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也没用了。
薛窈夭突然庆幸这里不是京都,没什么彼此了解的熟人,否则她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
“社”死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颜面扫地,但还好有假面遮脸,少女刹那间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披帛转身便走。
砰地一声。
雕花门扇重新合上。
“......”
然后也不知是否错觉,萧夙好像听见他们家殿下深深吸了口气。
又过半晌。
“看见什么了?”
勉强回过神来的两名官员:“......美人?”
江揽州嗯了一声:“她身材好吗。”
两名官员齐刷刷点头:“好的,极好,堪称人间绝色!”
想那身段玲珑婀娜,衣袂飘飘,玉臂轻扬时柔若无骨,尚未舞起来便惊心动魄,真舞一曲还不得叫人神魂颠倒?
但见男人身后的萧夙在疯狂摇头,两名官员又赶忙试探着改口:“也、也不是多好?一般?”
摩挲着手上扳指,江揽州面不改色。
两名官员却不知为何,双双感觉背脊发凉,其中一人心思更活络一些,且求生欲极强:“其、其实......方才光线太暗了,下官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我、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既如此。”
低垂着眼睫,江揽州仿佛一个突然不怎么开心的小孩,“眼睛可以不要了。”
.
出来露台后,薛窈夭心跳很快,胡乱将披帛裹在身上便朝楼下狂奔。
却在下到画舫二楼时,撞上了去而复返的玄伦和穆言。
穆言也感觉自己先前冲动了。
她给玄伦硬拽走时说你别管了,薛姑娘不过是想跟殿下共度七夕,顺带偷偷给殿下一个惊喜而已,你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就不要靠近打扰了。
没有眼力见的玄伦没问“惊喜”是什么。
但偷偷两个字令他直觉不太妙,“殿下还在跟两名临时过来的官员签署文书,薛姑娘这会儿进去恐怕不大......”
玄伦话未完,穆言脑补了些什么,当即朝画舫楼上冲去。
此时此刻,六目相望。
薛窈夭还算镇定:“那什么......殿下在忙,我先出去透透气啦。”
还好有假面遮挡,谁也看不见她烧红的脸。
穆言欲言又止:“我陪薛姑娘一起吧。”
薛窈夭:“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穆言:“可是桃之夭夭这么大,你也不识路啊。”
薛窈夭:“没事,反正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走丢不是?”
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薛窈夭出了画舫后一路胡乱跑着,大约小半刻钟后,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在一处回廊转角处停下。
追了她一路的穆言乃是习武之人,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但见薛窈夭趴在围栏上喘气,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大愿意跟人交流,好在四下也没什么人,穆言索性丢给她一枚手令:“拿着这个,没人敢欺负你。我去找楼里侍者给薛姑娘倒杯水来,等着啊。”
“好,好的,谢谢了。”
薛窈夭随手接过后看了一眼,是江揽州的手令。
背后刻有王爵玺印的那种。
可是......
哎。
这都什么事儿啊。
其实也不能怪她不是,意外罢了,意外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出这种意外啊。
好羞耻,扣了好半晌的脚指头,那种臊感都没能降下去。薛窈夭索性抬手摘了假面,飞快地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想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然后扇着扇着,身后忽有人经过。
那人看她一眼后怔了几秒,之后倒退回来和她排排站着,学她一样将手搭在阑干上,眺望远处湖光夜色,另一手也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
哪里来的学人精?
薛窈夭莫名其妙,偏头瞪了他一眼。
是个陌生公子哥,估计是桃之夭夭的客人,对她笑道:“这位姑娘很热吗?”
他颇为风骚地往阑干上一靠,又将另一手的折扇“唰”地展开,“在下为你扇风可好?”
而后视线掠过她手腕上绑着的一朵腕花。
那腕花是之前进入桃之夭夭时,门口的侍者给发的,她跟穆言一人一朵,也没问戴着有什么用。
薛窈夭继续扇风没理他,并往旁边挪开了一点。
公子哥跟着凑近一点,但也保持着一定距离,没与她产生任何肢体接触,嘴上文质彬彬道:“在下姓闵,央都本地人,今年十九,家中从商,敢问姑娘贵姓?”
