橇车修复完毕。

“甄游！你去哪？”卡桑矛盾万分。

地月族在所有部族中是最弱的，生存空间一退再退。林泽是将地月族带出黑暗的人，而甄游却也是未来的族长。

甄鸣：“我去吧，让甄游留下。”

在几个人争论不休时，地下大厅猛地颤动，甬道里的挂灯也跟着摇摇晃晃。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族人们振臂欢呼，虽然这些声音马上淹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

所有人都好奇地挤到生产区，三米高的机器人跳下矿区。那里是晶体铠甲虫的孵化区，再往下是它们的生活区。

即使铠甲虫生性平和，但地月族人平时都会避开这些区域。

机器人个头大，但手脚灵活，它先是扫描整个区域，在避开虫卵的同时，将探针推入坚硬的矿体中，用超声波技术将能量晶体震得粉粉碎，最后通过导管回收粉末。

真正的炼化过程其实是在开采机器人的「体内」进行的，用不了一小时，大小统一的圆球形能量玻璃球就会在它的「腹腔」中出现。

但黎朔等不了了。

机器成功运行的瞬间，他抛下一切，只身站上传送平台。平台才刚升起半米，黎朔又踩上墙壁消失在黑暗中。

快！

要再快一些！

过去的半小时，他手中没停歇，但心却早已飞向九霄云外，靠着身体记忆才勉强将剩下的图纸拼装完成。

如今越是往上，黎朔的心跳得越快。他听不到底下人群的叫喊声，脚底和石壁刚接触半秒，又马上踩上斜上方，只求再快一些。

他当然相信林泽的能力，所以第一时间还是选择完成两人的约定，继续开发完成机器。这不仅是地月族的希望，也是回到基地后谈判的筹码。

但万一呢……

不用细想，无数种不良猜想已经冲入他的大脑，思绪互相拉扯着，头痛欲裂。

当黎朔重新站上地面，血红色的月光撒在雪白的地面上，天地间静默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大雪停了，但将先前的所有痕迹都一一掩埋。

车辙、脚印、搏斗。

什么都没有……

黎朔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

恐慌，比之前在拍卖场时更浓烈。

与此同时，林泽在陌生的地洞中苏醒，他的藤蔓依旧牢牢地捆着敌人。

这个巨大型生物很快也恢复意识，整个身体不断扭动，无论是哪只手臂，都想率先抓住眼前的猎物。

它们很有经验，在追逐敌人时，3只手，5只脚会跑得更快；但现在到了「分赃」时刻，明显有些不合。

林泽抓住机会，快速跳跃着，在周围播下先前存下来的5颗藤蔓种子。墨绿色的种子一接触到地面，就快速地发芽、生长，分裂出足够多的藤蔓，从不同方向牵制住巨型杂合体，令它不能动弹。

林泽驱使着藤蔓，令杂合体不得不举起右前掌，确实有M1-1245的字样，

他只记得当初似乎发生了大爆炸，趁乱逃出了研究所，至于怎么来到YG082号基地的，并没有印象。

这个与世隔绝的新世界，比起中央基地是如此落后，以致于黎朔的出现，也只是令林泽多短暂地担心过。

但眼前旧友的一条手臂，让他彻底陷入沉思。

——中央基地和YG082号基地到底有什么联系。

“小心！”林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杂合体的身体扭动着，咯哒咯哒生硬作响，从背后长出的第四条手臂，被突然冒出来的林禹一把挡住。

下一秒已经被拧断扔在地上。

“你！——”林泽来不及说完。

痛苦的杂合体陷入抓狂，双脚用力踩踏，硬生生地将两丛藤蔓拉断。

可惜林禹根本不给它反击的机会，抽出一把骨头刀，刺入杂合体的心脏位置。巨大生物便嚎叫着轰然倒地。褐色液体从它伤口处汩汩流出，味道极其难闻。

林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不一会儿，它的身体像坚果糖一样化开了，液体流干后，东拼西凑的器官如同坚果撒了一地。

