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008 山里精怪

——山中问情

夜晚。

景习把提前收起的药草递给小蜥草，看它鬼鬼祟祟的背着包裹离开，才回头再次把溪露果汁涂在手腕。搓揉到几不可闻后，才点好灯看书。

不久后，敲门声响。“这次‘教学’从进门就开始了。可以吗舟姐姐？”

江舟往屋内看了眼，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出了这个屋子，我们就还是平时的关系。”

景习拉住江舟的手，想把她带进屋。“在屋里，就不是了对吗？”

江舟踱步刚想进门，就感觉景习好像放开了什么，所以特意冷声道：“只是多了一层身份，其他还是要明确。”说完才走进去。

景习笑道：“那舟姐姐要再定义一下新的身份吗？”

“你心里清楚就行。”江舟口中清淡说道。

“那就是婚契关系，可以吗？我帮你模拟人族感情交往过程，仅限在这个房间。你在契约期间保护我。”江舟听完，点了头默认。

“好，那我就开始了？”景习把她牵引到门旁的椅旁，示意她坐下，自己坐回床边。

“可以。”江舟坐下后，正色道。

“舟姐姐还记得‘三别曲’吗？”

“人族唱曲中的名曲，讲的是前朝书生和小姐被家人拆散分别的场景。”

“其实这里讲的是，人族对门户高低之见，如根深地重。”江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最开始，舟姐姐要先主动摆出平等的姿态。我们可以两人之间先模拟，舟姐姐要是不明白意义的话，最后再提问可以吗？”

江舟点头。“我明白了。”

“首先，舟姐姐能变幻成和我一个年龄吗？”江舟打量了会儿景习，点头。

她在景习面前，肉眼可见缩小了一大圈。略显稚嫩几分的脸上满是慎重：“这是我刚成年化形后的样子。”

景习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很可爱。”还不凶了，有趣。

江舟抿抿唇，面上飞上了一片红霞。

景习又看了一眼，才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心里啧啧称奇。

“接着要有恰当氛围的相处。以后在屋里的聊天你不能用院长的身份和我说话，要用刚刚化形的小精怪身份。可以吗？”

“我尽量。”

“以后你们也是要结婚契的，我们可以先模拟。把现在当做刚刚结婚契后的样子。”

这句话后，江舟面上反而犹豫，迟迟不回答。景习勾了勾唇：“姐姐难道想在家也像多带了个学生吗？姐姐是不是连她的手都不愿意牵。”

“我可以试试。”又答应了，景习心下笑出了声。

“那姐姐，过来牵牵我。”

江舟指尖磨蹭了下凳子，才起身。踱步过来后，见景习双手都在床上撑着，她上身后仰，眼里笑着。

半响后，“你伸出手。”江舟低头抿唇又松开，表情生动。神色看上去甚至。。有些委屈。

景习伸手摊开，江舟见状毫不迟疑的把手握了过来，和之前说的‘丽穆游记’一样，覆在她手上。景习轻握住后，拉近低头亲了亲。江舟面上很快就炸开了一片艳红。“你，你，你，这，这样，有，有辱斯文。”

景习心下笑开了，面上观赏了会儿她的窘迫，才慢慢把她的手撑开，翻转指尖相对后，下游，随着她指尖慢慢弯曲，在她指节停留，陷入，变成十指相扣。

江舟突兀收回手，自己握紧。

“姐姐？”

“你脸好像有点红。”

见她转身就向门口走。景习起身拉住她手腕，靠近她揽住身子，在她耳后问道。“姐姐，能不能先帮我看看是不是也脸红了。”

“你没有，我也没有。”江舟飞快看了一眼，就执意松开她的手。

“姐姐，婚契第一天就别丢下我了，人族可是很敏感的。”

“姐姐我以为你会更愿意早些结束授课的，而且，上课期间学生不能私自离开课堂可是院里的规定。”

几句话下来，江舟还是停下了，景习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手下也没松开。“姐姐，你觉得太快了吗？”

景习心下真的要笑翻了，没想到同一个人，只年轻了些，就从大木头变成了小水货。

江舟点着头，见景习转开头，自己也抿抿唇。“你要是觉得，我不好教的话。”

怕她真的偷偷在意，景习认真回道：“没关系的，我很愿意和姐姐慢慢来。”

江舟心里放下了些：“那就好。”

景习见状笑道：“除了相处，还要长久一起生活。姐姐是不是没有做好长时间住下的准备。”

“我把蜥草都带过来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再带下来。”

“这样不行的，要把所有独属于你的东西都带过来。这样你才会下意识来这里寻找东西，才能把这里当做家。”

江舟收敛了几分眼神，稍稍委婉了语气说道：“这里太小了，放不下。”

“那我过两天给姐姐一个小惊喜。姐姐先答应我好不好。”

江舟考虑了下溪路区的布局后，给了个合适的要求：“好，只要再多半个房间的大小。”

见江舟答应了，景习才放开她，柜中端来一节竹筒给她。

“姐姐先喝水，我离开一下。”

江舟等了会儿，景习没回来，这小木屋空的厉害，基本没有任何她个人的标志，连精怪书她都没留下。床铺下几个桶和盆也都是总务楼出场的标配。床上凉席里也就枕头压在薄被上。

又过了会儿，江舟打开竹筒盖子喝水，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一口清冽的味道吸引。一杯下来，困扰她很久的‘腐根之势’也稍稍消缓了点。