薛窈夭:“已有心上人了,勿扰。”
公子哥笑了一下,锲而不舍,“既已有心上人了,那姑娘为何还戴着腕花?”
“想戴就戴,与你何干?”
“呵呵,姑娘怕是不知道吧,今日七夕,戴着这......”
公子哥似乎脾气不错,耐心也好。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从背后提溜起领子,像提着只小鸡崽般朝后拖去。
察觉动静的薛窈夭一惊,也跟着回头看去。
只见公子哥已然下意识双手抱头,嘴里嗷嗷大叫着是谁,大胆,竟敢从背后偷袭小爷云云。只可惜他还没嗷完,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抡着朝墙上撞了一下。
江揽州语气没什么耐心:“还搭讪吗。”
先前在画舫看不太清,此刻薛窈夭才见这日的江揽州身上穿的是一袭金镂降纱袍,玄色直裰,身形修长如鹤,恰到好处地撑起衣衫笔挺,冷冽的气质里多了一丝难言的矜贵。
英俊到令人移不开眼。
公子哥显然并不认得什么北境王。
但眼冒金星的同时,被男人周身气势所摄,他下意识脱口告饶:“不敢不敢不敢了!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啊啊啊错了错了......”
被放开之后,公子哥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薛窈夭则下意识重新戴上假面。
因她现在有点......
不大好意思面对江揽州,需要点时间平复一下。
然而双手才刚将假面举到颊边,她戴腕花的那只手便被捉住,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覆在他的阴影之下,她下意识要往后退缩,腰却已经抵在阑干上退无可退,鼻腔里是他身上近在咫尺的松木冷香。
“薛窈夭。”
江揽州忽然冷笑着问她:“你从前也是这副做派?”
“刺啦”一声轻响,被他捉住的那只手腕腕花脱落。
被他不怎么温柔地扯了下来。
他垂着眼睫,神色辨不出喜怒,只一手撑在阑干上,一手把玩那朵被扯下的花,“莫非傅廷渊从前没把你教好,竟准许你如今夜这般......浪荡?”
浪荡?
许是从未有人将这种不堪的词汇用在自己身上。
薛窈夭愣了一下,也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是那陌生公子哥,而是她先前在画舫时的所作所为——
入室便脱衣,说来的确有些浪荡过头。
可是......
“殿下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浪......荡就是了,但往后别再提起傅廷渊了,可以吗。”
“怎么,你忘不了他?”说这句话时,江揽州想起幽州那十二东宫亲卫。
“......”
深深吸了口气。
若是从前又或换个人,薛窈夭只怕早就炮语连珠说是啊,我就是忘不了他,你再多提几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行了吧!
事实却是她既不敢跟江揽州发脾气,也不确定他究竟想听什么。
于是沉默。
好半晌。
江揽州掐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掰回来,“已有心上人了,勿扰。”
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指的是谁?”
你心上那人是谁,这不明知故问吗。然而不待她答复,江揽州更多的问题朝她劈头盖脸砸下来。
“假如这次薛家变故,傅廷渊也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假如他也派人远赴北境,打算救你于水深火热。”
“那么薛窈夭。”
“本王跟他,你选谁?”
很久以前了,大概薛窈夭才十二三岁的时候。
薛老太太便不止一次教过她:“窈窈啊,听人说话不止得听表面,更重要的是你得去想想这人为何会这样说,他话里话外诉求是什么,背后用意又是什么。”
如此这般,面对先前那公子哥时,对方一番自我介绍又问她贵姓,薛窈夭便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对方意图何在。
当然这属于最浅显的层面。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江揽州。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冰冷、空乏、仿佛眼底寸草不生,又仿佛暗渊般窥不见底的审视目光,薛窈夭觉得自己似乎无法说谎。
不是不敢,而是会被看穿。
偏偏理智和直觉又告诉她你必须说谎,何况这只个是假设性问题,说实话对她绝无半分好处。
于是。
“选你。”
薛窈夭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我选你,江揽州。”
头顶八角风灯轻轻摇曳,泼下一地柔软的光,仿佛给二人身上镀了一层淡淡金影。
江揽州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唇上挂着抹讥诮,“本王不想听人说谎。”
“……”
果然吗。
那要如何回答才是正确?
