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人精李老道眼神滴溜溜在二人面上转一圈,在心底里默默抽自己嘴。

江允接过墨镜。

触感轻滑,轻如鸿毛,却有些凉,连带着一些鬼气。

月光下,他浅琥珀的眼眸微微抬起,恍惚有无形的神识落在她苍白纤细的手腕上。

几息后,他将墨镜收入袖袋:“……多谢师尊。”

按理说,鬼魂乃鬼体,不渡阳气塑形,便不得触碰,但她递给他的物什,竟是实物。

他的神识再次落在对方飘动时翩跹的衣袂上,那衣袂的一角,似乎偶尔穿过他被风扬起的袈裟,交错穿透,皆是虚影。

江允轻笑,手中珠串又不经意往前推了一颗。

季安栀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所以,那地仙拿了佛子的六根之一,才灵力大涨,呵。

这等魔功,怎能便宜他,我们这就速去把东西收回来!”

李老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确定。”

季安栀:“小道消息有时候才是真消息,小道,你还有什么消息?玉佛门主持的老相好是谁知道吗?”

李老道:“……”

我不知道,我也没命知道。

李老道感觉自己上了一艘阴嗖嗖的贼船,自此一路无言,只盼着此事过去,两位“大恶人”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三“人”进了山。

山间树木叠嶂,密不透光,更深露重,雾气如烟迷人眼,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是何等景象。

四周没有虫鸣,亦无鸟叫,静得耳鸣。

山坡陡峭,季安栀是飘的,倒没感觉。

且她如今用的每一丝灵力,甚至是她在阳间的存在本身,都是靠江允的血与灵力支撑的。

四舍五入,江允召了个祖宗。

而江允本人,也渐渐似有所感。

按理说,召唤之术,阵法与连接需要靠召唤之人支撑不错,但恶魂本身应有强大灵力,能反哺召唤者。

眼下,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灵力的反哺,反而感觉自己的灵力正疯狂流失。

他脚步放慢,晦涩不清的神识再次落在季安栀身上。

而季安栀,正在四处闪现。

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忽上忽下,一个大写的“好奇鬼”。

一点也没有给他省灵力的意思。

江允:……

江允默默扩大吸收灵力的范围。

“给你。”

一杯冰凉的果饮忽然怼到江允脸边。

那杯子好似琉璃材质,却比他的脸还长。

冰块在清透的果饮里晃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颇为好听。

他下意识别过脸让开。

空气中弥散开橙子的香气。

“为师看你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怕你低血糖滚下去,还要为师替你收尸。

做大恶人,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疲态,要做作恶的永动机。”

江允:……

清凉的果饮冒着寒气,正好可解他识海内烧灼之苦。

他无神的眸子直直看着季安栀。

季安栀“啧”一声:“快喝,冰要化了。”

“多谢师尊。”

季安栀看不到灵力波动,也不知道江允给自己先套了个防护阵法。

他接过闷头喝了一口。

甜丝丝的,冰橙汁。

季安栀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江允一副低血糖还硬撑的样子。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体力太差,还喜欢强撑。

奇怪的自尊心。

精力不充沛,如何作恶!

于是她从“海边度假套装”中找了一瓶平平无奇的“大杯少冰橙汁儿”。

小孩子就该喝橙汁。

她继续絮叨:“你要记住,不能让别人察觉你的脆弱!那些正派人士一旦察觉你的弱点,便会往死里追杀你。

不仅如此,他们有三十六计,什么美人计,美男计,救赎感化齐上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年之恶毁于一念,恋爱脑更是不可取,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江允盯着那杯果汁:“那师尊呢。”

“我?我唯一心愿就是你所想皆如愿!”季安栀义正辞严,“你准备好在为师严苛的指导下,踏上毁灭世界的征程了吗!”

前头李老道不禁狂拍脑门。

贼船啊,大到不能再大的贼船!

谁来救救他!

“嗯,徒儿明白了。”

江允将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甚至分出一分灵力,将自己虚假的面色改善了去。

他端着玻璃杯,见季安栀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便背过手。

微一使力,咔擦。

碎玻璃渣一小片一小片,刮过他的手心,渗出鲜红。

他恍若未觉,只是不断地在手心揉搓,直到它们化成齑粉。

他未能发现任何灵力残留。

竟然真的只是一杯冰橙汁。

江允:……

季安栀:“快跟上!”

他目光依旧温和,恍若什么也没发生:“嗯。”

越过山头,前头云雾缭绕,迷烟似的扑来。

渐渐地,视野愈发模糊。

啪嗒!

