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社会性死亡，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现在都不用碎就已经是行走的二维码了，谁扫一下都能看到他鬼鬼祟祟往死对头桌里塞牛奶的监控录像。

宋辞就走在他旁边，一步不快，一步不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江屿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仅存的、已经碎成渣的校霸尊严。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以为很酷的语气开口：“我刚才……腿麻了。”

宋辞脚步一顿，偏头看他，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困惑。

然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就没了？

就一个“嗯”？

你不应该质问我“江屿你是不是有病”吗？你不应该嘲讽我“你的新花样就这”吗？

江屿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感觉，就像你憋足了劲一拳打出去，结果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还是喜临门的那种。

回到教室，迎接他的是全班同学探究、好奇、震惊、以及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江屿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感觉自己像个刚从精神病院巡回演出回来的猴。

同桌胖子偷偷把小说塞回桌肚，凑过来挤眉弄眼：“屿哥，你跟宋辞……啥情况啊？办公室爱情？”

江屿一个眼刀飞过去。

“滚。”

胖子缩了回去，嘴里还在嘀咕：“真男人，就该迎男而上……”

江屿想把他三百斤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刚趴到桌上，试图用物理方式隔绝这个操蛋的世界，脑子里就响起了那个阴魂不散的电音。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支线任务“与老师的亲切交流”，社会性死亡等级 1，解锁新任务。】

江屿眼前一黑。

还来？

【新主线任务发布：食堂里的爱心午餐。】

【任务描述：在午餐时间，于食堂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餐盘里最喜欢的一块炸鸡腿夹给攻略对象宋辞。】

【任务时限：午餐结束前。】

【任务奖励：生命值 72小时。】

【失败惩罚：宿主将体会到比社会性死亡更真实的，物理性死亡。】

江屿猛地抬起头。

鸡腿？

我最喜欢的那块炸鸡腿？！

系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那是鸡腿！食堂阿姨今天发挥超常的、外酥里嫩、鲜嫩多汁的炸鸡腿！

这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

你现在要我把光，送给我的死对头？

江屿在心里咆哮：你这根本不是恋爱系统，你是魔鬼吧！

午餐铃声响起，像催命的钟。

江屿生无可恋地端着餐盘，上面躺着一块金灿灿、散发着罪恶香气的炸鸡腿。

他的一帮兄弟围了过来，周子航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屿哥，我懂了！早上送牛奶那一招，叫先礼后兵！是迷惑对手心神的障眼法！高，实在是高！”

江屿扯了扯嘴角。

高？

我高血压都快犯了，那很高了。

他端着餐盘，在兄弟们前呼后拥的护送下，像个即将上刑场的壮士，一步一步，走向了食堂的另一端。

那里是学霸区。

一个与他们这群学渣格格不入的，充满了书卷气和饭香味的圣地。

宋辞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个人，慢慢地吃着饭。

他吃饭的样子都很好看，不紧不慢，斯文又干净。

江屿的出现，像一颗炸弹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整个学霸区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惊恐地看着这位校霸带着他的一群小弟，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这是要干嘛？

抢饭？

还是抢人？

江屿在宋辞对面站定，全食堂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豁出去了！

不就是个鸡腿吗！

老子今天就当喂狗了！

不对，呸，什么狗不狗的。

江屿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念了八百遍“为了活命”。

然后，他伸出筷子，稳准狠地夹起了那块承载着他所有午餐幸福的炸鸡腿。

那块鸡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金黄色的抛物线。

“啪嗒。”

精准无误地降落在了宋辞的餐盘里，溅起几点油星。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江屿梗着脖子，用自己毕生最冷酷的语气说：“看你太瘦，补补。”

说完，他自己都想吐了。

这什么烂俗的霸道总裁台词！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宋辞的暴怒，或者至少是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他甚至连后续的台词都想好了，比如“怎么，不吃？看不起我？”之类的，总之一定要把校霸的嚣张气焰给演足了。

他身后的周子航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激动地对身边的小弟们进行现场解说。

“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施舍！是来自王者的恩赐！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羞辱敌人，让他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这是精神上的绝对碾压！”

小弟们纷纷点头，看向江屿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江屿：“……”

我求你闭嘴吧。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宋辞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

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江屿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宋辞默默地低下头，用筷子夹起了那块鸡腿。

他咬了一小口。

细细地咀嚼。

然后咽下去。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他吃得很认真，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而不是一块食堂五块钱的炸鸡腿。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者不情愿。

江屿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和挑衅，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傻了。

不是……

这就吃了？

你不按剧本来的啊兄弟！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你骂我一句也行啊！

这种平静的全盘接受，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让江屿难受。

他感觉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对方只是个冷静的观众。

一股莫名的烦躁，第一次从心底升起。

很快，一块鸡腿被宋辞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上都剔得没有一丝肉。

他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还僵在原地的江屿。

“谢谢。”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轰”的一声，江屿感觉自己的脑子炸了。

谢谢？

谢你大爷啊！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猛地端起自己的餐盘，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子航他们赶紧跟上。

“屿哥，等等我们啊！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计划？

我计划你个头！

江屿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剩下宋辞那句轻飘飘的“谢谢”，和那双看不懂情绪的眼睛。

【叮！主线任务完成，生命值 72小时。】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江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从今天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宋辞，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

我特么的鸡腿！我的鸡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