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念,阴魂不散

谢嘉之前当垃圾一般丢给裴长玉的法宝,其实是难得的地级法器,懂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师出品,从那法器流畅的外观到讲究的做工,都暗戳戳地在细节上展露着送礼人的细心与情愫。

名贵的木料透着清香,可以温养神蕴,扇面的镂空精巧细致,寸寸都是巧思。

可惜,裴长玉不懂炼器,他看不出来。

不仅看不出来,他还颇为心虚地借花送佛,将这柄檀扇形法器送给了叶扶年。

裴长玉以前并不犯这种昏招,送给他人的礼物都是提前小半月就准备好的,只可惜这次天时地利都让他碰上了。

又看着叶扶年吃了碗不值钱的长寿面,就放过了自己,裴长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这会的良心隐隐约约地抽痛起来,而良心蒙蔽了他的理智,一时冲动之下,裴长玉掏出了那柄扇子。

“师兄,这是我,我......”

向来能说会道的裴长玉突然卡壳了,约莫是冥冥之中的心虚抑制了他素来的厚脸皮,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口。

叶扶年却接过那柄檀扇,幽深的眸底亮起些许微光,他望向裴长玉,脸上有几分惊喜。

原来师弟没忘了自己的生辰,也许只是他最近太忙了。

叶扶年瞬间就帮裴长玉找好了理由。

“贺礼?”他把玩那柄檀扇,如此笃定,却又带一丝求证向裴长玉问到。

裴长玉被叶扶年带着些小心翼翼,却又失而复得般的表情击沉内心,勾起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没错。”

这两个字他说的极艰难,一时间裴长玉觉得自己就像个负心汉一样。

去去去,什么负心汉!裴长玉慌忙扫去脑海中的想法,他可不敢对叶师兄有什么想法。

那般清风明月的人,不是他这种人物可以肖想的,哪怕只是脑海中的一个玩笑。

叶扶年缓缓摊开扇面,扇面雕画着稠艳的山茶纹样,秀美娟丽,栩栩如生。而约莫在偏边缘的地方,镌刻着一句:两心不疑。

叶扶年的脑海陡然空白。

简短四字,却似乎包含了万众旖旎暧昧,说不尽的缠绵相思。像那正燃烧的红蜡,一颗颗饱满而滚烫的烛泪滴落内心,在他心里留下一道不可言说的残痕。

这不是师兄弟间,朋友之间该说的话,这似乎是......两个互有心意,接近爱侣关系时会说的话。

而这是.....师弟送给他的礼物?

裴长玉看着叶扶年在看到扇面时,表情失神,心里还一咯噔:他还没仔细看过这檀扇的扇面呢,莫非是谢嘉在上面雕画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本想偷偷摸摸凑过去看一眼,没想到下一秒叶扶年就满脸通红的合了扇子。

那神情微红带怯,竟有种好似忸怩女儿家的神态在,却无损叶扶年的清俊,反而有种平时见不到的反差之感。

裴长玉觉得叶扶年的眼神很怪,糅杂了探究,羞怯,不自然和复杂。

那上面是什么,能让这位修清净道,平日温润端方的师兄都红了脸。

“莫要和我开玩笑。”叶扶年淡淡地说,却莫名听出一种羞嗔来,可能是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和绯色的耳垂有关。

裴长玉却看不到一点美色,只是心中惶惶不安:如此反应.....谢嘉是在扇面上雕画了一副春宫不成?

他猜不着扇面为何,又想不出理由,只能试探着回复:“师兄不喜欢?”

说完裴长玉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若谢嘉雕画的真是春宫,那他此话一出,在师兄这的形象算是玩完了!

没曾想听见那道温润的声音回答:“喜欢。”

叶扶年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人看穿一般,看得裴长玉俊脸一红,眼神不自然的挪向远处。

“那师弟喜不喜欢?”

还有他的事吗?裴长玉脑袋发懵,不解其意,于是随口应答:“喜欢啊。”

然后他看见叶扶年的眼神愈发古怪,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叶扶年将扇子收了起来,慢慢走向裴长玉。而后者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随对方的迫近而退后。

直到腰顶到了桌角,退无可退,敬爱的师兄一手撑着桌子,上半身逐渐向自己压来。裴长玉才回神般想,师兄好像不是要找自己谈话的模样。

两个人越来越近了,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温暖的肌肤热度。

裴长玉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于是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彻底变味之前,他像一尾灵活的鱼,搅浑那快要凝固的气氛,从似有似无的禁锢中钻出,脸上带着再正常不过的笑意:“师兄,我突然想起明天又得核算资源了,我还得去翻账册,实在抱歉,便先行告退?”