“怎么样，你没事吧？”林禹转过身来，努力地想收起背上的骨头翅膀，但不奏效。

“那玩意一旦长出来，嗅到外面的空气，一时半会不大愿意缩回去。”林泽作为过来人，十分贴心地指出。

虽是这样说，林禹仍然避嫌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怕我？”

“怎么，你怕我打不过你？”林泽伸出左手臂，几根藤蔓肆意飞扬，“所以你之前一直不说话，是害怕我接受不了？”

“哎，连我自己也接受不了。”

“博文呢，他知道吗？”

林禹点点头：“我们从雪崩中死里逃生后，又遇上猛兽，小周受伤了。就是那时，我的背上长出了骨头翅膀，还顺便救下了娜拉。”

说着他将尸块中的骨头刀拔出来，重新握在手中，继续说道：

“其实出发前，我就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但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之前住的地方虽然在下城区，但不属于管控区。或许……或许只是有些累，并不是被感染。对不起……”

“放心，我是过来人。”林泽其实早察觉出了端倪，只是他也选择了忽略。

看来，感染的比例远超出预期。

“不知道我们离开的这几天，基地变成什么样了。”林禹的眼神中充满忧虑。

如今，不只是他发生转变，连这个世界都变了。

散在地上的器官开始腐烂，林泽驱使藤蔓找到了旧友的那条手臂。

“有火吗？”他说。

“有。”林禹拿出可燃能量晶币液体。

林泽原本一开始只烧了布满深褐色毛发的手臂，后来索性将其他遗骸全都烧光。

林禹不大明白：“你这么恨他们？直接烧掉了。”

“这是我认识的朋友，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遇到它。”只见林泽从身上掏出小罐子，将属于手臂的骨灰装了起来，“真愚蠢啊，死了还被人利用。”

他说着，眼中却不自觉地露出悲伤表情。

失败的实验体被扔到不知名的角落。

不听话的异能者被清刷记忆回炉重造。

试问，谁更可怜？

短暂的危机解除后，林泽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确信地洞深处藏着真相。雪原上的空间具有流动性，这次不去一探究竟，机会就溜走了。

林禹也没有片刻犹豫，跟了上去。

一路上，林泽简短聊起中央基地的事情。

“在那里，也有像我们一样的异能者，他们用自己的能力不断开拓生存家园。”

他略去了残酷的部分，对于绝大部分民众来说，真相确实如此。

林禹的心情逐渐缓和。

“那你呢？”

“超凡视觉是我之前就有的能力，藤蔓是去放逐地后获得的。”林泽和盘托出，这种和同类畅谈的感觉既陌生又久违。

“真是厉害！怪不得我们之前在非开放雪场，你的动态视力那么强。不过我现在也不差，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

话题平淡得像是在讲述新买的装备。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地洞深处。

潮湿的气味和之前的杂合体的味道很像。越往里走，浓度越高。

“我快厥过去了。”林禹实在憋不住，一张口，反而又是一嘴。

他扶着墙壁吐了起来。

林泽笑起来：“再忍忍，快到了。”

沿途偶尔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生物杂合体出来送死，藤蔓穿入再穿出，一顿绞杀毫不费力。

“我的骨刀刺穿杂合体时，有一股力量汇入身体里，竟然有种饱腹感。这有点像安拉常玩的游戏。”

林泽望过去：“你不反胃了吗？”

“额呕……”

新异能人林禹用实际行动回答，这里依然难熬。

不过他说的不错，林泽用藤蔓时也汲取到了能量，虽然比舔舐黎朔的血慢太多。

“禹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唔唔……唔唔……”林禹点点头，不敢多说。

在空间流动的区域，林泽的超凡视力观测到物体距离不一定准确。所以他闭上眼认真听。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规则有序，澎湃有力。

像巨大的心脏。

甬道尽头是几百平的空间，堆叠着小山一样的器官、尸块，它们全部浸润在褐色的浓稠液体中。

林泽大惊失色：“这是……”

老朋友出现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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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