薛窈夭突然觉得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真的好莫名其妙好难伺候也好难取悦啊。
但凡换位思考一下,都能猜到她会选傅廷渊吧。
青梅竹马的娃娃亲,从幼时到年少,即便只比互相陪伴的岁月和交集的次数,二者也完全没有可比性……
若是傅廷渊当初给她的是安稳后盾,而非一句“给我时间”,薛窈夭必然选择傅廷渊,那样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她也根本不会走投无路到跪地求他。
偏偏这的确只是一种假设。
江揽州并非不是个聪明人,既问了又何要拆穿她说谎,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还是说他想要自己对他绝对诚实?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好听的话?”
仿佛她这句话才最好笑,“你说呢。”
“江揽州……”
试试诚实一次吧。就像自己这日对祖母说过的那般,尽量以一颗真心……如果他要的话。
握着他的手抚上自己脸颊,在他隐有些猝不及防的怔然中,薛窈夭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少有的珍重又认真,“如果你想听实话,我心里从前的确装着傅廷渊,毕竟他从小就是我的未婚夫。”
“可是。”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想爱你的,江揽州。”
“假如这次薛家变故,傅廷渊也能给我想要的一切。”
“假如他也派人远赴北境,打算救我于水深火热。”
“我会选他。”
“但事实是他没有来,是你救了我……”
“所以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选你。”
薛窈夭不知道的是,傅廷渊来了。
在东宫解除监禁的第一时间,他的亲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终先押送队伍两日便抵达幽州。
或许做得不够好,却是傅廷渊在自我处境下能做到的某种极限了。
她不知道这些,江揽州却清清楚楚。
甚至亲自去会过那些亲卫。
…
天幕月色皎皎,庞大的嘈杂混着乐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静默对峙时,江揽州眼底似有一瞬纯粹的迷惘,仿佛这短短半个多月,他自己也没想好要如何放置她这个“入侵者”。
但此时此刻。
在她一句句坦诚之下。
他目中冰冷、空乏、沉鸷、审视,一切压抑于自我的真实情绪,都仿佛破开了一丝丝细碎裂缝。
“所以江揽州,你也可以试试……爱我吗?”
趁他失神,她无所谓得寸进尺,又不动声色地朝他逼近了两步,以一种彼此腰身一触即可贴合,但又并未真正贴上的距离,薛窈夭踮起脚尖:“其实我不想做殿下的丫鬟,或是通房丫鬟……”
“比起这二者,我更想做你的心上人。”
“做你每日清晨、黄昏、黎明、午夜,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人生圆满的心上人。做你开心时候陪你一起快活,难过时候陪你一起哭泣,疲惫时候陪你一起躺在我们的床上,家里,以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将你丢下的……心肝宝贝,好吗?”
“殿下?”
既已垫起脚尖,她微微仰头在他颊边落下轻柔一吻。
似风,整个世界都恍惚安静下来。
许是她口中情话过于动听,江揽州有一瞬极短暂的空白之状。
那些在心里为她竖起的倒刺、城防、壁垒。那些将她抵御在外的坚实禁区,不过几句甜言蜜语……
“可惜了,薛窈夭。”
他低着头,眯眼看她,将她从自己身前扯开一点,手掌沿着她温润滑腻的脸颊缓缓往下,最后停在她下颌处,托起她的脸庞,“本王忘不了幼时屈辱,而你也不必过分认真,你我之间左右不过一场风月,一场游戏罢了。”
“游戏规则、玩法、何时结束,本王说了算。
“你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也不具备任何主动权,明白吗。”
独自一个人走了太远的路,世人之恶意,命运之愚弄,早锤炼出一颗无法撼动的冷硬之心。
江揽州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这人生来贫瘠,命如草芥,卑劣肮脏,满身孽欲,并非你想象中的君子良人,幼时挨过的打,受过的伤,全都渗在骨血里,你想爱我?不如本王替你纠正一下,为了薛家人,你想征服我。”
“可以,凡事皆有代价,做好受伤失望和徒劳无功的准备。”
“因为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我永远不会爱你。
“至于心上人,想都别想。”
换个人听了这番话,只怕当场就被打击到了,薛窈夭却只是很短暂地怔了一下,“知道了,殿下。”
“但我若偏要飞蛾扑火,你奈……”
“茶水来啦!”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楼道口上,忽有脚步声噔噔踩踏着木质地板,待拐过楼道转角,穆言脚下一顿:“殿下也在啊?”
