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那也是谢氏本家所在之地。

而谢家费尽心思将谢嘉推上这个位置的想法，自然也不言而喻。

一只遮天蔽日的手，为谢氏在南方地盘上一些不可告人小动作而掩盖的阴影，行事的方便；又或是一种试探，想要知道这个古老大宗的底线究竟何在。

谢嘉不讨厌这份差事，相反这给了他很多机会：以宗门之名，四处追杀逃犯，镇压妖兽，通缉异端，斩杀对手.....

那素来冷漠的俊秀面容上，唯有在刀刃与□□相交并丝滑切开的瞬间，才会从内心扭曲出小小的畅快，随着利落干净的一招一式，快乐随之累积......那造物主所宠爱的容貌上，才会开出灿烂而恶意的笑容。

这是裴长玉和他相熟后，就鲜少看到的景象。

谢嘉总是不愿再裴长玉面前展露自己的病态，就好像捏死一只鸟儿的小孩在遇见家人之后，第一时间将手背到身后的心态。

但，他很喜欢这种放开手脚，尽情杀戮的感觉。太藏内总是这不允许那不准，家族中他也处处掣肘.....唯有在这个位置上履行职责时，谢嘉才会从内心中感到一丝欢愉。

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将自己推上这个位置不安好心，但谢嘉乐于接受这消磨时间的小乐趣。

——

在残忍的猎杀行动进行了几天后，谢嘉的心情非但没有得到释缓，反而愈发糟糕，想找裴长玉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忍不住了，他得找个借口去骚扰裴长玉，当烦人精他也认了！

“元婴腾蛇的妖丹，垃圾。”

他将剑捅进一击斩杀的妖兽身体之中，随意地搅合着，伴随着黏腻作呕的声音，修长五指从那堆血肉模糊之中掏出碧绿的妖丹。

妖丹浑圆碧净，只是上有些许斑点，那不完善的证明。

他连一眼都懒得施舍这等货色——尽管这是放在外界，足以引起不少人的哄抢的元婴级妖丹。

“杂质太多，长玉用不了。”这便是他将那颗妖丹踩在脚下碾碎的原因。

日常小小的修行已经结束，只是一瞬之间，满手血泞便消失不见，抬手一挥，那具妖兽尸体便以极快的速度蒙上白霜，又被霜雪吞噬，最终一点没有留给林中的土地。

谢嘉犹带少年气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些许阴翳，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裴长玉了，以至于进行日常执法工作的时候，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除了简短的玉令消息，安抚他之外，裴长玉竟再没有联系他了！

之前说好的回礼，也不见半点表示。

发泄完小小的怨念，谢嘉仍觉得内心不甚舒坦。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继续在禁地的清扫工作时，身侧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黑衣。

他并不意外这人的出现，只是皱着眉头：“禁地外围都清理干净了么？”

那身穿执法黑衣，带着半面具的执法弟子恭敬回答：“清理好了，这几天元婴妖兽总斩杀十三只，逃跑六只，剩余妖兽的斩杀名单，都已记录成册了。”

“啧，外围就是不经杀。”

他轻描淡写的抛下这句令下属汗颜的话，对方也只能强笑着回答：“这几月从内围跑出来的高阶妖兽，已经多的有些超乎往年了.....”

“您一人就斩杀了我们两倍还多的妖兽.....甚至到现在负责清点斩杀数的弟子还没数完您的战绩呢。”

谢嘉淡淡地觑了他一眼，浅色锋锐的眼眸如无情的剑：“斩妖兽不行，数数也数不好？”

言下之意是要你们这些废物点心何用。

执法弟子默默闭上了嘴。

这位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油盐不进。且为人骄扈冷傲，不爽的时候狗路过都要被他扇两巴掌。

不喜他的大有人在，不过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找事。

因为很多原因.....比如谢嘉的家世，实力，职位，这些是他傲气的资本，也是他发疯的底气。

黑衣的执法弟子还不想英年早逝。

于是他选择转移话题：“那在下先去百越峰递交册子.....”

