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年游刃有余地跟在裴长玉身后，参观他小洞天里的景观摆设，还不忘赞叹：“‘翠翼高攒叶，朱缨澹拂花。’[1]，师弟很喜欢玉茗花？”

裴长玉闻言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小院里他悉心栽培的山茶，得益于仙家洞府的灵气沛然，正吐露糜红花瓣，沉静又忧郁地立在这一方庭院中。

他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确实喜欢，侍弄起来也不麻烦，冬天也能开得热闹。”

叶扶年走在他身后，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点，心中思忖起修仙界哪家门派培育奇花异草最为出色，他改天去讨要些珍惜花种。

领着人到室内刚坐下，一只与之前容貌无二，但更加沉稳的镇宅器灵迈着碎步，为二人奉上清茶，然后极为听话地关门离去。

果然比起懵懂的葵一，器灵葵二更体贴人心，自己都没发令，就乖巧懂事地泡好了茶。

心中莫名有种吾家大儿初成长的情绪，裴长玉抿了一口清茶：嗯，甘甜芬芳，只是一口就有一种神情气爽的感觉，舌尖更是似有灵力流转.....等等，这茶叶莫非是他珍藏的‘山涧雪’？

生于雪原深涧之中，饮冰雪餐风露而生的金贵茶叶，哪怕只是泡一片叶子所蕴含的纯净灵力都可以省下好几个月的精粹过程。

这玩意可是几百灵石都未必能买到一两的啊！他平日修炼都不舍得喝，就算要借那一点灵力精粹修为，也是一片一片数着喝的阿！

葵二从哪里翻出来的？这败家的小器灵！裴长玉心中捶胸顿足，想这两个小东西没一个省心，当初就不该因心软收下好友炼制的器灵的！

在叶扶年未曾察觉的角落，裴长玉的心在默默滴血。

叶扶年倒没觉得这茶叶有什么奇妙之处，普通的和他日常喝的茶水一般，且此次前来是有事情，于是没尝几口就放下了茶盏。

“师弟，今日前来是有事相谈。”

闻言裴长玉也收起了心痛的情绪，正色以对。

“你也知道，选峰一事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叶扶年叹着气，“此次谢氏长老接过代掌门一事，就已惹得许多方不满。”

“选峰一事更是多方暗中角力后，心照不宣的共同推行。至于意欲么，无非就是看谢氏手太长，想借此事做个局，与谢氏斡旋。”

裴长玉垂下眼帘，淡淡开口：“师兄是想说，此事水深，入涉需谨慎吗？”

“谨慎是必要的....”叶扶年起身，踱步至裴长玉身侧，投下一片阴影。

“海阔水深，师弟若是想要渡过，一艘可以安身立命的舰船，也是必不可少的。”叶扶年俯身，目光幽深地盯着青年的侧脸。

侧脸的曲线，也甚是好看啊，叫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时那肌肤的柔软.....叶扶年入神地想。

而另一边，裴长玉思索着叶扶年的话。

意思是，若他想参与选峰主一事，需得先找一条好抱的大腿咯？

至于太藏之中，各方势力选哪一个....面前不有个现成的，主动把大腿伸过来了吗？

叶扶年，出身隐世大家，此世家在太藏也颇有根基，高层姓叶的恐怕能和姓谢的一样多，在修真界名望深厚却不像谢家那般招摇惹眼，而且他本人和自己交好——实属抱大腿不二人选。

所以今天师兄来，算是主动抛出橄榄枝了吗？

倘若能得叶氏支持，加上叶扶年本身积累，他被推为峰主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

只是这好事实在是天上下大饼，有点不现实啊？哪个世家会倾注资源给外人，帮别人去争那样一个重要的位置。

裴长玉不由得看向身旁温润如玉的青年。

他们相识已久，还曾一同下山历练，互相帮扶，自然是可信的。

但....再怎么可信，叶扶年也是世家出身，他的一切利益都是以家族为先。就像他们相识这么多年，裴长玉爬到首席都是叶扶年以个人的名义在帮忙。

师兄也说这其中水浑，若是真将希望压在世家上，恐怕少不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戏码。

真到那时候，叶师兄就算不知情，还能为他和家族翻脸不成。

裴长玉出身贫寒，凡事都为自己多留几个心眼，且骨子里藏着血性阴鸷，不喜欢被掌控，外面那层和气的皮只是伪装，并不是说他裴长玉真的就生性温良。

思量片刻，裴长玉还是做出了决定：“师兄，容我再想想。”

这话有婉拒的意思，叶扶年心中有诧异，他原以为师弟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叶氏招揽，到那时他也可以更好地帮扶对方.....

而更深层次中，叶扶年还有些阴暗的想法：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他可以给对方想要的一切.....还是说，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叶扶年心中就有野火燃烧，钻心灼肺的感觉。但面上还是那一副斯文清俊的浅笑，默默在心里，恶狠狠地咀嚼那些不甘。

“师弟心有打算也好，总之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来观仪阁找我。”叶扶年脸上笑意盈盈。

这话说的，真客气。裴长玉回了个笑，觉得师兄真是高山景行，谦谦君子。

“把这些公事先放一边吧，我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这事。”叶扶年说。

他从芥子里拎出来一个漆黑的食盒，正是之前裴长玉送桂花糕时的盒子，没想到叶扶年将其清洁后又送还归来了。

裴长玉接过食盒，就看见自家师兄有些羞赫地浅笑一声：“那糕点味道极好，与当年在人间吃过的还要好。”

“师兄若是喜欢，我隔三差五做一些带去拜访你。”裴长玉听对方提起往事，眼底也不觉温柔三分，“只是师兄可不许嫌我打扰。”

叶扶年笑道：“怎会呢？你若要常来拜访，我欢喜还来不及。”说着，还从芥子里又掏出一物，递给裴长玉。

裴长玉下意识地接过那事物，原来是方寸长的令牌，外形看起来很像.....能自由出入他人洞天的府邸令？

他讶然，随后有些慌乱地将东西塞还：“这，这太贵重了。”

说起来最近是什么日子，怎么老是收到贵重东西。

[1]翠翼高攒叶，朱缨澹拂花。出自《山茶花》宋·张镃

山茶花别名玉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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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茶，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