等水也喝完了，江舟起身在屋里转了转，看了眼明显新造的窗户，打开来发现窗下钉着个小槽子，青年蜥草正趴在里面，看着有些懒散的甩着尾巴。

“武一十八？”窗左侧有些瓜藤探头，时不时有些蚊虫看见灯光飞来。武一十八熟练的甩着尾巴把蚊子都赶走，才跳进屋内桌子，往她怀里蹭。

江舟摸了摸它的头后脊，蜥草温顺的趴下，等她放开自己了，才甩了甩头，又跳去了窗外。江舟见状低喃：“来她身边满打满算才四天吧。还是我记错了？怎么像换了个草芯。”

溪路区是她最初安置人族的地方，后来才根据老苦藤的设计建设的上几区。这里也就没再顾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发展成了新人区。再后来，这里就多了很多改造过的屋子，像景习这样的做过的不算少数。

没一会儿，景习敲门，再推进来就见江舟坐在书桌前，左手指上正停留着和手指差不多长的小小个蜥草，右手拿着沾了黑料的笔，笔尖正停留在蜥草背上。

景习抽了抽嘴角。她之前还奇怪怎么书上介绍蜥草没有讲过它们背后的三条纹。

江舟稳稳的画完，放下笔回头看她。

景习开口：“我去了趟总务楼，已经订好了改造屋子的事情了。明天你回来前就能完工。”

“你才刚入学，日常任务都没做过，哪来的木露？”溪露区的确不在江舟之前布置下的禁止精怪破坏建筑的名单里。改造严格来说也算一种破坏，它们收费应该也不会低。

“我草药学的天资不错，偶尔能配出些有趣的药方。”

江舟看了眼之前喝的竹筒：“所以竹筒里的是最近很受精怪们欢迎的木露特饮？”

“我只是卖给了总务楼的202药剂室，我不太清楚它们是怎么处理后续的。不过这一杯加过料，味道会更好些。”两人边聊，景习边走近她，接过她手上的指长小奶蜥草，端到眼前看了会儿。“这是什么墨？”

“皲墨，是一种特殊水怪类吐出的墨水加上合适的矿物水，能得到隐于皮下，长久不褪的墨。最初发明于无尽馆321室。优点是长久保色鲜亮，不过开瓶后保质期不长，颜色不多，而且制作麻烦，材料不好获取，不利于大量制造。”

景习边听边接连点头：“特殊水怪，说的是乌贼妃吗？常见于乌贼王侧，墨汁水可致人永久失明。”

“对，解墨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正好无尽馆里出了新材料的解墨水，前一版对视力有影响，这版能让墨融水后随着药水冲出，只是会刺激泪腺，另外就是眼睛会特别干涩两天，需要包上眼睛并多休息。”

“所以精怪小姐这是把无尽馆三楼的成药都检验过吗？”

江舟接回小奶蜥草后，放到窗外，没多久就有深色蜥草把它接走，才回头把赞赏的视线留给了景习，“怪不得书童说你老是打扰它看书，看来你也学了不少。”

景习笑了声：“比不了馆长大人，当然更比不上精怪小姐了。”

“不过精怪小姐，我们才说好不能用院长大人的态度对待你的婚契对象的。”景习带上了些促狭的笑意，江舟因言僵了下，回头看向景习。“作为惩罚，我能提些正常的要求吗？”

“你是不是在这等我很久了？”她当然不会相信她永远不会犯错，即使她认真又克制，她也能找出好理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故意之下，有心总能找出茬。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预料到院长大人也会犯错，毕竟我一直以来尊重爱戴院长大人如同对待神明一般。”江舟面上热了一下。景习观察了会儿，果然精怪小姐更能接受直接些的赞美，她可能懂隐喻却不会触动。

“所以院长大人，我能要求你夜课上完回来，梳洗后再和人类一样睡下吗？”

“我并不能休息很久，我需要在日出前巡完山。”

“据我所知，巡山是为了安抚夜晚祭山南边精怪的躁动吧。”

“嗯。”这些在精怪群中不是秘密，人族的确也有知晓的。

这个精怪真把自己当铁塑的了，据她所知的，日课，查馆，夜课，巡山。这样的行程已经持续了山中学院存续的百多年了。

景习点头注视了她一会儿后不再多言，只是走近床铺放下手上的新枕被。又隔着窗外绿藤扫了眼上沿的房子，才关好窗户。

江舟抿唇，看景习收拾完后上床阖上眼，自己也由着她安排，轻声俯身进入内侧躺下。

景习眯开小缝看了一眼，才真的入眠。

这大概又是一个梦。

白雾遮掩着这片山地的景色，但数十米的近处还是清晰可见。

一只夹着灰白毛交加的巨狼从草丛内跳出，悄然踩着脚步，轻松越过几处树木杂草拥砌的地方，直奔着一只绿色的正团缩在草窝的小猫团子。它行动迅捷，几个瞬间就把绿毛团子压在爪下，眼神狠厉，低头的下一瞬间仿佛就要把它咬死。

好在最后一瞬，巨狼眨了眨眼，慢慢松开嘴，默下眼神后反倒是小舔了口一直没抬起过头的小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