谢嘉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执法转了个身，还未松下一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谢监洲？”

执法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前拂过一阵风。下一刻回神，手上的册子已经被谢嘉捏在手里，随意地翻看了。

“我去递交。”谢嘉道。

“这等跑腿小事，怎敢劳烦.....”执法弟子话没说完，看见谢嘉抬眼，冷漠而危险。

于是他把话吞回去了，看着谢嘉甩着册子，漫不经心的御剑飞走。

他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好像忘记告诉他该交给谁了.....？”

——

对谢嘉来说，交给谁并不重要。

毕竟这类门内的事物，最终都还是要摆回裴长玉这个内宗首席的案牍上，给他过目。

至于流程、顺序之类.....他可不管。

因为他想见裴长玉了。

那个人，玉令里说的倒是好听。什么‘手头上有走不脱的事务’‘公务繁重，无暇回顾’之类的话，可真有忙到连几条讯息都不肯多发吗？

明明以前刚学会使玉令的时候，叽叽喳喳的，一天到晚和他互传讯息，再忙也会抽出空来问他有没有好好用暖体的法宝，有没有按时服用抑制体寒的药物......

谢嘉有时候嫌他烦，便故意晾着，只有需要用他时才不咸不淡的，像吩咐仆人般使唤裴长玉。

“想吃牛乳酥。”“早课真烦。”“懒得去听讲道课。”

只要随口这样一说，甚至不必明言，裴长玉就能琢磨好他究竟想干什么，并且都做的妥帖完善。

有时谢嘉贪玩了一天，回到自己精舍时，就能看到精心包装着牛乳酥，字迹清隽的讲道课笔记。

早课谢嘉不喜去，宗门却对新弟子有着规定，要求每月必需点卯。

裴长玉也不声不响地将他的出勤天数做好，搞得本家都以为他转了性子，开始上进了。

那时的裴长玉在谢嘉眼里，是个好用贴心的工具，是个讨人喜欢的仆人，是个能说几句话的玩意。

.....而究竟又是何时起，他不愿错过裴长玉的每一条讯息，变成了苦苦等待回复的那个人呢？

——

谢嘉本想借着交册子的由头，直接杀上裴长玉的洞天去。

只是半路上又想起，裴长玉这个人最喜欢按照章程办事，是个喜欢规矩的人。谢嘉性子放荡不羁，想到什么做什么，却难得的为裴长玉思考了一回。

听说这类都是要经过专人核查，仔细登记收录，再一层层转交上去。他这边直接杀上门，后续会不会给裴长玉添麻烦呢？

于是他又转去了百越峰，准备问问，如果没什么必要，他就可以借这个由头去见裴长玉。

谢嘉觉得自己想的很妥帖，从前他从不会因一个人而考虑这么多。

少年人曾经的喜欢单纯而恶毒，颇有种人间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感，因他家世斐然，捅了再大篓子也有家族兜底，伤了再多心也不缺巴结讨好，故而并不珍惜眼前之人。

所以当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伤心的滋味时，才恍然发觉，‘喜欢’是一种多么苦涩的情感。

——

叶扶年是百越峰的常客。

这一峰是个平平无奇的，是太藏群山中一处不起眼，却常常人来人往的节点。百越峰不传道授业，也不提供试炼，它只是一个单纯集合了办事交接的节点小峰，日常的修道气氛也不浓厚，这里的往来的修士大多忙着处理些门内的杂项事务。

叶扶年在察阁呆腻了，便总是借着办事的由头来这小峰头散心。

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有事，约了此峰一位资历较长的执事，谈了些事务后，才不徐不缓地切入正题。

“太藏要选新峰主了。”叶扶年用茶盖撇了茶叶，轻啜一口。

百越峰的执事姓朱名剑，矮胖身材，性格沉稳。闻之却也忍不住做出讶异的表情，犹豫几许开口：“这样突然？”

“此言差矣，太藏上一位峰主，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

朱剑微笑着，心里却吐槽：上一位峰主不就是是你吗？太藏最年轻的峰主？

再说太藏十年选一次峰主，也不一定每次都有人被选上，峰头就那样空着等下一个十年，也不见那些长老执事们着急过一次啊。

突然破了规矩，定然是出什么事了。

但叶扶年不说，他也不敢多探，只是点头垂手：“那么我过几日就安排好百越峰，并将选峰的流程拟定一份，送往察阁。”

选峰主毕竟不是小事，需要整个宗门上下的通力合作。到时候开展起来，场地，人手，排班都是需要操心的事物。

虽然这些，叶扶年本可以不必操心，更不用说他身为察阁执事特意来见一面某个峰的小执事，只为安排这些杂项。

他并不是闲得慌给自己增加工作，只是内心担忧，届时因选峰之事全宗门忙起来，裴长玉这个内宗首席定然逃不过如山堆积的各类事务。

所以叶扶年想尽可能的，提前为对方安排好一些东西，让裴长玉到时候不必太忙，可以有时间抽出来修炼，应对选峰的考核。

明天又要去上班了.....暂缓更新，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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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兜转，同相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