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屋外突然开始吹风下雨,第二天一大早桑鲤醒来,外面也依旧在下着小雨。
近来几日的天气时阴时晴,桑鲤也没有太在意,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
谭昔今日没有课,于是和他一同打伞朝店里走去。
她询问两句店里的情况,到了店门口,长工已经在准备开店了。
桑鲤坐在柜台前看昨天的账本,谭昔进了后院去找容溪说话,并未在前面待着。
等她提着一壶茶回来时,就看见顾玉襄堂而皇之坐在桑鲤身边,他微微低着头听桑鲤说话,手指握着桑鲤一只手。
谭昔欲言又止,将茶水放在柜台上,最后只能干巴巴说一句:“顾大哥来了。”
顾玉襄抬头看她,只应了一声,仍旧没有从桑鲤身边离开。
谭昔动了动嘴唇,想到就算她提醒桑鲤也不听,谭昔心底叹口气,转身回到后院去看容溪工作。
桑鲤站起身将谭昔送来的水壶提着,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来和顾玉襄说:“你今天能待多久?”
顾玉襄思索回答:“天不晴,可以到正午。”
正午是阳气最甚的时候,他还没有能力能够长时间停留。
桑鲤喝了两口茶,将杯子放到一边,继续翻看账本。
大清早没什么客人,桑鲤就坐在柜台后面和顾玉襄说话,长工无所事事就坐在门口旁边打牌。
等有客人,她们才丢下手里的牌,脸上堆笑过去服务。
顾玉襄坐在桑鲤身边,微低着头没人看清他的长相,不仔细去看只觉得一片雾蒙蒙,到了柜台结账的时候,定睛一看才发现他。
店里的长工觉得顾玉襄像是桑鲤身边的鬼影,每次移开视线都感到一股阴冷气息,看过去又发现没什么。
不过顾玉襄和桑鲤关系好,她们一般不会当面说这些。
下午天色转晴,顾玉襄没有出现,谭昔在前面帮桑鲤招呼客人。
她想问桑鲤是怎么打算的,但又想没有顾玉襄,桑鲤现在也不一定会和正常人一样,没多久她又自我消化完了。
她刚想明白,就看见两个穿着洋装的女客登门,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是回头客,李诗语看见桑鲤笑着问:“谭老板,你朋友没来?”
桑鲤微微笑着,“嗯,他不在。”
李诗语拉着自己的朋友过来,“这是我朋友宋小姐,看我给你拉了个新客人,一会可记得给我打折。”
桑鲤看了一眼宋小姐,轻轻点头:“好说。”
李诗语见桑鲤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记得他有个妹妹,“这是谭老板的妹妹,我听说她在学校读书?”
桑鲤:“是我妹妹。”
李诗语话有些多,相比起来,她身边的朋友反而没怎么说话,一进来就在打量店里的陈设,看见货架上挂着的衣裳,眉眼隐约露出几分嫌弃。
在听见二人提及谭昔时,宋小姐骄矜问:“你就是布庄店老板的那个女儿?”
谭昔听她语气带有敌意,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们见过?”
“没有。”宋小姐打量了一下谭昔的装扮。
谭昔今日梳了两个低马尾辫子,身上穿着浅青色的半袖上衣,下裙是一片深蓝,很时兴的学生打扮。
宋小姐却露出几分鄙夷,“也不怎么样。”
谭昔蹙眉,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敌意。
桑鲤不满,维护谭昔道:“宋小姐对谁都是这样没有家教,随意对人评头论足吗?”
宋小姐被桑鲤这么说,明显不太高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枝枝最近才从国外回来,有些不太习惯,谭老板别太介意。”李诗语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说完有些奇怪看向宋小姐,不等她自爆家门,就将她拉到一边。
桑鲤看向离开的二人,眯起眼睛思索一会,很快就将她和张怀简结识的那个留学千金对上号。
他瞥了一眼就没有继续看二人,而是和谭昔低声说话。
“她恐怕是冲着你来的。”桑鲤提醒。
谭昔不解:“我和她无冤无仇的。”
桑鲤低声说:“张怀简认识的那个留洋千金。”
闻言谭昔才明白过来,她对张怀简的好感又瞬间降下去,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他撺掇的意思,不然这个宋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专挑她在店里的时候来?