“是这样,掌柜的已给殿下备好了晚膳,先前问我在哪吃呢,殿下是打算到楼下厅堂还是……”
江揽州:“送去画舫。”
“好的!”
穆言点点头后又看向薛窈夭:“薛姑娘可缓过来了?还需要喝水吗?”
薛窈夭:“要的。”
好歹穆言跑了一趟,此刻手里端着个托盘。
薛窈夭擦着男人的肩膀去到她面前,“谢谢穆姑娘。”
“客气什么。”
穆言也不知怎么回事,心情有些雀跃。
待薛窈夭喝过茶后她压着嗓子悄悄说:“先前我在楼下听掌柜的说,今晚桃之夭夭会有一场盛大焰火,往年都没有呢!据说还是殿下亲自安排的,也许是为庆七夕给大家热闹热闹,时间定在亥时初,待会儿薛姑娘记得和殿下一起看啊!”
“对了还有,你们那艘画舫如果开到园林湖畔的东边位置,视野会更好的!”
“……”
曾经流放路上,穆言一袭红衣外加手里时常转着把匕首,薛窈夭还觉得她又飒又神秘,如今看来却是可爱极了。
她点点头笑眯眯说:“好的穆姑娘,我记住了,你也记得准时看啊。”
再回头时,江揽州似已等得不耐烦了。
薛窈夭赶忙跟穆言挥挥手,“回见啦。”
之后追了几步追上去,薛窈夭放慢步子跟他排排走。
江揽州一言不发,觉不出是个什么心情,状态。
实打实的喜怒不形于色,跟个千年王八一样难伺候。想起他先前对她的那番无情打脸,以及那句“我永远不会爱你”——
罢了。
薛窈夭并不气馁。
走着走着她重新戴上假面,又将手令跟团扇换了一边,改用右手拿着。
然后用空出来的左手,试探性地,轻轻地。
去触江揽州的右手。
落在前方脚下的影子,就那么暗戳戳又不动声色地贴过来了。感受到掌心有柔软侵入,江揽州指节微僵。
但他最终也没拒绝,薛窈夭便渐渐将他手握得更实了一些。
然后就这样……
两人第一次牵上了小手。
谁说的她没有主动权?这不就主动上了吗。
仿佛寻常情人那般,牵着手走了好半晌,都拐入楼下了,江揽州才后知后觉般问她一句:“做什么。”
他声线低沉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薛窈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还用问吗,飞蛾扑火,行了吧!”
行了吧。
带着点敢怒不敢言,和有脾气不敢发的委屈巴巴。
这这么一句话而已,竟比先前那一大堆甜言蜜语加起来都要真实且生动得多。
以致于江揽州听罢,很轻地笑了一声。
薛窈夭惊呆了。
细数过往短短半个多月,江揽州并非从未笑过,但他大多时候都是嗤笑、哂笑、讥诮、嘲讽的笑,且笑意从来不达眼底。
但就刚刚那一瞬,他的笑声竟能明显听出来心情不错?
好难得啊,狗男人。
“有人说过殿下笑起来很好看吗?”