李老道不小心踩进水里,溅起寒凉的水花。

“就在前头了,我,我就不去了。”

他反身欲跑。

江允随手一扯,手心那肉眼见不得的发丝连着李老道的命脉,扯得他一个趑趄,好似瞬间又老了几岁。

李老道:“两位大人饶命啊,此处妖气浑浊,小道不过炼气,再不能踏近半步了。”

季安栀:“多浑浊?形容一下。”

李老道:“……

就……一股水生的腥味。”

季安栀:“哇哦,水里游的,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李老道:?

江允冷着小脸,他一掌落地,自他掌落之处方圆百米,掀起直冲云霄的狂风。

季安栀抬起头,那遮蔽月光的葳蕤树叶被大力吹开,露出满月。

就着月色,江允喃喃诵了一句经,额间朱砂痣泛出诡谲的赤红:“起!”

金钵入空,将清冷的月光反射成刺眼的红,像一轮血月。

那血色所到之处,照出前方一滩淹满了尸骨的湖水,湖水之上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发丝,发丝的尽头,是一小屋。

吱呀——

屋门敞开,走出一白衫男子。

那男子一脸病容,惨白着一张脸,轻蔑嗤笑:“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本仙山中,原是个三流队伍……”

季安栀:“反派死于话多,徒儿上,别跟他废话!”

话音刚落,江允已经飞身上前,他手心一转,自身灵力凝成一柄四钴十二环金禅杖,破空掠去。

所到之处,罡风刮断了发丝,直击那“地仙”面门。

咚!

杖尾的佛光吞噬了妖力,那“地仙”见过金色的佛光,哪里见过血色的佛光,被震得全身发麻,愣神间,杖尾直击他的面颊,把他一整个顶飞出去。

直打掉他三颗牙。

“咳咳,小和尚,你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又是一击。

“等等……”

季安栀在一旁“指导”:“千万别让他废话。”

李老道捂着眼,甚至都不敢看了。

太残忍咯。

咚咚咚。

直捅了二十几下。

那男子又因为吸了不少村人的生命,一下子死不掉。

“别……”

“饶了我……”

“救命……”

几息后,江允收了手。

李老道真心实意劝道:“你还是快把你得到的‘六根’还给人家吧。”

男子年轻俊朗的容貌被打得衰老地不成样子,四肢竟隐隐露出原型。

竟是一只老鳖!

季安栀若有所思。

他轻喘气,摇摇头:“没,没拿……都是谣言……小的不过偶得一血梳……”

江允收了法杖,竖掌合十,温笑一声:“阿弥陀佛,果真没有,善哉。”

男子:……

李老道:……

季安栀理不直气也壮:“你方才说血梳?还不快拿出来孝敬我们。”

那老鳖拿出一把炼制几百年的血梳,颤颤巍巍递出来。

江允看不上这血梳。

那头季安栀道:“做大恶人,千万不要自满,多一样正派不知的技能和法宝,就多一样保命的本事,多一样折磨人的方式!

而且做恶人,就应该要有恶人的气势,有大恶人的煞气。

老甩个钵有什么意思,一点也没有恶人的样子,太正气了,这梳子就很好,谁拿着谁有血光之灾。”

李老道:……

江允:“师尊说的是。”

他接过那散发着邪气的血梳。

忽道:“我还未见过师尊神通。”

李老道心头咯噔一声。

这一路他已经看得分明,这女鬼虽然有异,但毫无灵力,可能比他还菜。想来也是被这传说中堕入邪道的佛子召唤而来。

眼下这入了邪的佛子忽然说要看她的神通,这不是明晃晃在怀疑她吗?

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佛子发起邪来,连他一起端了。

看来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暗搓搓从鞋子后头掏出一串私房钱铜币,嘤嘤出声。

“好,你等着。”

季安栀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下。

她飘到那外伤严重,但依然有精神的鳖妖身边,蹲下来。

悄声说道:“我瞧你房中隐约有一牌位,就好心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那所谓五百年的尽孝都是自作多情,只因你画技太烂,害你老爷死不瞑目,在底下追不到心爱的王婆。

此番你若死了,再没人帮他改遗像,他老人家就算活过来也不会放过你。

你呀,完、蛋、啦。”

鳖:……

鳖妖那装死的浑浊双眼倏然瞪圆,胸口风箱一般急喘着气。

不可能!

他辛辛苦苦修炼几百年,就是为了丰富祭品,为他养父尽孝。

养父他……他……

竟记恨于他?!

鳖妖不禁喷出一口热血。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埋下第一颗心魔】

《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六条:大恶人,绝不能让人看出疲态,我们是作恶的永动机!作恶不分昼夜,没有休息!

第七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年之恶毁于一念!

第八条,反派死于话多

本文剧情之癫,初见端倪。[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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