桑鲤倒是想起来之前的欠条,虽然离还钱的期限还有几天,但他打算今天回去就找人提醒张怀简。
与此同时李诗语将宋枝拉到一边,小声说话:“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让我带你过来就算了,还给人摆脸色这么说人家老板妹妹?”
宋枝撇撇嘴,“那个人就是怀简的未婚妻。”
李诗语有些无语,“他们不是解除婚约了?你还记着这个事情做什么?不是我说,那个张怀简能因为你是银行行长女儿抛弃未婚妻,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抛弃你?”
宋枝有些生气她这么说张怀简:“他不是这样的人!留学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你确定他真的不知道?”李诗语不信。
宋枝见她质疑自己,气道:“你一个人慢慢逛吧!我回去了!”
离开时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谭昔,眼神利的仿佛要将她戳穿。
谭昔看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诗语身边的丫鬟问她:“小姐,要追上去吗?”
“不追!”李诗语也生起气来,她和宋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得上亲姐妹。
谁知道她留洋回来,提倡什么自由恋爱,和一个分文没有的留学生搞上了,她被宋家父母央着劝了几次,实在劝不动。
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个张怀简,留学却隐瞒自己有未婚妻和宋枝在一起,能安的什么心!
李诗语本来是打算好好逛逛的,现在心情都被搅没了,于是带着丫鬟也打道回府。
谭昔看她们一个两个都走了,不禁看向桑鲤:“这是吵架了?”
“是吧。”桑鲤笑了笑,随后叫来一个长工,让她回谭家一趟办件事。
谭昔在旁边桑鲤也没隐瞒,很快她知晓张怀简写了欠条,限期是一个月内归还。
谭昔犹豫:“大哥,这不好吧?”
“没事,他身上没钱肯定去找那个宋小姐,让宋小姐看清他的真面目,不是一举两得?”桑鲤随口糊弄。
谭昔不知道张怀简在宋小姐面前怎么说自己的,但看宋小姐对她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她想了想觉得桑鲤的话也对,就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准备打烊的时候,顾玉襄站在门口等着桑鲤,谭昔见到他也没之前那么排斥。
“顾大哥。”她叫了声。
顾玉襄看向她,眼神没什么变化,只轻轻应了声。
桑鲤出来锁好门,看见顾玉襄出来不禁道:“你怎么现在过来?”
“带你去吃饭。”顾玉襄神情柔和回答。
谭昔在旁边看着他表情发生变化,转过头去看桑鲤问:“我先回去?”
“一起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桑鲤道。
谭昔见顾玉襄没有开口,点头答应下来。
顾玉襄带他们去的地方在另一条街,过去的话要坐车,他不知道从哪摸到一辆汽车,甚至还配备司机。
谭昔还是第一回坐汽车。
谭老爷平时不会用到汽车,家里也没有买的打算。
桑鲤和顾玉襄在后座,谭昔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听见旁边的司机和她打招呼:“谭小姐。”
谭昔看清对方的脸,愣了一下不禁道:“你和顾大哥认识?”
“是啊,这不老大叫我过来当回司机,没想到还能遇到谭小姐。”方信诚笑着回答。
他没说实话,实际顾玉襄抓他来当司机的时候,他还在埋怨。
顾玉襄在后排没拆穿。
桑鲤听完谭昔和方信诚的对话,就觉得不太对劲,转过头看向顾玉襄,抓着他的手捏了一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安排的。
相比后排的安静,前排方信诚一直在和谭昔聊天,谭昔才知晓他的工作是警察。
桑鲤在后面听着总觉得这个姓方的要勾搭他妹妹,于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谭昔解释:“上回我不是和大哥提过,最近有个男生一直在追我,上次他堵我回家的路,还是方大哥送我回家的。”
桑鲤瞬间明白顾玉襄准备的剧本,合着还是英雄救美。
他又狠狠捏了一下顾玉襄的手,却反被他攥在手心。
桑鲤瞪了他一眼,一直到地方,分开坐的时候,他才小声质问:“这个人真不是你准备的?”
顾玉襄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显得有些无辜,他摇头没承认。
桑鲤见他不说实话,也没有再问。
他们进的是一家新开的西式餐厅,方信诚和谭昔坐另一桌,谭昔没来过,不太会用西餐具,方信诚耐心教她怎么用餐具,二人相谈甚欢。
桑鲤在旁边看了一会,又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男人,伸出脚踢过去。
桑鲤警告:“不许再做小动作!”