薛窈夭莫名有点激动,压着嘴角拿眼睛偷瞄他,还不忘矫揉造作拿手捂脸:“糟糕,笑到本丫鬟心窝子里去了!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
江揽州五官极其深邃冷刻,眉宇蕴着一股天然的煞气,美则美矣,却是一种极具侵略感的美,让人觉得攻击性太强,很不好亲近。
偏偏这样一个人笑起来时……
尤其他翘起一边唇角,眉梢微挑,轻易就能挑出一种半是风流半是嚣张的落拓之感,是京中世家公子中极其少见的一种类型。
而今薛家人的事情尘埃落定,就像一块大石终于不再悬于空中,薛窈夭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明朗下来,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久违的放松。
是以嘴上夸着人,她手也没闲着,捂脸的同时又故意露出假面后一只眼睛,一副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样子。
江揽州反而一下子敛了笑意。
薛窈夭:“……”
不死心,她又继续偏着脑袋去观察他表情。
男人拧眉,“好好走路。”
她偏不好好走路,还将他肩膀掰过来对着自己,“再笑一次好不啦?我还想看。”
“……”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热情过头”的话,小时候是没有,长大了是没人敢。
被她闹腾得不得不停下脚步,江揽州视线掠过远处夜影,突然觉得自己从前从不了薛窈夭。
无论幼时或年少,他看到的只有娇纵任性,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却不想她私底下……竟有如此一面。
千娇百媚,活色生香。
从前见不到,无非是他从不在她的“可见范围”。
而今……
“怎么了吗?又、又不高兴了?”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又为什么突然不看她?
试探性地踮起脚尖去揽他脖子,薛窈夭重复之前那不算过分的要求:“再笑一次好不好,殿下?你不笑的话……我、我就冒昧亲你了?”
垂眸。
眸中倒映着一张狐首假面,假面与她五官紧密贴合,唯余鼻翼之下的肌肤敞露在外。
以及那双犹似花朵吐蕊的唇,唇瓣轻轻开合着,吐气如兰,唇珠娇艳欲滴。
本就没几分耐心的江揽州,莫名被纠缠得心烦意燥,索性扯了下唇角,“可以,换个地方。”
“啊?”
就这一声啊,薛窈夭身体猝然腾空起来。
“……”
是嫌她不好好走路还拦他去路,所以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吗。
也行,她顺势乖乖圈上他脖子。
穿过廊道,前往水滨画舫的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
有月下同行且满面娇羞的年轻男女,三五成群走酒的公子哥,摇着团扇看花灯的闺中姐妹,以及月下听琴的闲散之人。
都是桃之夭夭的客人,在这种特殊日子无疑是特别热闹的。
薛窈夭有点好奇:“殿下,你让穆言将我送来这里,是想跟我一起共度七夕对吗。”
这次江揽州答复得很快,“你只是个丫鬟。”
薛窈夭哦了一声,“是可以被殿下抱在怀里的那种丫鬟……吗。”
“不说话?”
“那就默认是想跟我共度七夕了。”
“我今日去了城西庄子,殿下知道的。”
“那里山好水好,院中花草树木也很漂亮,下人们都特别体贴,给祖母她们看病养身子的大夫也不错……所以我能代表薛家人,再次认认真真跟殿下说一声谢谢吗。”
“谢谢你安排好一切,也谢谢你——”
话未完。
萧夙和玄伦齐刷刷颔首:“殿下。”
江揽州:“都退下去。”
进入画舫,踏过舫板,上楼。
三层的联排舫室,其中未亮灯的一个房间,门扇被江揽州一脚踹开。
之后薛窈夭被放了下来,脚刚沾地,男人反手合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扯下了身上披帛。
舫室内没有点灯。
相贴的身体便也没有方向,很快将桌椅一类的东西带得摩擦地面,发出闷响。
假面被摘掉的瞬间,薛窈夭的唇被堵住。
江揽州的吻带着一种令人陌生的狠戾,似疾风骤雨,激烈、压抑、又疯狂。
退无可退时,薛窈夭后背撞上博古架,架上物什散落一地,书本典籍、金银玉器、瓷盏摆件、琉璃花樽、一应物什坠地后发出细碎声响。
不似之前在樾庭书房,江揽州不给她半点呼吸的余地,而是毫无保留地侵入掠夺,霸道且强硬。
薛窈夭渐渐喘不上气。
口中呜咽的同时,察觉大腿被抬了起来,她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黑暗中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好像在迅速灼烧。
烧到双腿发软时。
江揽州哑声问她:“用身体谢我,愿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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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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