叶扶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静静的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一挥手,无奈道:“去吧。”

裴长玉一身正气的走了出去,只是略显凌乱的步伐彰显了他不太平静的内心。

——

裴长玉听人说过,睡觉能解千愁。

他对此深信不疑。

幼年时,每个忍饥挨饿的夜晚,都是靠梦里幻想出来的鸡腿肘子熬过去的。

青年时,在冷硬的床板上,潮湿的角落里,带着一身疲劳酸痛,委屈伤心,去与梦中的娘亲诉说撒娇。

而如今,他偶尔还会睡觉,舒缓积累的压力。

就像现在,在经历了鸡飞狗跳的几日后,裴长玉拖着疲惫的身躯,将自己扔进绵软的床褥之中,闭眼安睡。

尽管他已经不会再做梦了。

但愁绪从心底弥漫而起,淌过梦中的每一寸。数日来奔波的疲惫重压,心底种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喷涌而出。

他竟久违地做了梦。

——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着,带着些细微的刺痛。裴长玉愣愣地接受对方的擦拭,半晌才从思绪中抽离,缓缓注视那张面庞。

那是一位极美的妇人,墨发斜拢,五官恍若仙子,一双含情带雾的桃花眼里盛着温柔的哀伤。

裴长玉望着对方,蓦然眼眶一红:“娘。”

声音带了点颤抖。

妇人有着细腻哀婉的情感,一瞬就察觉到了儿子言语中隐忍不发的委屈,于是纤纤柔夷抚摸上少年的头顶:“娘在呢。”

裴长玉已经忘了这是梦,上前一步扑入对方的怀抱中,像小狗一样撒着娇。

若是外人看到裴长玉这副撒娇又温顺的模样,恐怕门内不少人会大跌眼界。在他们的视角来看,裴长玉可以和沉稳搭边,和心狠手辣绑定,却唯独不能与温顺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大公子又欺负你了吗?”妇人手上温柔的安抚着,声音里却抖着紧张。

裴长玉的身体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最终还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大公子没有太为难我。”

妇人叹了声气,说不清什么情绪。

转瞬她收拾好所有情绪,笑得温和恬静:“娘给你留了冬瓜糖,就在那边的桌上,去拿来吃吧?”

裴长玉不喜欢吃糖,但糖在他们这方小院子里,属于难得的东西。

不知道母亲深居院内,是从何处弄到的,但想来母亲也不会告诉他,让他担心。

于是裴长玉乖顺地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的怀抱,去一旁的桌子上找冬瓜糖。

桌子上堆了些杂物,裴长玉没有看到冬瓜糖。但鬼使神差的将那些杂物拿起来看了看。

破旧的红绳扣,绳结缝隙藏污纳垢,是母亲在他三岁时高烧不退,一边照顾他,一边哭着为他系上的,她求遍了自己认识的所有神佛仙道,只愿裴长玉平安无事。

针脚细密的布老虎,边角漏了棉絮,是裴长玉无光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玩伴,用一点布料,和偷来的棉絮,加上母亲的手艺制成的。

他还拿起一本毛了边的书,却无意间看见一角红色布料被压在书本下。

那是一段极贵的面料,贵重到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破落小院里,其色如水妖红,艳丽夺目,扎的裴长玉眼疼。

从那堆杂物中抽出那段东西,似乎是一件孩童身形的衣物,但上有数处破口脏污,衣物的主人似乎遭受了许多毒打虐待。

几乎在一瞬,裴长玉久无波澜的内心掀起巨浪,身体轻微的颤栗起来。

他当即就要转身,询问母亲这不详之物的由来,却没能如愿。

不知何时,身体却被强行箍住,动弹不得,抱住他的人力道大得恨不得揉入骨血,身后传来火热的温度,混杂着令人不适的甜腻气息。

如蛇般阴冷的声音缠绕而上:“长玉,我之前有打疼你吗?”

一只手强硬地捏着他的下颌,逼迫他去看那件伤痕累累的红衣:“你看,大哥给你买了新衣....但,为什么你要把新衣弄成这样呢?”

又听那令人作呕的声音,笑意盈盈地说:“你穿艳色时,跟你那个勾栏里出来的娘一样好看。”

“而你穿着这身,跪着学小狗叫的时候,也可爱的——”

“住口!滚!!”

裴长玉从梦中惊醒。

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胸廓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黑暗中,久久沉寂之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地低喃:“阴魂不散。”

作者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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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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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念,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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