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之前没听说水鬼一事,郁熹不觉这有什么,但如今这情况,和叫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默默打开钱袋掏出粒碎银放在桌面上,郁熹支支吾吾:“要不,我还是给钱吧?”
钱可以再赚,命没了就啥都没了,这种便宜她可不敢占!
齐锦原本还在观察斐青珵,虽然修为不高,但她到底是个修士比凡人眼力好些。
这位公子虽然收敛了气息,但总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么是肉身有问题,要么是修为远在她之上,让人想探查都无从下手。
不过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邪气或者恶意,齐锦稍微放下心视线转回郁熹,将桌上的碎银推了回去:“郁姑娘放心,我既然叫你帮这个忙,定然不会让水鬼伤了你。”
见郁熹依旧在犹豫,齐锦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木材递给她:“此物名为天罡木,乃是至阳之物,我也是偶然所得,虽然看着不多只有一小块,但足以阻止水鬼的靠近。”
摩挲了一下天罡木表面,郁熹只觉指尖有些微的刺痛,半信半疑:“既然如此,为何非得是我?”
既然这什么木如此厉害,齐锦还是个修士,自己去不就行了?
齐锦掩唇咳了两声,接过周正渺递来的茶水咽下一口,才慢声细语解释:“郁姑娘有所不知,这天罡木虽非凡物,却也只对鬼魂有效,无法抵御鬼气。”
“鬼气乃是人的执念所化,无色无形,除去天地灵气无一物能够应对,而如今世间灵气稀薄,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练气,无力抵抗百川河中央最为浓郁的鬼气。”
“我观郁姑娘身体强健,未有被鬼气侵蚀的现象,虽不明缘由,但这事恐怕只有你能做到。”
听到这,郁熹突然想到今早时雨说的话,心道一个两个都这么说,难道她真有什么隐藏技能?
只是齐锦说河中央鬼气最浓郁,不也就意味着那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先不说其他,光不会游泳这件事就够她退缩了。
遇事不决直接拒绝,郁熹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好好活着,正要开口婉拒,齐锦像是看出她的意图,下了剂猛药:“若是郁姑娘能帮我这个忙,这块天罡木就赠与你了。”
郁熹还没反应,周正渺却皱起眉头,明显不太赞同。
虽然他不清楚修真界的事,但也知这块小木头有多珍贵。甚至当年齐锦还因为它被追杀受了重伤,两人这才得以相识。
天罡木跟了齐锦多年,就这么送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妥?
另一边郁熹也不清楚天罡木的稀有,心道只要她不主动作死,这东西似乎也用不上,何必涉险交换?
抬手阻止了周正渺卡在喉咙里的话,齐锦循循善诱:“或许郁姑娘觉得此物无用,但我看得出来,时公子伤得不轻,天罡木对他来说是极好的温养之物。”
斐青珵竟伤得这么重,让齐锦一眼就看出来了?郁熹忍不住微微瞪了一眼闷不吭声的某人,陷入纠结。
毕竟她欠斐青珵那么多人情,如今难得的机会摆在面前,不要也说不过去吧?
只是在答应之前,郁熹道了句“稍等”,将斐青珵拉出门外小声商议:“天罡木当真对你有用?听齐锦的意思是能驱鬼,你受得住吗?”