顾玉襄脾气很好答应一声,至于这句话里有几分真,谁也不知道。
很快侍者开始上餐,桑鲤也就没有再说别的,吃过饭还是充当司机的方信诚送他们回去。
顾玉襄没下车,显然是有话要和方信诚说,桑鲤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转头进门。
他提醒谭昔看人仔细些,却没有打算过分干预。
回到家他看见屋里的红烛已经被换了,桑鲤站在牌位前,看见早上点的香这会儿已经烧完。
他在屋里站了一会,眼角余光发现桌边多了个人,桑鲤朝他看去,走过去伸出手捏他的脸。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谭昔毕竟是我妹妹。”。
青年“嗯”了声,他像是将桑鲤的话听进去了。
桑鲤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而是坐到旁边,和他说起张怀简和那个宋小姐,“我今天让人去要钱,还不知道结果。”
他刚回来没多久,很快就有个下人过来汇报今日的要钱进度,张怀简显然是没有钱的,他现在更没有工作,见桑鲤找人来要钱,对此自然是焦头烂额。
而桑鲤要的就是他焦头烂额,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凑齐钱,会承受什么后果,桑鲤都不感兴趣。
顾玉襄坐在旁边,那个下人像是没看见他一样,汇报完工作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顾玉襄才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桑鲤警告他,“你不要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被人发现我可不管你。”
顾玉襄温柔道:“不会的。”
不过这回他听进去了,没有插手的意思。
和桑鲤想的差不多,临到期限张怀简将钱送来,桑鲤也没问他从哪得的,让下人点完数目,收下后也不多言。
他对张怀简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张怀简却感觉到他身上有股阴云,似乎有一道视线森冷地盯着他。
那股视线让他十分不舒服,恍惚下一秒他就要躺在棺材里,面对无边的黑暗。他顾不得多想,没有在谭家多留。
一直到出了谭家的大门,那股阴冷的气息才消散,头顶的阳光将他身上的寒气驱散,张怀简面对谭家的牌匾,又露出不屑的表情。
“呸!”
张怀简忍不住啐了一口,潇洒转身走了。
桑鲤坐在大厅,很快有个下人过来和他报告,张怀简在门口的不雅行为。
桑鲤只是笑了笑,“没事,你下去吧。”
随后他和管家说,一会从箱子里拿出一部分,犒劳一下家里的男女老少,剩下的交给谭昔。
管家答应下来,很快就去安排。
就在这不久,桑鲤听闻张怀简和宋小姐定亲了。
谭昔这几日下学都会过来,有方信诚出现,那个追求者再也没出现。
也因此和常来光顾的李诗语认识,李诗语发现她和自己听到的印象有些差别,有心回去和宋小姐好好说说。
没想到转眼就听见宋小姐和张怀简订婚的消息,气得过来找桑鲤抱怨几句,顺道等谭昔下学。
“我听说宋行长还给他找了个银行文书的工作,真不知道他哪里好了!工作还要丈人去找!”李诗语不太高兴,这几天都没去找宋枝,显然是不忿。
桑鲤笑着说:“毕竟女婿没有工作,说出去不好听。”
等谭昔过来,李诗语带她出去游园,桑鲤耳边才清净下来。
眼下剧情比之前提前了两年,就不知道那个天师还会不会出现了。
谭昔离开没多久,顾玉襄打着一把黑伞出现。
他没有在门槛前等着桑鲤拉他,踏过门槛进屋避开日光才收起伞,走到桑鲤身边将伞放到一边。
桑鲤看见他出现,笑起来问:“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
顾玉襄脸色缓和下来,走到他身边接替他的事情,“多陪你一会。”
这话桑鲤爱听,他也没拒绝顾玉襄帮忙,和他说谭昔刚才被李诗语拉走了,又说起刚才听到的八卦。
顾玉襄对这些不感兴趣,却认真听着桑鲤说的每一个字,偶尔会问一句。
他知道桑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他分享这些小事。
可惜他能够现身的时间还是不够,不然他就能占据桑鲤时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桑鲤无知无觉说了一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一脸坏笑道:“那天应该很热闹,到时我们去凑个热闹?”
顾玉襄只是纵容应了声好。
他的手指比前几日灵活许多,虽然丝带绑的不如桑鲤花样多,但还算过得去。
桑鲤也发现他进步很快,去碰他的手。
顾玉襄的体温此刻恍若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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