天罡木确实难得,不仅能帮他温养灵力还能稳固神魂,但这块太小作用没那么大,更重要的是,斐青珵不想让郁熹因为他做任何不愿的事。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郁熹微鼓着脸语速稍快,对着他强调:“隐瞒伤势的事先不跟你计较,天罡木到底对你有没有用,必须如实告知我。”
她最烦这种不长嘴的情况,有什么大家说出来,能办就办不能办拉到,偏偏要藏着掖着白白错失机会,说不定最后还会自我感动一番。
况且斐青珵提升实力对她来说也是好事,现在俩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难得的机会都摆在面前了,不要白不要。
就算她不懂,从周正渺的反应也看得出来此物珍贵。
斐青珵一顿,看得出郁熹是真有点生气,她竟如此关心自己吗?为了避免惹郁姑娘不快,他只好如实道:“有用。”
还没等他解释更多,郁熹直接拍板决定:“那我就走一趟吧。”
得知郁熹同意,齐锦眉目舒展不少,语气慈蔼:“恰好这两日月华最盛,今晚巳时我们河边见。不用担心,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
今晚?这么快?郁熹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但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她也做不了什么,左右现在时辰还早,干脆回到客栈好好吃饭洗澡睡大觉。
客栈离河边有点距离,斐青珵得了吩咐,在巳时前半个时辰,准时地叫醒了郁熹。
想到她刚醒时睡眼惺忪的模样,斐青珵站在屏风外突然开口:“郁姑娘,其实除了天罡木,在你身边我也能更快恢复。”她可以不必那么辛苦的。
郁熹刚醒脑子还不太清楚,无意识地接话:“是吗,那我们还挺有缘的,你在的时候我不会做噩梦。”
还有这种事?斐青珵像是想要看向屏风后的人影,又反应过来此举不妥顿在原地。
穿好外袍,郁熹打着呵欠走出来,虽然清醒了不少但也不觉这是什么大事:“既然如此,以后我们都住一间房吧。”
说完又瞟了一眼斐青珵:“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走吧。”她怎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
只是下了楼,郁熹没想到大堂里还有三个人等着她。
小芽又穿上了那身头扣箩筐,以锅为盾的装备,万彤笑道:“今晚的事我们听时公子说了,掌柜不放心,我们与你们同去。”
她与廖锦欣不过才相识半日,竟愿意为她涉险?郁熹想到早上她不愿冒险还打算拒绝齐锦,不由小脸一红。
只是廖锦欣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怏怏地率先出了门。
在路上小芽悄悄凑近郁熹,小声解释:“掌柜的亲姐半月前死于百川河的水鬼之手,所以她看着不太高兴,但却是最担心你的。”
至于她和万彤,亲眼见过时公子单挑一群人,又知道他解决了水怪,倒是不太忧心。
时公子这么厉害,郁姑娘有些不凡之处也正常!
越接近河边,空气里的白雾越浓。在离河边约百米的位置,齐锦果然如她所言,和周正渺早早等着了。
虽然郁熹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但齐锦同她们是旧相识,双方寒暄两句就直接进入正题。
河边风大,吹得齐锦又咳嗽一阵,看着有些精疲力倦:“河边我刚放了条小船,你划船进去就行。这个给你,切记到河中央再打开,全部倒入河中就行。”
玉瓶触手温润,看着就非凡品,郁熹感觉到里边的液体隐隐有些发烫,以为这是正常情况便也没再问。
得知郁熹此举有可能消灭河中的水鬼,小芽和万彤依次上前同她拥抱,就连廖锦欣都打起精神,拍了拍她的肩膀三令五申:“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虽然感动于她们的关心,但郁熹心里还是有点无奈,怎么搞得她好像要一去不复返啊?
郁熹转身被河风兜了一脸,神色逐渐麻木,好家伙,这还真有些风萧萧兮的氛围。
只是很快斐青珵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大半的妖风,郁熹微微挑眉:“你要和我一起去?”
知道斐青珵伤势未愈,她这趟原本没打算带上他的。
看出了她的顾虑,斐青珵安抚道:“没事,我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天罡木在你身上,对我抵御鬼气也有助益。”
既然如此,郁熹高兴地点了点头,要真让她一个人去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多了个斐青珵就不一样。
见两人背影逐渐被白雾吞没,齐锦若有所思:“这位公子,看来修为不错。”
百川河处于众多河流交汇之地,河面极为宽阔,凭人力划到中央要费些时间。
等上了小舟,郁熹更加庆幸斐青珵与她同来。也不知齐锦有没有考虑过,就她这小身板,怕是船还没划到中央,她已经累死了啊!
周围全是浓郁的白雾无景可赏,更重要的是河里还有水鬼。为了避免同水鬼对上眼,郁熹直接平躺在小舟中央,百无聊赖地伸手抓着无形的白雾。
小舟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郁熹躺着不可避免地挨到时雨的衣袍,她却没避开反而贴得近了些。
河面能见度太低,她可不想经历一眨眼就看不到人的灵异事件。
郁熹无事可做,同斐青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你如今改了名字,要不跟旁人也说一声?”
今日听到她们一口一个“时公子”,郁熹本就在适应新名字,差点就被带跑了。
“不必,郁姑娘知道就好。”既然是旁人,称谓也不重要。
声音从上方传来,被白雾一遮挡显得有些飘渺,郁熹想了想又道:“斐青珵,你有没有想过等恢复记忆后,要做些什么?”
虽然看不清,但斐青珵知道郁熹离他很近,原本普通的名字,也不知为何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总会让他心跳快半拍。
“没想过。”斐青珵答,又反问:“郁姑娘日后想做什么?”
“找住处、赚钱、锻炼身体。”郁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来,“暂且就这些。”
斐青珵似轻笑了一声,又被木浆划水的声音掩住,听得不真切。
划了有小个时辰,斐青珵提醒道:“到了。”
郁熹撑着船板做起来,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声抱怨:“怎么这么冷?早知道多穿两件衣服。”
斐青珵一直留意着郁熹的动静,见她没有其他不适,蹲下身从手腕处给郁熹注入一抹浅淡的灵力避寒。
感受到身体逐渐回暖,郁熹抬头对斐青珵浅笑:“谢了。”又忙不迭掏出玉瓶,俯下身靠近船边:“赶紧弄好早点回去。”
虽然没蹦出奇怪的东西,但呜咽和细语声不绝于耳,搞得鬼气森森的,郁熹只想赶紧离开。
拔开塞子,一阵发苦的药味瞬间充斥鼻腔,郁熹嫌弃地扇了两下,憋气将瓶中的浅褐色液体一股脑倒入河中。
想到齐锦说的全部倒进去,郁熹还贴心地把玉瓶放入河中涮了涮。
郁熹的举动太过突然,斐青珵心里一惊连忙捞出她的手握住,细细察看起来。
刚完成任务的郁熹不明所以:“怎么了?”
斐青珵语气严肃又带着抹无奈:“郁姑娘,水里的鬼气是河面的数倍不止,不可再如此莽撞。”
怪不得她刚刚觉得这河水冷得像雪水,郁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知道了。”
回程和来时一样,顺顺利利没出一点意外,等郁熹跳下船走出白雾,看着还在等她们的几人,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这活也太过轻松了吧?搞得她好像占便宜似的。
其他人也面露惊异,她们都做好等一晚上的准备,没想到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回了,小芽面露疑惑:“这就好了?”
郁熹点点头,将空瓶还给齐锦:“好了。”
只是在齐锦接过前,青绿泛白的玉瓶毫无预兆地裂成了几块,郁熹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我什么都没做。”
这瓶子看着就很贵,她可赔不起,怎么还碰瓷呢!
“许是接触到河水,灵力耗尽所致。”斐青珵捡起碎片,指尖在上边一点散了鬼气,这才交给齐锦。
郁姑娘不仅完成了任务,还比她想象的更快更好,齐锦神色有些激动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郁熹小心翼翼地掏出天罡木,用小刀削下一块递给她。
“就当赔礼吧。”
要是她不涮那一下,玉瓶也不会出事,并且这活太轻松,她全拿着反而不安心。
齐锦的视线落到郁熹脸上,看不出丝毫勉强,不由在心里感叹,此女当真是赤子之心。
这边几人其乐融融,没人注意到隔着一大段距离的树上,有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处。
与此同时,某处深山的洞窟里,抱着具白骨正睡得香甜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片刻后饶有兴致地喃喃自语。
“师祖养的小鬼消失不见,我放在河里的小玩意儿也没了。”
“江东城,当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是时候再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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